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尘

晚霞照亮半边天的时候，六岁的小女孩背着爷爷为她编织的小背篓，手上拿着把小镰刀，一蹦一跳地去菜园子里摘冬瓜。她的身后，跟着七岁的小男孩。

小女孩到了菜园，把背篓放下，调整好位子，以便冬瓜落下时正好落在背篓里。她伸长了胳膊，镰刀割在瓜藤上。藤韧性大，她力气小，用镰刀嘎吱嘎吱地割着，偏着个小脑袋，很欣赏的样子。

最终，大冬瓜稳稳当当落在了背篓里。

小男孩说：“你爷爷可能还想让冬瓜长大些，你要挨骂。”

小女孩说：“才不，爷爷最喜欢我了，给我讲大笨熊的故事。”

小女孩蹲下，两条手臂伸进背带，往小肩膀上一套，艰难地直起腰来，口中说着，“好重的大冬瓜！”试了几次，没能背得动。

“我帮你提一下。”

“不准！”

当晚霞的余晖洒在小女孩身上时，背篓被背起来了。她小小的脸上出了细微的汗，却嘿嘿地笑了起来。

小女孩弓着背，两只小手反过来护着背篓，开始走。一步，再一步，又一步，每步都走得歪歪斜斜。口中数着一、二、三、四……

用平时可走三倍路的时间走了一段路，小男孩说：“天快黑了。”

小女孩说：“有月亮。”

“月亮不照路。”

“就照！”

在下一个小坎儿的时候，小女孩脚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力气比你大，我替你背。”

“不准！”

走到小河边，小男孩和小女孩低着走路的头，看到了河里的星星，随着水的流动，一闪一闪的，一晃一晃的。

小河有供人渡河的石墩，小男孩说：“小心踩，莫要摔河里。”

小女孩说：“我要踩星星，给我拿鞋！”小脚在地上蹭了几下，鞋子就蹭掉了。

小男孩嘟囔几下，嘟嘟嘴，把小女孩的鞋子提在手上。

大冬瓜和小女孩的身子一样大。加上背篓，遮住了小女孩的身子。脚没被遮住，星星也没被遮住，于是星星被小小的脚丫子踩得粉碎。清凉的河水溅起来，又落下。落下后，被踩碎的星星又出现了，晃啊晃的。

河水浅，刚没膝盖。小女孩开心地笑着，数着被她踩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星星在晃动，小女孩背上背着的大冬瓜也在晃动。

小男孩走在石墩上，走一步停一会儿，在等踩星星的小女孩。

“下河来踩星星！”小女孩命令。

“我喜欢看你踩星星。”小男孩说。

小女孩说：“你们家又没竹子！”

小男孩说：“我喜欢看你踩星星，不是怕妈妈用竹条揍。”

“那好吧。”小女孩又自顾自踩星星了，呵呵地笑着。

距小女孩身旁一尺处有颗又大又亮的星星，小女孩含笑打量着，右脚高高抬起，对准星星──啪！那颗又大又亮的星星碎了，满河的星星都碎了。小女孩跌倒在满是星星的河里，大冬瓜和小背篓也跌入满是星星的河里。

小男孩跳进河里，在碎了的星星还没恢复时又把它们踩碎。

小男孩赶忙说：“快起来。”

“呜呜呜，我的大冬瓜摔破了，呜呜呜……”

小男孩赶忙去检查大冬瓜，然后说：“不要哭，大冬瓜好好的。”

小女孩笑了，笑着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眼泪，比星星还亮。

小男孩说：“我替你背大冬瓜，我们一起踩星星。”

小女孩说：“嗯。”

在小河哗啦啦的轻快歌声中，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月亮也出来凑热闹，在他们头顶看着他们踩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一个声音从河边传来：“小晨晨！小晨晨！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出来了，你在哪里？”

小女孩说：“是爷爷来找我了。”然后对着岸上亮开嗓子大声应：“爷爷！爷爷！河里好多星星！你帮我把星星带回家！”

一个和蔼的老头儿来到两个小孩子身边，笑着对小女孩说：“爷爷给你烤了很多红薯，比河里的星星还多，回家让你吃个够。快点跟爷爷回去，莫要着凉了。”老人回转头来对小男孩说：“娃娃，你不是咱村的，是小河村的吗？”

“他是小河村的，叫白开，白冬瓜的白，‘开鼻涕的开！他和我一个班，我们坐一桌，成绩没我好。”

小男孩瞪了她一眼，脸涨红了，想为自己分辩，自己才不揩鼻涕呢。老人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是谁家的娃娃了。来，到我家去吃个烤红薯，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天黑了，你小娃娃路上害怕。”

“回家喽！回家喽！”小女孩对着满天的星星大声说。

“回家喽！回家喽！”小男孩对着满天的星星大声说。

“不准学我！”

老人单肩背着小背篓，左手牵着小女孩，右手牵着小男孩，乐呵呵地说：“回家吃红薯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