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虞菜菜

备胎姑娘

★文/虞菜菜

这个世界上，烟是瘾，酒也是瘾，爱更是一味无色无味的瘾。

一

备胎姑娘是我最爱的姑娘之一，我一向中意有血性的姑娘，而她恰好将血性这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多年以前，我还是个古惑仔般的伪太妹。好姐妹被人劈腿，我们几个好朋友听闻此事，准备代表月亮去消灭那对狗男女。我们将“罪人”围进厕所，你一句我一句打起了嘴仗，却迟迟没人敢动手。那男的起初被我们所震慑，时间久了，看出我们顶多算纸老虎，于是不耐烦地推开我们，企图走出厕所，但不知怎么“轰”的一声，又摔回我们面前。备胎姑娘犹如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真磨叽！然后抄起身边的垃圾桶扣在了渣男头上。

后来，我才知道这姑娘是我们其中一人叫来友情客串的。在我们几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面前，她简直被膜拜成了神。以后的日子，我们时常厮混在一起喝酒。她说以后开家酒吧，我做调酒师，她做打手，取艺名小辣椒。谁来闹事，一玻璃瓶砸下去，并像电影中那样，捏着他下巴，告诉他，你记住我叫小辣椒。那时候的备胎姑娘还桀骜不驯，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除了洗头的时候。

再后来，她遇见了某君。从此，她的日子再没有平静过。

备胎姑娘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备胎，她和某君曾经也是人人称羡的情侣。我想某君是真的爱过备胎姑娘，他可以点一桌子姑娘爱吃的菜，帮她除去辣椒，剔去葱花。也可以陪姑娘耍酒疯，姑娘醉得不轻，不依不饶非要开车。某君一咬牙，系好两人的安全带，怀着一起去死的心把钥匙给她。好在她醉得太厉害，找不到插孔才作罢。

某君对姑娘好的时候特别好，愿意把整个世界都给她。姑娘自不用说，也是爱他爱得要死。为了他，姑娘把自己一箱子的牛仔裤打包放床底，换上清一色的长裙淑女装。曾经说过什么都不能让她低下高贵头颅的姑娘，走路都换作了小碎步，低着头小鸟依人偎在他身边。每次看见，我们都特嫌弃她，恨不得异口同声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反正姑娘也迈不开步子，更别谈耍出当年踢倒贱男的无影脚了。

二

他们曾经这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好了。某君变得时常不回来，姑娘时常在网上研究如何智斗小三。最终，某君提出和平分手，姑娘只得无可奈何接受。

姑娘颓废过好一阵子，接着报了个语言班，修完雅思修法语，修完法语修德语，从来没停下过。她怕一停下来，过去的回忆会如潮汐翻涌淹没她。我们都以为他们将老死不相往来，可惜缘分诡谲难测。

备胎姑娘坐在麻将桌上打牌，某君推门而入，两人一眼对上。姑娘愣住，手抖得把红中都摔了出去。不明就里的路人甲还把姑娘上家的位置让给了某君，要他坐下打两圈。我坐姑娘对家，瞧着这两人的表情，大气不敢出。姑娘却早已收起慌张的神色，眼皮都不抬一下。直到某君心不在焉地打出一张六索，姑娘拿下来，推牌，叫了一句“杠上开花，和了”。姑娘收了钱，起身推说身体不适先走了。

我们都以为这事没有下文了，结果他俩旧情复燃。我在姑娘小区门口，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出来。姑娘看见我，赶紧支走了某君。

我问她，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姑娘回答我。

不知道？你们这样多久了？从上次见面开始？

姑娘默认。

曾经威震四方的天兵姑娘沦落成了一位备胎小姐。他勾勾手指，她就温顺地回到他身边。姑娘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光芒了，亮晶晶的，好像住满了星星。

我们笑着调侃姑娘是备胎小姐，姑娘眉毛一挑说，备胎怎么了，就算是备胎我也是米其林，绝对国际名牌。我们笑笑，不置可否。看着她笑得如此灿烂夺目，我们真心实意想祝福她。可我们都忘了，备胎就是备胎，是只在换胎时才能派上用处的配角。

当某君谈恋爱的消息铺天盖地传来时，备胎小姐还沉浸在幻想中。直到她亲眼看到了某君发的微博。姑娘抱着我的手哭得声嘶力竭。这一天，备胎姑娘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到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再没看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我们再次以为这故事是真完了，但我们实在都低估了人在爱情中卑贱的本性。某君又轻轻勾动手指，姑娘再次洗洗自己鲜血淋漓的心，毕恭毕敬地奉献给他。这次备胎小姐角色又换了，已经不是备胎，嗯，可以说晋级了，她成了小三。她拿着红酒杯，笑说，以前在一起时总忙着智斗小三，现在好了，不用操心了。姑娘说这话时，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三

三年又三年，姑娘从适婚年龄守到了晚婚年龄。他曾许诺她一个灿烂缤纷的未来，她为了这个未来日复一日地守候着孤独寂寞。无论多少流言蜚语，备胎也好，小三也好，她死死抓着残留的美好回忆不肯放手，直到，终于再也抓不住。这次分手，她对某君说，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不要再来找我。

姑娘在年初订了婚。她回来和老友吃饭。在去饭店的路上，她笑着说，你看我经历了偶像剧、苦情剧，其实到最后，才发现我出席的是年末档大团圆美满结局贺岁片。

我看她心情不错就斗胆告诉她，某君和女朋友分手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姑娘面无波澜说，我知道。我听后大惊，你们还有联系？

偶尔说说话吧，这次也请了他。她说，分手还是可以做朋友的。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暗自庆幸天兵小姐又回来了。

我们在席间觥筹交错，往事如烟。某君和姑娘谈笑风生，倒也正常得很。姑娘感叹，以后再跟你们出来就要以嫂子自称了，真不想结婚啊。

那就不要结，某君一边笑一边对姑娘说。

姑娘也笑，我不结婚，你帮我退彩礼钱，帮我要回发出去的请柬？

某君大笑，可以，我帮你。

姑娘收住笑容，眉毛一挑，我说真的。

他也不笑了，盯住姑娘，我也是说真的。然后，某君起身跪在姑娘面前。嫁给我吧！

我们倒吸一口冷气，姑娘久久没有出声，眸子里氤氲一片。

姑娘16岁认识他，到今年已经十年。这十年间，姑娘痴缠、纠结、悱恻、挣扎，甚至爱得像条狗。直到她离开后，他才知道她的好。他以为还能挽回，用结婚做诱饵，希望能再次拥有她。遗憾的是，他不明白，一个承诺在最需要时没有兑现，就是背叛。

姑娘终究没能结成婚。过完年，她回家退了婚。闹得家里天翻地覆后，孤身一人去了德国进修。我知道她心里始终忘不掉某君，那是她青春岁月的墓志铭。

走的时候，她留下一句特矫情的话。是电影《蓝宇》的台词——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决不这样过。

（摘自《活着便要温柔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