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

绘画是一条执拗的路

舒展的话不多。采访时，回复的字数永远比提问的少，言简意赅，安静直率。

2005年夏天，15岁的舒展认识了绘画启蒙老师。老师对他特别好，系统地教他绘画方式、技巧。问及老师教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说：“教我如何做好一个人。”这是一个很宽泛的回答，然而他用行动证明，无论是做好一个人，还是做好一件事，前提都是忠于简单的内心。

那时候，舒展的梦想是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学油画。可惜英语不好，没有考上。他上了并不喜欢的大学，换成别人或许会平静地念完。可他偏不，大二就不再去上课。

天性安静的男生，执拗起来也不可思议。舒展在离海边不远的小村子里租了一座房子，每天画画。海的声音在耳边，他的画笔从不停歇，困了就睡，醒了就画。描写、刻画、调整，每日反复却从不觉疲倦。就这样过了两年，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绘画本身没有什么规则，它随心所欲不受束缚。所以不要去纠结技法，一旦有了规范就会失去绘画本身的灵性和乐趣。画画也好，做其他事情也好，也都要遵循本心。”

不受拘束，才能突破枷锁。2014年，本应该毕业的舒展，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但这并不妨碍他探索世界、寻找“本心”。他只身一人前往北京，继续画画，直到今天。

舒展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到只剩下画画。所有起伏、变动都与画画息息相关，从兴趣爱好到生活来源。最初他画插画200元一张，如今，不少知名时尚品牌也找他约稿。不过，对于商业插画，他并不是那么积极。“没钱了才接活，平时自己的创作不卖，做展览用。”独立的姿态如同他的作品，最真实地反映内心世界。

如果说绘画是一条路，那么舒展的这条特别执拗、简单。执拗到一心一意，简单到一步一个脚印。

钢笔是光影的生动记录

许多人都不相信，舒展笔下那些变幻莫测的世界，是用钢笔画出来的。

他谦虚地把自己称为“钢笔画爱好者”。“写实钢笔画的基本组成元素就是‘线组。”线组是由3至5根或5至8根又短又细的线段紧密连成的排线。绘画就是在排线之上再组排线，就像网格一样，一组组排成一个小面。钢笔画，就是从线到面的组成过程。对于内心细腻的舒展而言，钢笔画再合适不过。

早些年，他把自己的作品挂在各种绘画类网站上，以待约稿。直到有一天，《百鸟朝凤》片方找上门。虽然从未画过电影海报，他也不慌，根据片方提供的素材，先定线稿，再定颜色，大概花了五六天，就完成了作品。“几乎没有修改过。”

《百鸟朝凤》电影因为出品人下跪，引起轩然大波。电影海报却广受好评，出现在无数人的微博、朋友圈中。其实舒展的作品还有很多，每一个线组、每一层细节之下，都是深厚的积淀。

不久前，他花一个月时间画了一幅让密集恐惧症抓狂的画——《领域-鳞》。乍看之下，是大鱼吃小鱼的画面。然而细看，与鲨鱼对峙的大鱼，实际是由上万条小鱼组合而成。每一条小鱼都有不同的纹路和光影变化，惊人的细节让人不禁感叹作者的耐心与细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每一幅这样的画，舒展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每天画一部分，日积月累完成。午睡起来画两笔，太阳西斜，伸伸懒腰继续，从不慌忙。散漫的性格恰好成就了他玩味十足、内涵丰富的作品。这个名为“领域”的系列，还有两幅。《领域-鳄》是这个系列的第一幅作品，巨大的鳄鱼半潜半露，身上长满花草，仿若仙山。打渔的船在鳄鱼嘴前，小如蝼蚁，鳄鱼只要一张嘴就能把它吞掉。“这是一次新的尝试。”这种尝试带给他更多想法。第二幅《领域—山甲》，就更明显。大山其实是一只穿山甲，渺小的人类只能站在它的鼻孔中，遥望大山。

就算不懂，也能看出这是作者对环保的呼吁。“每个物种都应该有它们占领和保卫的空间。人类毫无限制的屠杀，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一笔一画，无一不是极致的光影记录，看得人内心震撼。这种空间在他的笔下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张力，正是钢笔的线条感带来的……

其实，舒展在2013年才确定钢笔画这个类别。在此之前，油画、国画、毛笔字、水彩、丙烯、钢笔，他都尝试过。现在他的钢笔画已经非常娴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细腻、真实、安静、温暖，静静地诉说。

天赋是心无旁骛的礼物

舒展不是那种一开始就展露天赋的插画师。但他很有耐心，拿起笔就可以在家坐几个月不出门。所以我们能在简单的笔触后，看见他内心丰富的世界。

相较于画人物，舒展笔下的植物、动物、风景更生动。譬如“安静与爱”系列，因为他被动物的情感所感动，就用钢笔来展现它们温馨与安静的爱。尽管只有黑白两色，却极富感染力，鹿的眼、羊的毛、狗的眸、斑马的纹路……光影变幻间，宁静祥和氤氲而出。

还有“昆虫记”系列，《豆娘》《浮游》《花蜂》《魔花螳螂》……每一幅作品都趣味丛生。晃眼一看，都是些昆虫，放大细看，才发现这些昆虫的身体都是植物。花瓣、叶片、树枝等组成昆虫的翅膀、眼睛、腿……“昆虫和植物息息相关，我把它们结合，绘出心中对美好的向往。”

平日里，舒展喜欢随身带一支钢笔，一个小本，记录身边发生的事。接触绘画至今11年，他一直坚持创作。如今每一次下笔都不会迟疑，因为开始创作时，他心里早有清晰的定位，想要表达什么，将赋予它什么，都清清楚楚。每一次创作都离不开对事物翻来覆去的观察和感受，他画斑马，先学习斑马的骨骼、肌肉造型；他画菠萝，连菠萝叶的纹路脉络都观察得一清二楚。“画画之前，先了解事物的本质，越深刻彻底越好。”这两年，他特别喜欢以动物和风景为主题，“因为动物的情感更能打动我。”

大自然的一切，赋予他灵感。相比繁杂的城市，舒展更喜欢宁静的郊区。最初，他住在海淀区，后来搬到更安静的燕郊，享受不坐班、不拥挤的生活。“我想回老家去种地，这样闲下来了还可以画画。”对于未来，他说，“我有地的，老家在开封的郝湾自然村，一个很偏远的老村子，很美。家里有个大院子，年底我就回去了。”

除了画画，他也在微博上发表文章，分享自己的创作过程和经验，字里行间都是认真二字。偶尔也会给自己的淘宝店“卖画材的大叔”打打广告，风趣、腼腆。

看他微博上发的图，一张一张，越来越好。这种好，是真正因为喜欢而坚持，而勤奋，而心无旁骛。

来自舒展的钢笔画经验

1.笔。常用的钢笔有两支，一支百乐纤扬钢笔，产于日本，笔尖做工细腻而有弹性，笔杆纤长优美，手感舒适，用来刻画精细部分。另一支是凌美狩猎者钢笔，笔尖圆滑而流畅，笔身轻盈，书写体验非常棒！还会用到铅笔、针管笔，前者勾勒草图，后者调整细节。

2.墨水。因为主要使用灌水钢笔，且笔尖极细，就只能抛弃耐光、耐水、不易褪色的碳素墨水，改用非碳素墨水。后者的好处是不易堵塞钢笔，颜色淡，可以在作画时反复叠加颜色，更好地控制画面色调。

3.纸张。钢笔画选白卡纸最佳。卡纸密度高，吸水性低，纸面颗粒小，光亮耐磨。为了长期作画，要选择厚一些的纸，防止上色后受潮变皱变形。

4.绘画技巧。先拍摄要画的对象，从中选出比较满意的作品进行二次构图。绘画之前，先找张白纸试笔练线。线条的表现很多种，无论是直线、曲线或者是点画法都有它的魅力。表现不同的物体或场景选不同的手法，才能让所描绘的画面更精彩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