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毓，叶洪光



云南花腰彝族剪纸艺术探析

许 毓，叶洪光*

（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武汉纺织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3）

花腰彝族是彝族尼苏支系的一个分支，花腰彝族剪纸是花腰彝族服饰制作过程的首道工艺，也是云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文章针对花腰彝族剪纸文化内涵及其艺术特征，采用文献研究、田野调查和图像学方法，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角度，对花腰彝族剪纸纹样的内在蕴意进行解读。其次，笔者依据调查收集所得的剪纸花样，对花腰彝族剪纸的纹样结构和题材进行全面的分析研究，研究表明花腰彝族剪纸纹样是原始崇拜的产物，其纹样图案充分表征了花腰彝族悠久的历史文化内涵和花腰彝族人民独特而又智慧的审美观念。

花腰彝；剪纸；文化内涵；艺术特征；非物质文化遗产

剪纸是花腰彝族服饰制作流程中必不可缺的过程，花腰彝族服饰中绝大部分的刺绣纹样都是依据剪纸花样来实现，这种以剪纸纹样为基础的刺绣形式是花腰彝族服装制作工艺中最为独特的工艺手法。然而人们都容易被其服饰上的刺绣所吸引，却忽略了剪纸纹样的重要性。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内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民族剪纸艺术展开研究，有的学者对中国少数剪纸文化进行研究[1]；有的学者对苗族[2]、哈尼族剪纸艺术特征和文化进行探析[3]；还有的学者研究彝族传统剪纸教育传承的价值及其对人的影响[4]。民族文化与现代生活产品相融合的设计形式是当代艺术设计产品中永不消退的艺术思潮，笔者认为花腰彝族剪纸的艺术特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现代工业化的极速发展对民族民间手工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花腰彝族剪纸传承人越来越少，这势必对花腰彝族刺绣、民族服饰制作和民族文化的传承产生威胁。本文首先对花腰彝族剪纸文化内涵进行概述，然后对其剪纸艺术特征进行抢救性记录。

一、剪纸纹样文化内涵

民族传统纹样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与艺术表现密切结合的一个重要特征，花腰彝族剪纸纹样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征，对其纹样的蕴意进行研究有利于花腰彝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花腰彝族剪纸纹样是彝族人原始崇拜的产物，每一个剪纸纹样都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和文化蕴意。

（一）祖先崇拜

马缨花是花腰彝族服饰中最常用的花卉纹样，其纹样结构多样，花朵造型丰富（图1）。花腰彝族对马缨花的喜爱是源于一个祖先崇拜的传说，据资料记载，相传在远古时期洪水泛滥成灾，彝族先祖“阿普笃慕”为了躲避洪水躲进了神葫芦里，于是神葫芦顺水飘到了天上。洪水漫到天庭后，天神“策格”下令让白天九个太阳和夜晚八个月亮齐出，照耀水域。洪水逐渐消退之后，神葫芦便从天上飘落了下来，挡在了一棵马缨花树杈间，马缨花就此救了彝族先祖“阿普笃慕”，于是马缨花就成了花腰彝族人的祖先。花腰彝族人民认为马缨花是花腰彝族人民身份的象征，它像火一样热烈，是花腰彝人民的神灵，更是他们心中的一个信仰[5]。花腰彝族人民将马缨花进行纹样设计，并运用在服饰装饰中就是祖先崇拜的表征。

（二）图腾崇拜

图腾起初的意义是为了人们驱邪护佑。在云南各地的少数民族中的原始人民认为在其周围的某些动物或自然物与本民族的群体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并将其视为祖先，对其顶礼崇拜，由此产生了图腾崇拜。

彝族是崇尚火的民族，花腰彝族人认为火是生命之源，它能给予人们能量和力量，火在花腰彝人民心中还象征着高尚、兴旺和神圣，火能战胜万恶的神灵。花腰彝族人将火作为图腾并将其运用到服饰纹样装饰中，火神便能保佑其族人健康和平安。彝族也以虎为图腾，“虎头是天，虎尾是地，虎的左眼是太阳，虎的右眼是月亮”，花腰彝族人也把虎视为神兽。如图3，动物题材中的“虎牙”剪纸纹样充分的体现出了花腰彝族人对虎图腾的崇拜之情。在花腰彝民间剪纸的创作中，花腰彝民间艺人擅长设计和剪制虎图装饰衣、帽、鞋、褂、包、帽子等物品，其剪纸题材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及其虎崇拜意识[6]。

（三）自然崇拜

彝族信仰多属原始宗教的自然崇拜，信奉万物有灵。花腰彝族对自然物的崇拜充分的反映在了其民族服饰装饰纹样中，可以说几乎所有花腰彝族的剪纸纹样都是大自然的缩影。据笔者调查得知，剪纸与彝族人民的生活生产息息相关，花腰彝族人民在艺术创作中喜欢将生活中的场景、劳动和感受用剪纸这一种民族民间技艺记录下来，并流传至今。在花腰彝族剪纸纹样中常以花卉作为题材元素进行创作，这是由于花腰彝族山中一年四季都开满各种美丽的鲜花，花腰彝族姑娘常年与鲜花相伴相舞，所以她们的服饰装饰图案都是多姿多彩的花卉纹样。譬如图2中的“杨梅花”，彝语称“哈姆的督”，意味赶苍蝇的花,这是彝族先民从牛马那甩动不停的尾巴那儿得到的启示，垂于耳际的杨梅花随头部摇晃，既可赶走飞来脸上的虫子，起到防护面部皮肤的作用，又增添了鬓毛的美观。还有“犁头花”是根据花腰彝族人民耕地时所使用的劳动工具——犁，进行变现创作而来的[7]。花腰彝族剪纸艺人喜欢用剪纸的艺术方式，将犁头花剪纸纹样绣在其服装的袖口和裤脚边上，其寓意为花腰彝族人民是勤劳的民族，反映了花腰彝族人民的劳动观。除此之外，花腰彝族剪纸纹样中的每一种花卉纹样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文化内涵，这都是花腰彝族人民自然崇拜的表征。

（1）纵向山茶花（2）横向山茶花 （3）小石榴花（4）石榴花 （5）螺丝花（6）沙本莫熟 （7）犁头花（8）荷花 （9）杨梅花（10）浮萍花

二、剪纸纹样艺术特征

花腰彝族剪纸纹样的艺术特征是剪纸技艺的精髓，也是花腰彝族人民智慧的表现。剪纸纹样的构成形式是花腰彝族服饰纹样的装饰构成是最基础的艺术特征，而剪纸图案题材则是花腰彝族剪纸最具特色的艺术特点和风格，花腰彝族纹样题材丰富多样，剪纸花样精美而细致。

（一）纹样结构

花腰彝族剪纸纹样内容丰富，构图饱满，且外形轮廓变化多样。其花样的组织形式主要有单独纹样、适合纹样和连续纹样三种[8]。从花样的构成形式上看，花腰彝族人以自身独特的审美理念和审美标准进行剪纸花样创作，剪纸传承人将基本的纹样构成形式自由组合成更加美观的效果，使其完美的应用到其民族服饰刺绣纹样中。

单独剪纸纹样具有完整性和独立性，能独立运用、独立存在的组织形式，独立纹样是所有纹样构成的基础。花腰彝族单独纹样的花型大且复杂。如图3中的凤凰纹、鸳鸯纹就是剪纸纹样中常见的独立纹样。这种形式的纹样通常被放在花腰彝族服装最显眼的位置，以突显其重要意义。

适合剪纸纹样即将纹样的组织较完整地安置在一定的外轮廓之中，因此它在构成上具有一定程度的局限性。花腰彝族的服饰中适合纹样运用较多，剪纸花样外围以由各种几何形状为轮廓，中心部分则用多种图案纹样进行填充装饰。如图1，花腰彝族剪纸中的外轮廓形有矩形、三角形、正方形和一些多边形。

连续剪纸纹样是花腰彝族剪纸中最常用的一种纹样构成形式，其中又可分为二方连续纹样和四方连续纹样，纹样都是由一个单位纹样反复循环，连续而成的图案。连续形式的剪纸花样展开后最长的可达到半米，并且在连续纹样的中心或转角处会有一个独特纹样作为装饰重点。图2中的花卉纹样大多都是连续纹样的结构。

（二）纹样图案题材

花腰彝族不同图案的剪纸纹样都有着独特的文化内涵，这些剪纸花样都是和花腰彝族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植物或动物，是他们最喜爱的题材。剪纸图案组合自由，题材较为写实，充分的反映出了花腰彝族人民的淳朴民风，每一个图案都寄托着他们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1. 花卉题材

花腰彝族剪纸花样的风格较统一，题材以花卉类居多，马缨花饰彝族崇拜的祖先，也是剪纸纹样中最出彩的装饰题材，其次以花卉为元素创作的剪纸纹样还有山茶花、荷花、马蹄花、浮萍花、犁头花、小葵花、石榴花和一些彝寨山中常开的野生花。

（1）马缨花纹样

马缨花是彝族山中常开放的花朵，属杜鹃花的一种，马缨花剪纸纹样不仅受花腰彝族人喜爱，在楚雄一代的彝族人常将其运用于服饰上[9]。马缨花的颜色红似火，红色是彝族崇尚的颜色，这在花腰彝族的服饰色彩中得以充分体现。马缨花的剪纸纹样最为丰富，从纹样的构成形式上看有单独纹样、适合纹样和连续纹样；从花朵造型上看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则完美盛开；从组织形式上看有的全是马缨花为元素的缠枝纹，而有的则是多种图案组成的组合纹样，如图1中的“口袋形适合纹样”就是马缨花和鸳鸯的组合；从剪纸大小尺寸上看有的剪纸小而精致，有的则大而饱满，如下表中的“四方连续适合纹样”剪纸花样的边长仅有3cm，常被用在花腰彝族成年女帽的前面作装饰，而“马缨花缠枝纹”剪纸花样和A4纸面一样大，这种缠枝纹则多运用到小孩的背被上。马缨花剪纸花样在刺绣时都采用红丝线进行刺绣。

（1）四方连续适合纹样（2）马缨花缠枝纹 （3）正方形适合纹样（4）口袋形适合纹样 （5）长方形适合纹样 （6）连续纹样（7）单独纹样

（2）其它花卉纹样

花腰彝族剪纸中的马缨花纹样只是其花卉纹样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花卉也是花腰彝族人剪纸纹样的重要创作题材。如图2，花卉纹样多以二方连续纹样的构成形式来表现，剪纸艺人常将牛皮纸对折多次，一般取10cm左右的长度为最佳剪花长度，剪花前要将多层纸张固定，之后则直接用剪刀进行剪花样，剪好以后将纸样打开最长可达半米。连续的花卉纹样有纵向的也有横向的，还有的呈直角连续纹样。花腰彝族剪纸的花样都不用提前绘制出来，每一种剪花纹样都早已深深的印刻在了剪纸传承人的心中，每一种花卉都蕴涵着多层意义和象征[4]。

（1）纵向山茶花（2）横向山茶花 （3）小石榴花（4）石榴花 （5）螺丝花（6）沙本莫熟 （7）犁头花（8）荷花 （9）杨梅花（10）浮萍花

每一种花卉纹样都会运用到花腰彝族服饰中的不同位置上，有的纹样布局比较局限，有的则可依据个人喜好自由布局。如纵向的山茶花纹样只有在领褂的门襟和背部装饰上运用，或如荷花纹样多运用在花腰彝族成年女装中的长衫的袖肥位置，沿着袖子作一圈连续纹样装饰。杨梅是花腰彝族山中盛产的果实，所以杨梅花也常被固定运用在帽子上作装饰，“沙本莫熟”则是一种山中常见的野生花，颜色似火，它只运用于花腰彝族服饰中最重要的组成构件——“花腰帯”上作装饰[8]。而石榴花、螺丝花和浮萍花等纹样的运用就较为随意。

2. 动物题材

花腰彝族剪纸的动物题材主要有凤凰、孔雀、蝴蝶、鸳鸯和虎牙等。凤凰纹是花腰彝族最喜爱的动物题材类纹样，凤凰纹样都装饰于花腰彝族成人女帽之上。凤凰是百鸟之王，是最美丽的鸟类，花腰彝族人用凤凰来代表漂亮动人，所以就把凤凰纹样装饰在她们的帽子之上，这是一种赞美[10]。凤凰纹样的造型变化多样，成双成对，常用单独纹样的构成形式来进行装饰。蝴蝶纹、鸟纹和鸳鸯纹样也常以单独纹样出现，蝴蝶纹和鸟纹在帽子上也有运用，而鸳鸯纹样常被用在衣服上和小孩的背被上。鸳鸯象征着恒久的爱情，花腰彝族人对鸳鸯纹样的喜爱表达出了花腰彝族人的持久永恒的婚姻爱情观。虎牙纹是花腰彝族剪纸花样中运用范围最广的纹样，虎是彝族的古老图腾，花腰彝族人将虎牙作为装饰纹样巧妙的运用在不同题材和不同构成纹形式的纹样中[11]。如图3中的心型凤凰适合纹样的外围一圈就是虎牙纹的组合运用，还有图2中的多种花卉连续纹样的内边缘都有虎牙纹的运用。虎牙纹有长有短，长形的虎牙纹多作单独装饰。

（1）凤凰 （2）蝴蝶 （3）鸟 （4）鸳鸯（5）虎牙

花腰彝族民间剪纸独特的题材和内容，不仅表现了花腰彝族人民所熟悉的事物，也反映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其剪纸作品的民俗寓意与当地的民风民俗、神话传说、原始崇拜等紧密联系，体现了花腰彝族民间剪纸独特的艺术特点。

三、结论

花腰彝族剪纸是一种文化的表征，它记载着其民族的历史，展现着一个民族对过去、现在及未来的情感追求。独具特色的纹样作为花腰彝族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花腰彝族剪纸制作精美，纹样图案瑰丽多姿，蕴含的文化意味淳朴而真挚，独具一种原始的魅力。它既是原始祖先崇拜的产物，也是民族文化的精髓。对花腰彝族剪纸艺术特征的研究就是对花腰彝族文化传承的保护，同时也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剪纸传承人赋予了花腰彝族服饰独具魅力的符号象征，如果说花腰彝族服饰是一朵魅力的奇葩，那么其服饰剪纸艺术就是它生长必须的营养液。花腰彝族剪纸纹样的研究为民族服饰文化的研究提供理论依据，并为剪纸艺术在现代艺术设计中的应用提供丰富的文化资源。

注：本文中的所有剪纸纹样都是由笔者亲自绘制，剪纸原型全部由花腰彝族剪纸省级传承人——普青华所提供[12]。

[1] 马莉萍. 中国少数民族剪纸文化研究[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2] 宛志贤，钟涛. 苗族剪纸[M]. 贵州：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

[3] 林力. 哈尼族剪纸文化初探[J]. 中国美术馆，2013，(6):75-78.

[4] 蒋勇. 彝族传统剪纸教育传承的价值及其对人的影响[J]. 红河学院，2015，（6）：23-25.

[5] 刘芳. 滇中花腰彝民间剪纸的题材探析[J]. 玉溪师范学院学报，2015，（9）：63-66.

[6] 车春玲. 彝族花腰服饰刺绣中的原始崇拜[J]. 今日民族，2006，(11)：45-46.

[7] 李珊珊. 花腰彝服饰纹样的艺术特色与文化溯源初探[J]. 设计艺术，2011，（1）：45.

[8] 许毓，李斌，叶洪光. 云南花腰彝族服饰中刺绣纹样和针法研究——以云南石屏县哨冲镇雨能后村为例[J]. 服饰导刊，2016，(1)：46-52.

[9] 郝云华. 彝族刺绣图案探析—马樱花图案郝云华[J].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2，(5)：75-78.

[10] 李珊珊. 花腰彝服饰艺术探析[D]. 昆明：云南艺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1.

[11] 龙倮贵. 彝族图腾文化研究[M]. 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13. 92.

[12] 普梅丽. 剪艺人生—记彝族剪纸省级传承人普青华[J]. 今日民族，2014，（09）：47-49.

Analysis of Haoyao Yi’s Paper-cut Art in Yunnan

XU Yu, YE Hong-guang

(Research center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Hubei Province(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Huayao Yi is a branch of Yi Minnesota, Huayao Yi's paper-cut is the first process of the Yi people's clothing production process, also is the yunnan provinci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jects. Aiming at Huayao Yi's paper-cut culture connotation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rt with the method of literature study, field survey and image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HuaYao Yi' s paper-cut patterns of internal information. Secondly, the author collected on the basis of investigation of paper-cut patterns, Huayao Yi's paper-cut patterns of structure and subject to conduct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and research, The results have shown that Huayao Yi's paper-cut patterns is the product of primitive worship, its pattern design fully characterize the Huayao Yi's long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flower waist aesthetic idea of Yi people's unique and wisdom.

Huayao Yi; paper-cut;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rt characteristic;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J528.1

A

2095－414X(2016)04－0037－06

叶洪光（1971-），男，教授，博士，研究方向：非物质文化遗产及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