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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次与死神擦肩!我这样治好自己的抑郁症

2016-09-27慕颜骐嘉

知音·下半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旅行

慕颜+骐嘉

90后男孩尚民,曾经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他成长在一个暴力的家庭里,因此他时刻处于恐慌状态并因此抑郁。最严重时,他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两次自杀未遂后,他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自疗、自愈过程,最终奇迹般地成长为一名户外旅行专家。从对生命的悲伤绝望到无限热爱,从消极的避世到勇敢的孜孜探索,距离究竟有多远?尚民以亲身经历,带你一一丈量……

我1993年7月出生在贵阳市晴隆县,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从小对我管教得特别严。连吃饭时拿的筷子一长一短,都会把我劈头盖脸骂一顿,如果反驳就会被打。父亲总是随手捡起身边的物品就向我砸来,有一次甚至是菜刀。儿时的我总是遍体鳞伤,好几次都差点被打死了。这些经历让我对身边人、对整个世界充满畏惧。我沉默、自闭,经常一个人发呆。

大点儿后,我变得特别听话,大人们叫我往东不会往西,用自己的驯服换取一些卑微的安全感。但内心里,整个人依旧神经紧绷,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雪上加霜的是,2006年冬天,父亲在帮大伯家修房时,从楼上摔下来,右腿摔断了,成了终身残疾。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变得更加困顿。妈妈经常叹气说:“这日子没法过,要不是指望你将来能有出息,我不如死了算了。”这时候我快要中考,压力本来就大,这一来就更糟糕。我开始失眠,靠吃安神补脑液才能打个盹儿。活着变成漫长的煎熬。到2008年7月,我感到实在熬不下去,就挑了生日前两天,跑到离家不远的官田水库,想跳河自杀。

在我的想象里,跳河是种很优雅的死亡方式。碧水蓝天,我像一片落叶,安静地漂浮在透明的水面……但事实完全不是如此。到水库时已经是下午,我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跳下去,很快连呛了几口水,耳朵里也灌满水。同时,一阵强烈的寒气从脚底“嗖”地往上冒,即使是那么炎热的天气,我仍然感到身体像被冰冷的利刃划开,似乎都能看到我的血、我的生命在阴森的水里流淌、失散……我不由自主地扑腾起来,脚居然很快踩到了底,然后闻到一股浓重的、来自淤泥的腥臭……

我的第一次自杀就这样可笑地失败了。当我像只落汤鸡一样跑回家,我还能感到那种恶臭味一直在追赶我,我决定在找到合适的自杀方式前,还是暂时不要死了。幸运的是,中考还算顺利。两个月后,我进入一所普通高中读书。新生活并没有冲淡我内心的苦闷。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暗恋上了娟。娟是我的同班同学,漂亮开朗,在人群里非常打眼。当然我不敢向她表白,实际上只要想到这个念头我就会全身出汗。有一次她经过我身边,裙脚柔软地扫过我赤裸的小腿,我感到那一小块肌肉都僵硬了,那种紧张感瞬间传遍我全身,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上下牙磕得直响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能和娟在一起……我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幻想,这种幻想渐渐充满和支撑了我的整个生活。然而,大约半年后,有一天上完晚自习,我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走前我习惯性地朝娟的座位望了望。不望则已,我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娟正在座位上和一个男生接吻。他们如此忘我,如此迫切,以至于根本没空注意我以及别的同学的眼神。

世界又一次坍塌。我的失眠变得更加严重。还有了新症状:一看到女孩就会紧张到全身发抖,渐渐发展为只要看见陌生人,身上就会像爬满蚂蚁一般难受。我不肯说话,不敢出门,学也不能去上了,只能整天待在家里。爸妈无奈只好带我去看医生,诊断是我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并发精神分裂症和社交恐惧症。医生给我开了很多药,大都是进口的,包括西酞普兰,以及一些镇定药。家里还托人从美国买了些激素药物。刚开始有些效果,但很快也不过聊胜于无。我又在医生的指导下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但也无济于事。我的病越来越重,我仍然不能见任何陌生人,但只要一个人呆着,情绪就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不能抑制地心疼,莫名其妙地掉眼泪;要么高度兴奋,躁动不安,脑子里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渐渐地我还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被迫害被追杀什么的。

尚民(右)和缅甸朋友

2008年底,我开始谋划第二次自杀。这一次我吸取经验,买了一瓶阿普唑仑片。它是一种神经镇定类药物,类似安眠药。

我带着药来到附近一片树林,躺下来仰望天空,准备做“生命中最后的回忆”。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想象中的死亡让我放松,我居然很快睡着,还做了梦。我梦见自己飘浮在空中,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宇宙,我孤独又渺小,就像森林里的一片落叶……突然我感受到一阵剧痛,很快挣扎着醒来。我赫然发现,自己身体上不知何时,爬满密密麻麻的蚂蚁和小虫子……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就将被这些蚂蚁和小虫子一点点吞噬,然后再从它们的身体里排泄出来……生命本来就已经够卑微和不值一提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践自己?既然我在宇宙中连一粒尘埃都不算,又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和外界的评判?我把身边还未打开的阿普唑仑扔了。我要从头再来,活出自我。

我强迫自己走出第一步。那是在树林里“自杀”后的第二天,课间时分,我立刻跑到隔壁班一个陌生女孩身边坐着。像往常一样,我紧张得全身发抖,汗水潸潸地从额头上、身上冒出来。我感到全世界的眼光都在聚焦于我,旁边的女孩更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是赤裸的,一丝不挂的。

这是一种比死还让人恐慌的痛苦。有那么一瞬,我真想落荒而逃。但我还是坚持着没有动,既然我没有勇气赶紧去死,那就必须活下来,战胜自己。

此后每到课间时分我就用这种方式锻炼自己。这样坚持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大部分女生并没有因为我的贸然表现而大惊小怪,她们很正常地做她们自己的事,和同伴聊天,看课外书,或者准备下一堂课等等。还有一天早上,当我在一个陌生女孩身边坐下后,她主动向我笑了笑,说了声“嗨”。那个瞬间我百感交集。我想,当初如果我勇敢地向娟表白,会不会亲吻她的就会是我呢,我坚定了一个决心: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首先一定要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为了进一步克服自己的社交恐惧,我还开始带着英语课本到广场上晨读,又尝试在广场上学习街舞、吉他……那时,我残疾的爸爸已经开办了一所幼儿园。他脾气非一般的暴躁,心地却极其善良,与其说他开的是幼儿园,不如说是留守儿童家园更确切。大部分小孩子都在学校吃住,需要大量人力和物力支撑,但收费却很低,所以家里的经济一如既往地困窘。为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作为对自己的磨练,我想到了创业。

那是高二下学期,2010年夏天,我们开始接受高考训练,老师推荐我们去做一些往届的高考试题。高考分全国一卷二卷,我们是二卷考生,但我找遍所有书店,基本上都是全国各地的试题综合,没有一本关于全国二卷的试卷。最后我只得在网上下载了近五年的二卷试题,然后打印出来订成一本。没想到同班同学看到后,马上找我帮忙也要复印。后来找的人越来越多,我敏感地意识到其中的商机,开始在其他班级,一个班一个班上门推销,最后接到了500个订单。我找到印刷厂连夜加班印刷,一共赚了2000多元。这段经历非常难得,既提升了我的个人形象,让同学们对我“刮目相看”;又发掘了我的经商潜质,让我变得更乐观自信。但直到这时,我失眠的老毛病依然没有改善,仍然要靠药物入睡。而且我内心深处很焦虑,一遭遇挫败,哪怕是别人的一个白眼或一句轻蔑的话,就容易失态。

就在我步出抑郁的关键时期,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降临——2010年下半年,我爸爸因为种种原因,被捕入狱,判刑两年,妈妈成天以泪洗面,家里的气氛非常沉重。灰暗的情绪再次笼罩我,也因此我在随后的高考中发挥一般,只考取了一所普通高校。起初我想,学校总比家里好,至少不用过得那么压抑。但很快我发现,在大学里,大家每天除了宅在寝室打游戏外,就是泡网吧。青春一天天被荒废,这更加重了我的苦闷。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人生的价值何在?我又变得孤僻沉默,对前途、对自己都充满了迷茫,无处可逃。有天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去北京看升国旗。以前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但每次都觉得全身热血上涌,我想如果能亲身体验那种庄严美好,也许能激活死机状态的我。当然,去北京是需要钱的。我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和周末去做兼职。我给海尔公司当促销员,发传单;去酒店厨房打杂,在蒸笼般的房间里烤得汗如雨下。总算存到了3000元,我用1000元买了个数码相机,带着剩下的2000元,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当时全宿舍都说我疯了,这点钱能干吗。但我还是说走就走了。

尚民在路上

这一天正好是2012年7月5日,我19岁生日。

我买的是硬座,从贵阳到北京,一共坐了24小时。到北京后,我花了180元,在前门租住了个地下室。房间又黑又湿不说,还没有空调,一晚上下来我快被烤熟了。第二天早早来到看国旗的地方,又被黑导游坑了一把,他鼓动我在看完升国旗后跟团一日游,结果我交了团费后,他又把我带到强买强卖的商店。一圈儿下来,我身上只剩了三百块不到,怕回家的钱不够,随后一天我只吃了两个馒头。

尽管北京之行谈不上愉快,但这次之后,我还是无法自拔地迷上了旅行。因为我发现,即使是最糟糕的行走,也比困在原地好。与其每天在寝室玩手机或者在网吧打游戏,何不去新的地方看看新的风景,体验下不同的人生滋味。更何况,虽然这次旅行并没有彻底治愈我,但至少目睹升国旗的那刻,我内心的颓废与迷茫确实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激动与振奋。

更多的旅行就意味着更高的花费,仅靠打零工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从北京回来后,我正式创业,创建了一个大学生“第二课堂”社群,做兼职和大学生穷游。因为平时要上课,时间有限,我不敢浪费一分钟,每天都在争分夺秒调研市场、筹备活动。有时候太晚寝室熄了灯,工作又没有完成,我就带着笔记本电脑在厕所里继续。

忙碌真的是克服坏情绪的最佳法宝。高速旋转中,我再也没有时间去忧愁苦闷、悲秋伤春。在我的努力下,社群也做得有声有色,不到一年就赚了将近十万元。这些钱保障了我的旅行计划,而旅行又让我有新的力量来面对工作和学习的挑战。我的生活进入到良性循环,人也日益开朗活泼起来。

2013年9月,为迎接新生入学,我组织社群进了一批日用品,并事先做了详细的市场策划和物流计划。我的方案是“买一送7”,再加上免费送货上门。特别有诱惑力的促销再加上宣传也比较到位,开学第一天就销货2万多元。看到势头不错,第二天我赶紧又去厂里进了四五万元的货,因为仓库存不下,便露天堆放在学校门口,撑了几顶帐篷保护。没想到当天夜里,暴风骤雨突然来临,把帐篷全部吹翻不说,过大的降雨量还使得整个贵阳市都发生了内涝,全城变成汪洋一片。我所有的货都被大水冲走,那些五颜六色的塑料盆塑料桶,以及被套床单什么的,漂浮在水面上,远看像一朵朵硕大的花朵。帮我做事的同学们都怕我难过,不停安慰我。个别知道我有抑郁症的同学,更是一步不离我左右。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心里居然很平静。第二天我去了桂林阳朔,在竹筏上遇见了几个驴友,我们一起喝着桂花酒,一起吹牛,一起高歌。虽然萍水相逢,彼此却没有丝毫戒备的状态,让人倍感放松和惬意。

这天晚上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当天晚上我居然没有吃药就睡着了,这也是我确诊抑郁症以来,第一次自然入睡。后来我无数次想,为什么我的失眠会突然好转。结论是,当你看到更多,经历更多,领会更多,生命便愈加丰满和繁盛,也愈不会执着于一枝一叶的得失。

2014年初,我订了去马来西亚的机票,中途因临时有事,将行程推迟了两个星期。结果那天早上,我打开手机上的头条新闻,便看到马航370失联的消息。我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分明就是我之前本来应该登上的那个航班啊。朋友都叫我干脆取消大马之行,我犹豫之后还是登了机。因为我想,在这段时间发生第二次飞机失事的概率应该很小。狗血的是我刚到大马后不久,大马的亚航航班又发生了一次空难,我在短短半个月里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似乎是为了让我悟透什么,2014年寒假,我在缅甸再次亲历死亡。去缅甸有两个原因,一当然是旅行,二是当地盛产翡翠,可以顺带进点货。在回国的路途中,正好遇到反对党和当局发生枪战,一路看到很多站岗的军人,到处是纷飞的弹片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我什么也顾不得,撒丫子往前跑,这时只听“轰”的一声,一枚炮弹落在我身边的山沟里,离我大约只有五十米不到,我感到耳膜都快震破了,回国很久后还一直耳鸣。

更让我难忘的是2014年12月的长滩岛之行。那天早上我付了10美金,叫了一艘小渔船,想体验下当地渔民的生活。当时天空有些阴暗,看似暴风雨来临的征兆,但是海面却平静无比,只是看起来异常的深黑。正是这种深邃的海面深深地吸引我,于是我叫渔民把船再漂往大海深处一些。突然风浪大作,整个船头被浪覆盖,船舱开始进水,渔民紧张起来,我叫他赶快掉头,可他使尽力气都没法扭回,我爬在船上紧紧地抱住船舱的木板,大浪一波波扑向我的身体,我嘴里全是又咸又苦的海水,眼睛也无法睁开,只要我一松手,就会被这深海吞噬,这便会成为人生的终场旅行。我鼓励自己安静下来,如果这真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好好领略这用生命换来的风景吧。

后来我知道,我的平静救了我,让我有力气坚持下来,直到看到远处的一座小岛。登上岛后我松开了僵硬的手,脱掉所有的衣服,感觉自己幸福到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直以来,我总是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平,也因此更容易愤怒、焦虑、悲伤。但当你一次次死里逃生,你会终于明白,只要能够活着,能够看到日出日落,便已经是生命最珍贵的恩赐和喜悦。人生就是这样,不需要苛求太多,因为你唯一真正拥有的只有你自己;也不需要想得太多,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所能做的就是把握你现在的每一秒。直到这时,我知道自己抑郁其实就是心理的问题,当我用更为积极的心态面对一切时,我就已经战胜了抑郁症,找到了全新的自我。医院检查的结果也证实了我的想法。

2015年大学毕业后,我只在一家龙头地产公司工作了两个月,便选择了离开,和朋友成立了一家做互联网以及户外旅行的公司。后来我又在北京遇见了左良等一群志同道合的自由人,和他们一共5000人联合发起成立了自由人联合有限公司。所谓自由人联盟,其实就是一个让生活中更多人摆脱城市限制,实现自主就业的平台。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又非常冒险的事情,每个人在这个平台上可以“出卖”自己的价值。目前公司运营处于起步阶段,困难重重。但对于多次经历生死的我来说,这种挑战也是我活着的意义。在这个平台上,我的身份是“户外旅行专家”,我把我的故事发布在这个平台,很多抑郁症患者找到我,我也因此在帮助着更多的患者从中走出,勇敢而自由地生活着。

很多朋友都觉得,从重度抑郁症患者到冒险家,我创造了一个生命奇迹。而我想说的是,生命虽如烟花短暂,但却也像烟花一样有无限绚烂的可能。只要你想,只要你敢,奇迹无处不在。

编辑/沈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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