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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活得这么简单明亮,让我相形见绌

2016-09-21何日君回来

高中时代 2016年7期
关键词:睫毛裙子头发

何日君回来

我们都穿了白裙子

荆与我是高一同桌。

那是一个冷飕飕的秋天,玻璃窗上有一层氤氲薄雾,她总是趴在桌上侧着头睡,有时候睡得香甜,口水还会粘到到袖口边。在那高中的年纪里,当其他女生都期待头发越来越长的时候,她还是一头短发,不熟悉的同学会认为她是有个性,而我知道,她只是懒而已。

她懒到作业也只是完成一半,譬如语文课本里“熟读并背诵全文”,常常是只完成前半句,哪怕被语文老师揪着留校到晚上10点,还是背不完。古文背不下这倒罢了,当我埋着头偷偷翻看半掩着的台湾言情小说时,她就把脑袋凑过来问,“这书好看么?懒得看,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某次考完物理,我闷闷不乐地坐在位置上,她伸手过来翻我的试卷,我冷着脸捂着卷子不让她动,荆嬉皮笑脸地说:“干嘛?你这种尖子生考得再不好也比我好多啦!”我反唇相讥:“谁要跟你比?”她好像缺少“生气”的神经,依然一笑而过。

但事实上,我一直在跟她暗中较劲。

第一次意识到荆比以前更危险,是她在高二春天的时候留长了头发。

就像《我的少女时代》里林真心换了发型一样,一个小改变令她的所有动作都成了慢镜头,那个笨拙、潦草的女孩儿忽然一下就绽放了,白皙的皮肤,皎洁的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笑起来梨涡浅浅。

傍晚,火烧云照亮了学校的天空,我与她在操场散步,跟所有青春时代的女生一样,我们俩边走边嬉闹,因为不知所云的话笑岔气。

“喂,前面穿白裙子的女孩,我兄弟想追你”,背后突然传来带着戏耍感的男声,我俩同时向后望,一个平头男生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声音来源人的旁边,憋出一句“可以吗?”。

我忘了她是怎么回答的,我只知道这一幕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那天我们俩都穿了白裙子。

我逐渐心慌意乱,荆就像顺利通关的超级玛丽,优点好比那些一路捡起来的金币,只增不减——做化学实验得到老师表扬;唱歌比我动听;骑自行车我只能松开一只手,而她可以两只手都松开,在大街上得意非常;还有,还有,她有次还破天荒考到了全班19名的成绩。

那个年纪,我不明白什么是“愉快”,但是我开始明白什么是“不愉快”。我终究没有办法也没有缘由跟她撕破脸皮,我只能越来越冷淡,她却似乎毫无知觉,我反而更加沮丧,她像一面吸音墙,吞走了我所有的不满。

没有陈格,我会死的

陈格就在荆的头发更长了一点的时候转学到了我们班上,没多久就让大家知道了他是校长的侄子,半分心思都不在功课上,上学放学骑着摩托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长着一副让青春少女欢喜的面孔,女生们个个装得对他满脸漠然,私下却对他的事迹如数家珍。

陈格跟我第一次说话,是他在楼梯口碰到我,他说“哎,今天是不是老刘的晚自习?”我踌躇着措辞,如何回答,如何控制声线,低音迷人还是中音婉转,心里一片慌乱,落不下去,提不上来,无端烦恼,正一个人兀自发愣,荆笑盈盈地过来了。

“别理那个人,奇怪死了。”

“怎么?你跟他很熟?”

“谁跟他熟啊,不过昨晚我们去K歌,叫你你不去!那个人唱着唱着就坐我边上来了,过一会儿还睡着了,歪在我腿上睡了,他好沉啊,我腿都被压麻了——”

我心烦意乱地打断她,“你不知道推开他么?真是!”

她却忽然红了脸,停顿了下,做个鬼脸,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是呀,我想推开呢,可是,仔细一看,他睫毛很长,我从来没见过男生这么长的睫毛,所以就任由他歪着了。”

没用多长时间,陈格就盯上了荆。自习课上,买了一大堆吃的,扔在荆桌上,女生们放肆哄笑着,荆却不慌不忙在成堆的零食里找出一袋她爱吃的,自顾自吃了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不知所以地气急败坏,“你怎么能吃他的东西呢?他那种人——”

她笑,“买给我吃的,怎么就不能吃呢?”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轻声说,“我喜欢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明亮得像天空里的星辰。

“好心当成驴肝肺!”

学生时代的女生就是那么容易被收买,好面孔加上零食,荆的上学路上就没了我。她常常出现在那拉风的摩托车后座呼啸而过,引来女生们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我沉默不语,心里却有个声音冒出来,“你们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下去,说得越难听越好!”

但他们还是顺理成章地恋爱了。在我十七岁那年生日,大概是“女朋友的闺蜜”身份,我收到了一份来自陈格的礼物,一套福尔摩斯侦探集,对我来说,那是要存半年早餐钱才能收藏享用的珍品。我将这套书放在书柜里最难拿到的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荆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心思,也没有因为有男友而疏远我,她越是大度,越是毫不在乎,我就越生闷气。

高考我考得极糟,荆在我身边唠唠叨叨,“你这还叫糟糕呀,把你的分数换给我该多好啊!我满意得不得了!”

“我家里可没钱帮我买好学校。”我答非所问,用冷若冰霜的语气。

荆终究不是读书那块料,最终她家里出了笔钱让她去读大学,当然是跟陈格一个城市,我笑她“没出息”,她嘻嘻笑“对啊对啊,没有陈格,我会死的”。

旧友重逢,各有际遇

岁月不留痕,17岁,20岁,25岁……

一岁连着一岁叠加,仿似没有尽头。我与荆如同很多学生时代的朋友一般,偶尔打个电话,聊下QQ,然后逐渐一年半载都说不上句话,甚至到最后,当别人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脑子里要拐上几个弯才记起当年。

再一次跟荆联系上是她来我的城市出差。

她在咖啡店等我,穿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带着色彩柔和的围巾,隔着这么长的时间河,我装作不经意打量荆,与此同时,她也在细细打量我 。“你还跟以前一样,没变化。”她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还有当年皎洁的眼神。

“最讨厌下雨了。”

“下雨空气好。”

喏,我们也只能聊聊天气了。但又感到恍惚,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隐蔽的“不愉快”再次冒出来了,我拼命往后靠椅背,跟她拉开距离,把玩着手上的咖啡杯。

“我跟陈格分手了。”她抱着咖啡杯的样子很俏皮,“还会想起17岁时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会儿全班一起去K歌,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挤到了我身边,唱着唱着,他睡着了,往我身上靠,最后斜躺在我腿上,我怕得要死,又不敢叫醒他,灯光朦胧,看他的脸也看不真切,就是无端觉得睫毛很长,嗯,那大概才是爱情的感觉。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

“为什么分开?”

“年轻的女孩求你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她轻声哼张学友的一首老歌,把原子弹爆炸处理得像一个小小的开水瓶爆了那样。那一刻我觉得轻松了很多,不用打安慰她的腹稿,不用再跟自己置气。

现在,她又接受了别人的狂热追求,对方是个小她四岁的男生。

“你不怕他比你小?”

“到时候再看嘛,为什么要假设那么多,我懒得想嘛!”娇嗔起来依然是当年“这书我懒得看,你讲给我听好不好嘛”的模样,这些年,树上的叶子黄了一遍又一遍,我常常觉得过去是不存在的,只有荆,她轻易就能让我跟过去的自己鼻尖贴着鼻尖,胳膊碰到胳膊。

“大家都支持你跟他恋爱?”

“好多人都让我别谈这场恋爱,说以后肯定会怎样怎样,其实,我真的讨厌想这么多,想这么远,轻轻松松地去做一件事不好么?”她撇撇嘴,“而且每个人都告诉我是为了我好。”

我没告诉荆,类似于“我是为你好”这句话,也许它真正的意思不过是“你不应该活得这么简单明亮,让我相形见绌”,如此而已。

我们走在街上,雨,淅淅沥沥下着,荆的围巾和头发被风吹得一团糟,我们相视而笑,特别开心,一如多年前的高中校园,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空,两个青春少女因为不知所云的话,笑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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