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莹

世上有两个桃花源，一个在你心中，一个在酉阳。

听得久了，就想去看看，酉阳的桃花源，和我心中的那个，是否一样？

有一个地方，只有陶渊明知道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出发，应该是为了远方的山川湖海与田园诗歌吧。我们从重庆主城出发，驱车四五个小时，抵达酉州古城的时候，已是垂暮时分。街边的小店炊烟袅袅，游客不多，店家不唤，且自任你逛、任你看。初见古镇，慢悠悠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听当地人说在明洪武年间，这里曾是酉阳第12代土司冉兴邦修建的土司衙门，并一度成为渝鄂湘黔结合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商贾云集，店铺林立。但后来随着清雍正十三年酉阳土司“改土归流”，古城慢慢荒废没落。酉州古城曾经繁荣过，也衰败过。尽管是复建，但重获新生的古城，依旧生机盎然。

我们落脚的酉州会馆，是旧时四合院的模样。院内沿着走廊挖了一水渠，正好围住中庭。池塘的水来自山中清泉，竟还养着一条娃娃鱼，引得众人拥上去围观。一推开房间的窗，就能一眼望见对面的山泉绿荫、青砖碧瓦，肆意躺下来，老楼、木窗、旧柜……好像在古色古香的乌托邦醒着做了一场梦。

会馆主人罗时斌是土生土长的土家族人，他极力想留下原汁原味的古城风貌，于是走遍了全国各地的古镇，再结合本地元素，一砖一瓦建造了充满土家风情的酉州会馆。罗老板说：“这里不只供人歇脚，它更承载着土家文化与生活，有衣食住行的缩影，有民俗人文的体验，当然也有休闲娱乐的方式。”

清早，古城被雨水洗得越发干净透彻。走出城门几十米，便“忽逢桃花林”。顺着绿荫一路往前，不过数十步，一个狭长而高大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内有光，更有溪水淙淙，钟乳悬挂。那一瞬间，真觉得这洞口就是一个时光机，踏进去，便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走出去，一老丈头戴草帽，身披蓑衣，手牵黄牛，瞬间把我们带回明清时期；右边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潜村，村中水稻刚刚插下，荷花却已经盛放；左边是一座烟雾缭绕的清池，池中一叶轻舟，一座凉亭，远处青山环绕，仿佛走入一幅山水中国画。

从前慢，才有好故事

“潜村”寓意“归隐之地”，是一个中国古代传统民居院落。这里被誉为工艺传承之地，左边是酉州苗绣，右边是西兰卡普。一个绣、一个织，与古村相得益彰。

一进院子，我们就遇到酉州苗绣传承人陈国桃的妈妈，她正在门口乐呵呵地给客人整理头饰。打过招呼，陈妈妈便打开了话匣子。她说从十几岁开始，苗家姑娘就随身携带针线花巾，走到哪绣到哪。苗绣是酉阳苗族妇女在民间传承的刺绣技艺，有平绣、辫绣、结绣、缠绣、绉绣、贴花、抽花、打子、堆花等技巧，村民们把对外界的憧憬和对美好生活的愿望，都绣在一针一线的苗绣里。

后来陈国桃把酉阳桃花源的山水、建筑融入到苗绣里，开发出项链、服饰、鞋包等周边产品。陈妈妈说女儿想找到酉州苗绣融入日常生活的契合点，这样才能保持传统技艺的生命力。道别时，陈妈妈还在屋子里唱起了山歌，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装满对生活的热爱。

我们移步到陈妈妈的隔壁，西兰卡普的传承人左翠平坐在织机前的木凳上，为一个苏格兰客人赶制作品。西兰卡普是一种土家织锦，“西兰”是被子的意思，“卡普”代表花，意为土家人的花被子。西兰卡普难度颇高，以红、蓝、白等各色棉线为经，各色丝、棉、毛线作纬，采用反面织法，手工挑织而成，在当地只有二三十人会这门手艺。闲聊时大家被左翠平随手织的一个手袋吸引，她高兴地说喜欢就送给你们了。

我们说说笑笑走出老屋，见一男子随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竟吹出了小曲。他就是木叶吹奏传承人张宗应。过去土家人劳作休息时，便吹树叶以娱乐，而恋爱的男女也以吹奏树叶表达爱意。“初学者要选嫩叶片，发声要用丹田气息吹奏。”张宗应耐心地、重复地给大家指导，“只要有人感兴趣，我就免费教。”毕竟是个技术活，跃跃欲试的一群人，只有一人吹出了声音。

龚滩古镇，一个比想象中更好的地方

距离酉阳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是曾被旅游杂志无数次提及的龚滩古镇。这里“是唐街，是宋城，是爷爷奶奶的家”。近在咫尺，我们自然不能错过。

龚滩古镇坐落于乌江与阿蓬江交汇处的乌江东岸，自古为交通咽喉，兵家必争之地，誉为建筑艺术上的奇葩，是一座具有1 700多年历史的古镇。

到达龚滩已是傍晚，古镇的家家户户点亮了灯笼，平添了许多浪漫。镇子里民风淳朴，大门洞开，可以随意出入。商铺安静极了，老板自顾自地泡米酒、擦柜子，或者把刚洗出来的新鲜李子摆上桌，坐在门口点一支烟，似乎开店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石板街走过大半，前方有一处小广场，大爷大妈们正围成一个大圈，跟着节奏跳起舞来。这是土家的摆手舞，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舞蹈，流传在湘、鄂、渝、黔四省市交界的酉水流域及沅水流域一带，有“赶猴子”“拖野鸡尾巴”“犀牛望月”“磨鹰闪翅”“跳蛤蟆”等十多个动作，反映土家人的生产生活。热情的老乡挥舞着双手，摇动着身体，不时邀请一边观看的游客加入。我们终于也忍不住加入队伍，一起翩跹进退。

清早，行走在古镇的石板街上，两边是错落有致的吊脚楼、半边仓。不时走过旧时的宅院、肃穆的祠堂，隔几十步就有一个豁口，望出去，江水畔，大山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轻舟慢，乌江长，一叶飘渡过画廊。坐在乌江画廊的游船上，驶过碧波荡漾的江面，两岸陡壁峭立，山林葱郁，江风习习，像刚喝过一碗米酒，微醺、醉人。如果不踏出那一步，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比想象中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