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人

大概是从前年开始，林的神经衰弱有点明显。睡眠质量基本就比失眠的人好一点，每晚无论有事没事，总是拖到凌晨一点多，但是，自己无序、作践、折腾能忍，他人打搅则不行。一旦被惊动，场面就变得火药十足。这里的逻辑有点类似母校只能自己批，他人嘲笑几句就来火。

昨晚她就炸了一回。身边人一个无意识的翻身动作，打到她的腹部。使得她腾地坐起，并起身开始找东西摔到昏睡的人身上。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出现过，因为被惊醒虽然是件恼火的事，但睡意毕竟还在，要在这种时候起身完成一系列报复动作，把自己彻底整清醒，还是略有难度的。

仅仅摔点东西好像还不够，她又拧了对方几下，可惜拳头打在棉花上，这深更半夜，情商高的男士并没有参战。任由她抱怨了几句后又呼呼睡去，她只好自己加演一场，美其名曰：恢复平静。大概用时一个钟头。她依次用了走到沙发，又坐回床边，胡乱一趟又哼哼唧唧，然后坐起拍打自己额头，又倒床等系列动作表达自己的挣扎，最后，她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精神分裂。

弹出的帖子都太长了，深夜的手机屏幕异常晃眼，她也并没有真打算细看的意思，以前她就搜过“躁狂症”，如果真的去医院挂号，不用说，随便说几个细节，那些医生就会迎合地给出躁狂症的结论的。如今的医院，程序都很雷同，心理咨询这一块，更是不入她眼睛。为何要付钱给他们？收费还那么高？葡萄牙谚语怎么说来着，当你需要的其实是金钱的时候，所有人给你的都只是建议。

她打算自我治愈。很明显，她能意识到问题的起因、发展，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及时地抑制住发展势头。她身兼数职，又是演员，又是观众。可以说，恶劣情绪走向燃点，都在她意料之中，也是她一手引导的。但这么不利人不利已到底图什么？这一点尚是谜。她自己还没有理清，也不想真的理清。可能就是纯粹地任性吧。反正亲人总是处在能接受的状态里，自己也不需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但早上醒来，她还是会有点内疚。于是她提醒她的先生，冰箱里有新买的他爱吃的小苹果。事情似乎就告了一段落。只要不发作，看起来她一切正常。甚至懂事、体恤人意。

事情可能就是这样被掩盖的。下午，她在朋友圈里转了一张图发给朋友Y。因为觉得Y跟照片的美人有点像。两人上一通聊天记录显示时间是6月，那会儿Y辞了职，去了新地方。于是，自然地，林问起她最近的情况。但得到的答复是“上月底，我已经辞职 了。”

这样看起来，还是Y更任性一点。林虽然窝里横，但在职场领域，还算安分守己的类型。那个被Y辞掉的短命工作，其实还算自由。老板也是之前认识的熟人，约束不算多。“受不了啊，天天开会，满桌子脑洞IP的，我不想、也不擅长琢磨人。我以后就干脆找个星巴克、麦当劳之类不用想事的活得了。”

为了岔开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林主动说起了自己近况也不大好的事实。“我都想看心理医生了。”她忘了Y之前看过心理医生这件事。果然，Y对这件事很熟悉，提醒她看看也可以，不过不要去公立医院，太可怕了。”

由此，她们的矛头变得统一起来。Y讲起了前几天去安定医院咨询的经历。“那医生一直抖着腿跟我说话，得悉我在外头咨询过，居然问我外面收多少钱，这是医生该问的吗？我说600，他说我便宜我300。说的东西和居委会大妈说的一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问他怎么做长期咨询，他说你记我一手机号，来前问我在哪科室就行。我凭什么付你钱啊，你什么资质？还让我‘改变自己。我改变自己的方式就是出门就投诉了他，顿时觉得病轻了许多。”说到这儿，两个同病相怜者同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