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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雷:成名之前

2016-09-10李春雷董海燕

时代报告 2016年1期
关键词:题材散文文学

李春雷 董海燕

1986年春:柳絮飘飞打开了情思

我1968年生,上世纪80年代初期,是文学的年代。我最早喜欢小说,还记得曾经看“北京四杰”。我写得很青涩,因为年龄小,没有生活,投了很多,都没有发出来。

初中的时候,我发了疯似的喜欢文学。我的梦想起飞稍早,那是一种疯狂的热爱。我每天都在发问自己、怀疑自己。真的是每天每天都在怀疑,怀疑的同时,笨鸟先飞,我开始写日记。

当时我不知不觉养成了现在想起来是一个最好的习惯,把自己每天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记录下来,每天能写多少呢?三千字!每天三千字,不是偶尔三千字,而且我坚持了十年。

每天三千字是个什么概念?就拿我这个日记本来说,比这个还要厚,正反两面都写满,我一个月写一本,一本就是十万字!就是这种童子功,我写了几十本、上百本,把这些迷茫、寻找、苦闷就这样写下来。下笨功夫,我就是这样下了十年。我写着写着就飞起来,飘起来,所以说一个作家对文字的感觉,是最重要的。文学第一要素是语言,有了这种表现力,你就能从无中生出有,从虚中生出实,任何一个题材,你都能把它放大,都能把它激活。语言是一种魔鬼的感觉,它是无所不能的,再无趣的题材,你都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当时没有任何人指导,就那么在苦恼中,在那种迷雾中,傻写,写着写着就写出来喜欢了。

小说一直没能发表,后来我就写散文。因为我对古典散文比较喜欢,五四散文也看过很多,可总有一种感觉我达不到,就是那种绕指柔的、灵妙的、自然的、行云流水的。

苏轼讲究的文学境界,其实就是行云流水,我当时就意识到这种东西。大师的境界不就是这种境界吗?看似特别随意自然,但你永远达不到。

面前有一缕花香,有一丝温暖,但是就不是你的。

我记得我上高中时,我老师是从北师大毕业的,因为文革,下放到我们那里,到我们一中搞语文。他写的很多文章就特别随意,而我是拿着劲儿写,费力,一看就矫揉造作。其实我当时已经很用功了,写过很多年的日记,有了一定的文字基础,但还是达不到。说这一点,也是希望大家一定要从专业的角度,设立一个目标,高规格地要求自己。我当时确实从这个方面要求自己,达不到就练,每天阅读,写日记。

因为当时没有生活,只能从文字上去进入,去提升自己。

一直到我上大学的时候,我感觉我在散文上有了一个突破。

1986年春天,柳絮飘飞的时候。那年春天,我在河边散步,满城柳絮飘飞。回到课堂之后我就写日记,写着写着,这个手就飘起来了。写到柳絮如雪,扑到脸上,我对生活、对爱情的想象就出来了,我对生活的感觉就很自然地飞了起来。我通过柳絮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梦想。过去如果要写的话,我会考虑用什么样的结构、用什么样的语言,最水乳交融地把它表现出来。但这一次,我就不再去考虑遣词造句,而是把各方面都有机地、合理地、巧妙地表现了出来,而且还特别轻松。

我从日记里把这篇拿出来,稍加修改,就发表了,此后又有了大量的散文发表。散文是有境界的,有讲究的,有规矩的,有章法的,想写出精品、写成经典,是很难很难的。我是在1986这一年,在文字上,或者是在散文上,进了一步。

在1986、1987年,我们河北省的作协领导都把我当做后起之秀,推荐我上河北大学中文系。这是我第一次从散文上找到了感觉,这种感觉就是上了层次,由业余走向了半专业的道路,这是我第一次小小的涅槃。

1998年冬:一朵钢花接通了生命深处独特的感觉

我是1989年大学毕业的,大家知道,这一年很特殊,动乱、风波。我在河北上学,挨着北京,波澜壮阔,风起云涌。随着政治气候的变化,整个文坛变得寂寞起来。

我大学学的是英语,中文读的多了,我就想通过英语感受一下西方的感觉。通过英语,我感觉自己受益也不少。毕业那一年,河北省有一个省委领导比较欣赏我,我懂英语,又能写东西。所以就想推荐我到北京大学,但是因为动乱,一切泡汤。在那样的环境下,到省作协当编辑也当不了了。

后来就回到我的老家,河北邯郸市。到《邯郸日报》工作,从地方上来说,到报社也是不错的,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小小的挫折。

我就这样当记者了,但我对新闻记者是不屑一顾的,我认为他们都是速朽的,我看不上人家。可我一到报社才发现,即使做个新闻记者也不容易的,那么迅速、直接、干脆利落地写出来,想写好也不容易。我感觉这个世界也不错,就喜欢上了记者这个行业。我把自己的优势和记者结合了起来,因为有散文功底,所以消息和通讯这两个题材,我就表现得特别好。我比别人的消息写得都精致漂亮,通讯就更别说了,就是当时的报告文学。其实在那一时期,我是不自觉地走向了这条路。

我在报社干了8年,经历了结婚生子,逐渐走向生活的深处,往三十岁上奔去了。我重新开始反思着回味着自己的文学梦,我觉得自己还要走,还要回归。

从1989年到1998年,我没有搞文学。

当时我们邯郸出了个邯钢,全国工业学大庆之外,还有一个工业学邯钢。这是1996年的一个国家行动,邯钢虽然是地市单位,但是它的经验值得全国借鉴。国家领导人不断地过去,全国的新闻记者、作家也都过去,邯钢是我们全国最耀眼的明星。新闻就不说了,文学形式也跟上去了,各种创作班底都到了邯钢。而我当时就是一个《邯郸日报》的普通记者,我已经八年没有搞过文学创作,我也没有任何的名气,没有发表过真正的文学作品。我当时还不知道邯钢请了这么多名家在写,我就找邯钢,它就不理我。你是一个地方记者,我们没时间,不接待。

从那以后我就想,找我们河北省省委宣传部,自己给自己找路子、立规划。其实很多时候,我相信大家都在苦恼,都在寻找,面临题材的时候都会想自己的思路。我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自己写了个提纲、策划方案。我记得那个标题特别好:钢铁是这样炼成的。这是在1996、1997年,现在有很多这样的体例,但在当时几乎是首创。

省宣领导本来不想接见我,但是因为我的标题出彩,就叫我过去,问我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就跟他说了我的文学基础、我的文学梦想。就这样,在省宣的介绍下,我走进了邯钢。但人家不热情,只是给我提供采访机会,安排什么的都没有。

邯钢宣传部像打发一个普通的新闻记者一样,给我提供了一些文字资料。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一旦退却了,这扇门就对你关上了。

邯钢老总和领导不接受采访,我只能找基层工人,退休老干部。我出身农村,数理化不好,对工业知识丝毫不懂。而当时邯钢的工业理论特别枯燥,我要表现这些东西,就特别困难。

我的面前是山,根本没路。

我找工人、干部去采访,硬生生地去研究,去攻读,太艰难太艰难,找不到感觉。我和工人没感情,对题材没感觉,怎么深入?我记得大年三十春节我没回家,我要真正走入工人的生活,走进他们的心灵深处,我想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候,体味一下他们的心理状态。

就在那天早起,出大事儿了。

大家看电视的时候,会看到电视里的钢花飞舞十分漂亮,但对工人来说,却是一种灾难、一场战争。因为每一朵钢花,都是一滴钢液,它出来的时候一千多度,飞到地下都是一个小铁蛋。

我想钢铁工人在万家团圆的时候内心深处肯定是有波动的,他想着家乡,想着自己的儿女。不知道哪一个环节,猛然间,转炉在倾倒的时候,就发生了爆炸。我当时穿着杏黄色的工作服,走在工人的最后,爆炸发生后,我是“抱头鼠窜”,但还是没跑及,钢花就追过来,一下烧到我的手。我把笔一扔,就攥到这儿。当场死了两个人,伤了四五个。所以说,邯钢成功的背后是血腥的、是悲壮的。

我当时就一下找到了感觉,看到工人就特别亲切,这种感情好像一下就接通了,看到他们的脸,就像亲兄弟一样。过去采访这些零星的、生硬的、连接不上的生活片段,因为有了感情的融合,都连上了,形成了一个整体、形成了一种氛围、形成了一个气场,这种感觉,就这么翩翩而至了。

在后来的写作中,我找到了一种生命的轻盈,那种柔软的、芳香的、亮丽的、透明的感觉。我带着这种感觉写下了原本生硬的、枯燥的工业题材。这是我在创作中通过深入的采访找到的一种感觉,所以说很多生命深处独特的感觉需要你用心地去寻找。对邯钢这个题材的感觉,我就是这样抓到的。感觉之外,还有一种文字表现,这种文字感觉需要你反复去寻找,它就像一扇阿里巴巴之门,要一直拍、一直抚摸、一直寻找。

2001年春:这个题材凉了,我的书火了

1999年春天,我开始了艰难的创作,这次我要写25万字,这是我的一个转型期。我每写一个字、一段话,都很艰难,都找不到感觉。就像开一个隧道一样,从山底下打通,可能是十公里二十公里,我是一斧头一斧头往前走,那是一种对文学的梦想和渴望。

我每天苦思冥想,对着电脑,一天十几二十个小时,每天就这样反复地寻找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一段话一段话地写。几个月之后,我的眼睛度数上升了二百度,也是从那时起,我戴上了近视镜。

当时年轻,也不知道保护自己。写到什么程度?因为当时的老式电脑有辐射,我的脸上就长了肉瘤,像胡子一样,开始疼,旧的搓掉,新的又长出来。

后来我到医院问,医生说你太累了。

当时多么苦恼啊,每天对着电脑,看着屏幕,苦思冥想文学的表现力,寻找最佳的表现形式。写了八个月,这本书终于艰难地出来了。

这是一个爬坡的过程,一旦你站上这个轨道的时候,就一定要往前走,反复练,欲死欲活的时候,才是你真正长进的时候。

因为当时经济条件也不好,多少次想放弃,想骂自己,打自己。一直到这本书写完,邯钢的任何领导没接受过我的采访。多少次,我说我怎么选择写这本书。期间反反复复,有十几次我想放弃,停了下来。想想还是不行,我给单位请了假,专门来写这个东西……

到了十月份,我写了出来,我感觉这是一个不俗的东西。我是用生命在写,那么幼稚,那么稚嫩,我凭着自己的真诚,用生命去书写。但是我自己没有任何门路、关系,这本书写出来之后,在出版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因为最初是通过省宣介绍进入的邯钢,直到这本书完成,邯钢所有领导人都没见过我。当我让邯钢宣传部审稿的时候,他们并不认可这本书的价值,不同意发表。因为我通过邯钢思考的是中华民族的命运,是中国的工业化道路,不完全是给邯钢歌功颂德的。

邯钢不同意发表,我将近一年的写作,就算白瞎了。在邯钢最红的时候,人家不同意发表,没人敢出。

由此可见,一个业余作者的成长是多么困难!

1999年的十一,我重新回到报社。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我就感觉到,这一年多艰苦卓绝的、匪夷所思的磨练,已经使我发生了质变,在对文字的表现力上,对社会的认识上,我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这是一个本质的涅槃。

但是我的文学梦想怎么办呢?我只好继续等待,我等待了多久呢?一个世纪!

一直到2001年,从1999年到2001年,从20世纪跨越到21世纪。因为我没有关系,不知道大家的路怎么走,当时谁也不认识,也没什么人支持我。

其实按时间来说,1996年全国学邯钢,到现在5年过去了,这个题材已经凉了。但文学就是文学,它的力量是持久的。这一年2月,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把书复印了四套,分别投向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中国作家出版社、华夏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社。

我记得那天是个周五,我上午去了两家,下午去了两家。

刚一开始,他们一看写的是企业,都问我这企业能买多少书,能赞助多少钱,第一句话全是这。我说这是我自己写的,这个事儿我没跟邯钢沟通。

“一分钱赞助没有?那我们不好出!”

我带着失落回到了邯郸,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周一,四家出版社都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我还是想说,真正的好作品,还是能得到认可的,只怕你的作品不够好,或者不足够好。

后来在各家争抢不下的情况下,我签了中国文联出版社,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出版了。效果果然不错,北京各大报纸对这本书发了好多评论,《钢铁是这样炼成的》由此真正地火了起来。

一天夜里11点半,我收到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刚刚读完《钢铁是这样炼成的》这本书,他肯定了这本书的价值,并且说写得非常不错。这位老师就是当代中国报告文学评论名家李炳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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