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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记历史,追随内心

2016-08-25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读者·校园版 2016年17期
关键词:直觉时刻定义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我还能记得我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这其实不难,因为也就是14年以前的事情而已。你们当中有没有人也是花了37年才毕业的?其实,就像你们中的多数人一样,我也在十几岁时进入大学,但是在大二的时候,我在环球影城获得了我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所以,我退学了。我跟我的父母说:“如果我的电影事业发展得不顺,我会重新上学的。”

后来,我的电影事业发展得还行。但我最后还是回到了学校,而且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去这么做。

有的人是为了受教育去上大学的,有的人是为了父母去上大学的,而我是为了我的孩子去上大学的。

我是7个孩子的爸爸,我总是不断强调上大学的重要性,可我自己并没上完。所以,在我50多岁的时候,我重新进入加州州立大学长滩分校学习并获得了学位。

我必须补充一点:学校因为我在《侏罗纪公园》里所做的功课而给我了考古学的3个学分,这对我最终获得学位很有帮助。

当年我离开大学是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你们中的一些人也知道,但是有些人还没弄明白;或者你们原本以为自己知道,但是现在开始质疑这个决定;或者你们坐在这里,正想着要怎么告诉自己的父母,将来想要成为一名医生,而不是喜剧编剧。

你们接下来要经历的,在我们这行里叫作“定义角色的时刻”。这些是你们非常熟悉的场景:在最新一部《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中,女主角雷伊发现自己拥有原力的一刻;或者在《夺宝奇兵》里,印第安纳·琼斯选择战胜恐惧、跳过蛇堆而继续执行任务的时刻。

在一部两小时的电影里,能够定义角色的时刻往往就这么几段。但是在真实的生活中,你们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时刻。生活就是由一长串定义角色的时刻所组成的。

我是很幸运的,因为我在自己18岁时就很确切地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但是我并不知道我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因为在生命的头25年里,我们只被训练去倾听除自己以外的人的声音。父母和教授们把智慧和信息塞进我们的脑袋,然后换上雇主和导师来向我们解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常,这些权威人物的声音都是有道理的。但有些时候,质疑会爬进你们的头脑和心灵。就算我们觉得“我好像不是这样想的”,但点头赞同和随波逐流可要容易多了。有一段时间我就这样让“附和”定义了我,因为我压抑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每个人都在对我说话,所以我听不见自己头脑中的声音。”

一开始,内心的声音是如此微弱,甚至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比如我在上高中时就面临过这样的困境。但之后我开始更加注意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然后我的直觉开始起作用了。

我想澄清一点:你们的直觉和你们的良心是两种不同的事物。它们会协力工作,但它们的不同在于:良心会呼喊“你应该这样做”,而直觉只会低语“你可以这样做”。倾听那个告诉你们“你可以”的声音,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定义你们的角色了。

因为我一旦依赖、听从自己的直觉,就会发现有一些项目仿佛有一种引力,让我无力自拔,我会全力投入其中,放弃其他。

直到20世纪80年代,我拍的电影几乎都属于你们称之为“逃避现实”类的题材。我不会拒绝任何这类电影的邀约,我早期的很多电影都反映了我当时认同的价值观。如今,我还是这样做的。但是,当我进入电影行业时,因为我没有能够完成学业,我的视野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它更多地来自我的想象,而非这个真实的世界。

但当我执导《紫色》的时候,这部电影让我体验了我从未想象过却如此真实的感受。这个故事充满了深深的痛苦和更深邃的真理,就像沙格·埃弗里所说的那样:“万物都渴望被爱。”我的直觉给了我面对的勇气,也让我了解到,更多的人需要通过认识这样的角色来感悟这个真理。在导演这部电影时,我突然发现一部电影也可以是一项使命。

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都能找到这样的使命感,不要试图逃离痛苦,而要研究它、挑战它。

我的工作是构筑一个能够维持两小时的世界。你们的工作是建设一个没有时限的、持续的世界。你们是未来的创新者、激励者、领导者和守护者。

为了建设一个更好的未来,你们要研究过去。《侏罗纪公园》的编剧迈克尔·克莱顿是从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他喜欢引用他最喜欢的一位教授的话:“如果你不懂历史,那么你一无所知。”你们是一片树叶,不知道自己只是树的一部分。所以,主修历史的同学们,你们的前景不错,不是说在招聘市场上啊,而是从文化上来说。

其他剩下的人,我们就需要努力点了。社交媒体差不多已经把我们淹没了,但社交媒体只关乎当下。我在自己的孩子们中间不断努力,期望能让他们透过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回顾往昔、看清事物的本质。因为,想要知道他们是谁,就要去了解他们曾经是谁、他们的祖父母是谁,以及当他们移民到这个国家来的时候,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至少现在还是。

所以,对于我来说,这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讲,有很多故事可讲。如果可以的话,和你们的父母、祖父母聊聊天,听听他们的故事。我保证,就像我向我的孩子保证的一样,这些故事绝对不会无聊。

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会导演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我回顾历史,并不是为了说教——能起到教育作用真是额外的好处——我回顾历史,是因为过去有那么多从来没被讲述过的伟大故事。英雄和坏人不是文学塑造的产物,而是一切历史的中心。

这就是为什么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非常重要的原因。正是自己内心的声音,驱使亚伯拉罕·林肯和奥斯卡·辛德勒去做正确的道德选择。在属于你们的“定义角色的时刻”,不要让你们的道德被便利或者私利左右。忠于自己的角色需要很大的勇气,而变得勇敢,你们需要很多的支持。

如果你们足够幸运,你们的父母或许和我的父母一样开明。我的母亲是我的幸运女神。12岁时,我父亲给了我一台电影摄像机,让我可以更好地去感知这个世界。我为此无比感激我的父亲。现在这一刻我也想向他表示感谢,因为他今天也来到了哈佛,就坐在这里。

当然了,如果你们的家人并不总是支持你们,还有个备用方案。在《生活多美好》剧终前,天使克拉伦斯在一本书上题写了这句话:“有朋友的人不会是生活的失败者。”我希望你们会珍惜在哈佛建立的这份友谊。在你们的朋友中,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那个分享你们生活的另一半。我猜想你们中的一些人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但说到这儿不得不稍微多愁善感一些。我之前说到了直觉的重要性,以及除了直觉没有更值得追随的声音——那是在你们遇到自己一生所爱之前。我和我的妻子凯特相遇并最终结为连理,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定义角色的时刻”。

此外,请保持彼此的联系,别躲闪别人的目光。这可能不是你们想从一个在创作多媒体信息的人那里听到的东西,但是我们花在看屏幕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反倒是忘记了要注视别人的眼睛。所以,请原谅,让我们现在开始,所有的人请找一双眼睛,然后,请直视他(她)。学生们、校友们,还有福斯特校长,在座的所有人,请转向一个你们不认识或者不熟悉的人。他(她)可能站在你们身后,或者前面几排。让你们的眼神交会,仅此而已。你们所感受到的会是我们共同拥有的人性,混杂着一丝社交的不适。

但是,如果你们今天别的什么都没记住,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刻——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由此开始。我希望在过去的4年你们都经历过很多这样的时刻。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成了前辈,由你们来托举起下一辈人。我在我的电影里想象过很多种不同的未来,但是你们将会真正决定未来。我希望,那个未来充满公正与和平。

最后,我祝愿大家都能有一个好莱坞式的美好结局。祝你们能跑过暴龙,抓住罪犯,也能像E.T.那样,为了父母常回家看看。谢谢!

(本文系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在哈佛大学2016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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