寇佳丽

2016年7月13日，韩国国防部对外宣布萨德反导系统将部署在韩国东南部的庆尚北道星州郡，国际社会尤其是东北亚地区国家反应强烈，中国、俄罗斯等国更表示坚决反对。随后，中国外交部官方网站发文，强烈敦促美韩停止萨德反导系统部署进程，“不要采取导致地区形势复杂化的行动，不要做损害中国战略安全利益的事情”。尽管韩国一再解释星州郡距离中国较远，萨德在技术设置上已经“缩水”，欲盖弥彰的做法却难以被国际社会看好。

11万亿的共同市场

中韩之间原本拥有巨大的国际市场，两国在经贸往来上的潜力堪称无限。

韩国政府高层领导对中韩经济合作的重视为两国经贸关系不断升温提供了条件。近些年，这种关系随着韩国现任总统朴槿惠的推动愈加紧密。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员客座研究员张敬伟指出，朴槿惠政府强调安保靠美国、经贸靠中国，因此朴槿惠时代的中韩关系达到了历史最好。

2014年，中韩贸易额达到2905.6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韩国最大的贸易伙伴、最大的出口市场和进口来源国，而韩国则成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国。2015年12月20日，历经14轮谈判后，中韩自由贸易协定正式生效，其涵盖货物、服务、投资以及贸易规则等17个领域，更包含了电子商务、政府采购等新生贸易课题，至今两国已经分别实施了两次关税减让。

“近几年以来，两国经贸往来的进展可以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而自由贸易协定的生效，更被外界广泛看好，一度被预计会在双方之间形成高达11万亿美元的共同市场”，商务部国际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部副主任白明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中韩自贸区是中国迄今为止涉及国别贸易额最大、覆盖领域最广的自由贸易区。按照双方协定，在未来20年的过渡期中，中国将实现对90.7%税目数的韩国原产货物实行零关税，覆盖自韩国进口额的85%，而韩国将对92.2%税目数的中国原产货物实行零关税，覆盖自中国进口额的91.2%。如果进展顺利，中韩之间货物贸易届时将跨入零关税时代，而韩国是受益最明显的一方。

白明指出，中韩贸易往来长期保持1：2模式，这意味着中国每向韩国出口1美元的货物，都要从其进口2美元的商品，而自由贸易协定的生效，不仅会大大增加两国的贸易量，还会分别为两国的优质产品提供更广泛的销售渠道。

“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逐步取消，也会为投资提供便利、降低成本、创造效益，韩国企业在中国原本就比较有市场，像三星、现代这样的企业很早之前就给中国本土消费者留下深刻印象，如果一切顺利，这样的企业未来将有更多”，白明这样说。

数据显示，2015年中韩贸易总额达到2758.2亿美元，超过韩美、韩日贸易总和。而两国在技术、能源、钢铁、农产品、食品以及文化上的合作仍旧大有空间。按照预计的增长前景，两国贸易额在2016年达到3000亿美元本不是难事。毕竟，韩国贸易协会首席研究委员李凤杰曾在中韩自贸协定生效后表示，该协定可以让韩国制造业出口在2016年当年就增加13.5亿美元。

对于高度依赖出口的韩国经济而言，2016年应该是非常有希望的一年。白明认为，中韩自贸区的成功甚至可以作为亚洲地区发展经贸合作的典范，而长达10年谈判积累的经验也可以为其他地区、国家提供模板。

只不过，2016年，萨德成了中韩两国共同发展之路上的“程咬金”。

“蜜月期”戛然而止

用“蜜月期”形容中韩过去3年的关系无可争议，这样说不仅出于两国在经济往来表现的蒸蒸日上，也有高层领导往来互信的因素。2014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自己就任以来首次单独出访的国家确定为韩国，2015年，韩国总统朴槿惠顶住美国、日本的压力赴华参加中国9.3阅兵式。

然而，这种亲密感从2016年1月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以来出现变故。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王俊生指出，韩国的外交政策自此开始掺杂美国的压力与误导。而每经智库、观察者网专栏作家彭念也认为，中韩双方在核问题上存在较大分歧是两国开始疏远的主要原因。他指出，韩国希望中国能够出现较大幅度的对朝政策调整，但中国首选地区局势稳定，没能符合韩国的期望。

对此，白明告诉《经济》记者，实际上，韩国高层领导对中国存有误解。“中国在朝鲜核问题上，一直有所作为，何况六方会谈每次都在中国举行，但国际问题本身就复杂多变，不是单方想要怎样就可以的。”

对中国的误解、对朝鲜的担忧让韩国需要外力扭转局面，这个时候，美国趁虚而入。不管萨德名义上的初衷是什么，都掩盖不了它成为协助美国实现亚太反导系统部署中的一个重要环节的事实，从而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东北亚国家形成安防威胁。

“韩国部署萨德系统，直接损害了中国和俄罗斯两国的安全利益，远远超出韩国实际的防御需要，中国可以理解韩国出于实际需求的防御安排，却无法理解超出合理空间的做法”，吉林省社会科学研究院朝鲜·韩国研究所副所长谭红梅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谭红梅告诉记者，萨德虽然部署在韩国境内，该系统的运作却完全由美国完成，韩国政府本身无法介入，等于为美国进一步监控中俄两国提供了“抓手”，而这正是中国坚决反对萨德入韩的主要原因。在她看来，不管韩国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只要萨德入韩成功，韩国就从实际上加入了美国的反导系统，意味着该国将在美国强化对华军事遏制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尽管近来中韩媒体互相指责的事件已不算新鲜，而中国的“限韩令”也已被双方媒体、民间炒得沸沸扬扬，中韩双方经贸往来至少目前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只是，“政冷经热”从来都不是一个现实话题。谭红梅指出，政治关系的稳定是经济合作顺畅的基本前提，两国之间做生意，讲究信用也讲究互利互惠，就算短期内看不到双方贸易受冲击，以后谁也不保证会有什么变动，更何况中韩自贸协定还有很多内容需要继续谈判，而贸易领域的关税减让也不过才刚刚开始。

而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国际经济关系研究室主任、研究员赵江林看来，中韩之间的贸易往来在萨德影响下必然会变得灰暗起来。

她告诉《经济》记者，原本中国与韩国的交往就存在以经济利益换取战略信任的因素，萨德入韩一旦成真，两国关系很可能骤然降温。

因此，若萨德落地，双方自贸区中已经实施的部分会在关税减让进程上受到阻碍，而尚未谈判协商出结果的领域，则将有被长期搁置的风险。政治与经济的紧密性是最深刻却又最难以捉摸的，为此赵江林指出，到时候即便韩国想要挽回也只怕没有余地了。

此外，尽管目前我们看不到两国贸易往来上的大规模衰减，但未来，在萨德入韩落地的影响下，中国一定会从韩国敏感度较高的产业入手，实施打击，比如影视明星娱乐输出、可以被其他进口商品替代的产品或服务等。

“韩国有选择的自由，中国也有，但是所有行为都需要自担风险与后果，韩国不能既想要经济利益又不顾中国安危，而当周边国家的战略调整对我们很不利的时候，我们也有选择保护自己方式的权利”，赵江林补充说。

到时候，或许“限韩令”就不仅出现在讨论中了。

中朝贸易回温？

实际上，萨德不仅为包括中国在内的东北亚地区带来担忧，也为韩国自身带来更多困惑。

从中国海关总署公布的官方数据看，中朝今年6月进出口商品总值约达5.04亿美元，的确实现同比增长9%。俄罗斯半岛问题专家安德列·兰科夫近日撰文表示，韩国完全没有必要就中国对萨德的反应表示惊讶，中国的一切举动都在情理之中。他表示，“中国的关切是合理的，光靠微笑着保证不能缓解中国的关切”。

赵江林则提醒《经济》记者，中韩、中朝问题应该分别看待。

“作为大国，中国不会因为和韩国疏远了，就立刻走向朝鲜，对于东北亚地区的所有国家来说，地区的繁荣稳定和安全是第一位的，当然，如果韩国做出不利于地区稳定繁荣的事情，中国也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候付出其他努力，不管是经济还是安全方面。”在她看来，中国目前还没有采取“你进我退”的策略，否则会失之稳重。

当然，对萨德表示敏感的不仅有中国。俄罗斯当地媒体卫星网8月23日报道，俄罗斯驻韩国大使亚历山大·季莫宁公开表示，俄罗斯反对萨德系统的部署，但目前仍希望以外交方式解决问题。

看上去，俄罗斯对萨德似乎没有中国那么紧张，果真如此吗？俄罗斯副总理罗戈津早在7月31日就对外界透露，无论萨德部署在哪里，俄罗斯的“北风之神”级战略核潜艇搭载的导弹都可突破其防御。

据悉，朴槿惠将于9月2至3日访问符拉迪沃斯托克，参加东方经济论坛，期间将与俄罗斯总统普金举行会谈。

链接

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Terminal High Altitude Area Defense，缩写THAAD，萨德）是美国导弹防御局和美国陆军隶下的陆基战区反导系统，一般简称为萨德反导系统。

萨德是美国目前发展历史最长的导弹防御系统，也是美国陆军掌握的两种高低搭配的防御系统之一，其发展历程反映出美国导弹防御思想的变化，也是美国反导技术发展的缩影。

萨德反导系统的前身是历经多次失败而告终的战区高空区域防御系统，美国陆军于2004年对该系统进行重新设计，并重新命名为现名，类似于海军的宙斯盾作战系统，由指管通情指挥系统、拦截系统、发射系统和雷达及其支援设备组成。2007年10月，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在美国太平洋导弹靶场成功完成大气层外的拦截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