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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昆汀·塔伦蒂诺电影中的暴力

2016-08-23李琳

电影文学 2016年13期
关键词:昆汀黑色幽默

[摘 要]美国独立电影导演昆汀·塔伦蒂诺是当代影坛才华出众的优秀导演之一,本文主要探讨他的影片在创作过程中呈现出来的独具特色的“暴力”元素:主要以黑帮和罪犯为电影主角,将突如其来的死亡用平面化的道德观消解,运用拼贴手段颠覆经典的电影理论,用充满个性和美感的艺术形式来展示暴力的血腥与丑陋,他的暴力观只是一种视觉的快感和压力的宣泄,并且将黑色荒诞场面渲染到极致,这些先锋手法并未失去观众的信赖,反而让昆汀在世界影坛独占一席之地。

[关键词]昆汀·塔伦蒂诺;暴力游戏;黑色幽默

20世纪90年代,美国独立电影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用他专属的黑色荒诞风格,完美地阐释了他心中的“暴力”和电影,其作品风格突出,个性鲜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昆汀的作品是后现代电影的注释之作,他在世界影视文化包容并蓄的基础上创新求变,形成了独具风格的创作技法和美学风格,给暴力题材电影带来了新的维度,让暴力成为具有昆汀标签式的美学风格。

一、超脱的道德感——暴力游戏化

(一)游戏式暴力

提到暴力,大多数人认为“拳拳到肉”、令人生畏、不寒而栗就是所谓的暴力,然而昆汀·塔伦蒂诺的暴力图景展现却不完全如此。他把暴力层层颠覆,玩世不恭、随遇而安是他在黑色幽默的叙事下展现出来的暴力观,暴力不仅仅是死亡、痛苦,更无关他人、无关高尚,只是一种视觉的快感和压力的宣泄,把黑色荒诞场面渲染到极致,这使得暴力的场面充满了趣味性,观众从这种无深度的游戏暴力中,释放了压力,宣泄了不满。

在《低俗小说》中,布奇和马塞勒斯,一个是非常有名的拳击手,一个是身材魁梧、力量强大的黑社会老大,最后竟然被五金店老板用奇怪的工具五花大绑,当我们看到布奇和马塞勒斯被绑的方式便知道,五金店老板是个变态,我们也能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暴力场景。但是,这种暴力却被接下来用“点兵点将”来决定谁被强奸的方式彻底颠覆了,我们在观察这段暴力行径的时候,极其不堪的场面就被这样游戏化的设定弱化了,观众从暴力中也体会到了更多的趣味性。又如,在影片《被解救的姜戈》中,当主人公金·舒尔茨和姜戈两位赏金猎人在庄园主内贝特的庄园里杀了三个被悬赏的坏人时,遭到了内贝特的记恨。他决定晚上偷袭姜戈。当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冲下山坡时,影片并未继续,而是插入了一段在偷袭前内贝特一行人的对话。这些人竟然为某人妻子做的不合适的头套而起了内讧,是否戴着头套这个几乎无关紧要的问题被插入到千钧一发之时,有意放缓了影片节奏,也使暴力场面变得荒谬滑稽,这种调侃似的表达极具黑色幽默的特色。昆汀瓦解了传统对于暴力的界定,更颠覆了暴力的实质,暴力不仅仅是血腥和痛苦,在其影片中只是一种游戏。暴力在戏谑的氛围中已然逝去了血腥残酷的原色,只留下了部分戏剧冲突,成为闹剧,提高了影片的观赏感。他在电影中用黑色幽默的方式极尽可能地渲染暴力,就是因为在对暴力的反常规性描述中能够获得独特的快乐,幽默保护了暴力,暴力也蕴含了幽默。昆汀作为独立导演,在坚持个人风格的同时,不忘记电影的“趣味性”,从追求形而上的意义转变到追求形而下的快感,把电影的商业性和独特性完美地融合至一体,也许在他看来,一部有趣味性的、让观众完全放松的电影才是一部真正的好电影,这种游戏式的暴力时刻提醒着观众:“喂!你是在看一场和你无关的光影魔术。”这种让观众以“旁观者”的姿态欣赏影片,是绝大多数主流影片所不具备的。

(二)道德感的缺席

电影中的暴力之所以能大行其道并且被广泛应用与研究,就是在于它放弃了对暴力“合理化”的企图,弱化甚至取消了观影者对“暴力是否合法化”的追问,使得暴力的攻击性得以软化,暴力变得容易被接受,尽享风格化暴力带来的快感。然而,我们之前看到的大多数“暴力”影片多少都有一种社会批判和道德层面在里面,如《出租车司机》展现了一幅20世纪70年代美国冷漠黑暗的社会图景,《监狱风云》揭露了国家暴力机器的代表——警察的种种恶劣行径……反观昆汀的影片,无论是《低俗小说》《落水狗》还是《杀死比尔》等,都没有任何丰富意味的“所指”。它表现为一种无反思、批判性极其微弱(几近于无批判)的“暴力”,在他的影片中,暴力在“聊聊天,杀杀人,谈谈情,唱唱歌,跳跳舞”中飞驰而过。昆汀曾说过,暴力不过是影片可表现的许多方面之一,对待暴力的态度,体现了不同人的审美问题。昆汀的电影很多都存在着风格化暴力因素,似乎没有哪个导演像他一样沉迷于自己创造的“暴力世界”,他的影片不再承载英雄主义、社会反抗、国家机器等文化符号的意义,只剩下影像本身,电影中的暴力世界是个黑暗无边的世界,被压迫的黑奴,随意打破一个鸡蛋就要被鞭打;底层小混混毫不介意别人的生死,为了钱打死了同伴;复仇女神见人杀人,见神杀神,仿佛他们的人生已经沦为暴力的杀戮场。在这里,道德、法律、人情世故几乎是完全缺席的,暴力是一场宿醉的狂欢。我们不会在昆汀的暴力观点中找到社会价值或者道德意义,因为本身昆汀就是一个扮鬼脸把暴力当作调料的电影顽童,我们在他的电影中找不到态度,但这也何尝不是另一种态度?他并不期望我们从他的电影中挖掘什么深度和内涵,只要我们能感受到他平面化暴力中包含的美的风暴。

二、被消解的历史——暴力成为永远的现在

(一)拼贴与颠覆下的后现代主义叙事策略

典型的后现代文化有着明显拼贴性、零散化和解构性的特征,从实质上来说,它是一种引用文化,不具有纯粹的创造性特征,因此它也是一种“互文性”文化,真实和原创并不是后现代电影所追求的目标。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昆汀的作品可以称作后现代主义电影的注解之作,他把拼贴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信手拈来、毫不掩饰。他的影片中有美国西部片、中国武侠片、意大利黑帮片等传统类型电影的因素,但我们完全不能以某一种类型来归类。

比如《低俗小说》中,米娅和文森特在舞台上一起跳摇摆舞的场景,其实蕴含了美国的音乐史和舞蹈史。米娅的穿着、头型甚至神态,无不散发着美国20世纪60年代的味道;而《被解救的姜戈》里的牛仔和高头大马,甚至泥泞的道路,也是在向西部片致敬。再比如《杀死比尔》系列,背景出自意大利黑帮电影《大复仇》,《杀死比尔》也以复仇为主线,但其中已经填充了西方类型电影的精华。

昆汀的杂糅技巧使得其作品呈现一种“看山不似山,看水不似水”的“反类型”感,但这种“反类型”却成为一种崭新的元素,他故意让观众以为他会按照之前的路数走,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比如《低俗小说》中,我们以为文森特是绝对的主角,不到最后环节,他根本不会被无关紧要的人杀死,没想到,布奇这个看似和文森特毫无联系的人,杀死了刚从厕所出来的文森特。《杀死比尔》中,新娘找到了比尔,观众正在为一家三口团聚感到高兴,新娘竟然杀死了他,和女儿远走高飞。《无耻混蛋》中,一个充满着政治化和严肃的主题在昆汀的手下变成了一种戏谑的嘲讽。希特勒,这个全世界为之恐惧的极端分子,在影片中被昆汀塑造成一个生活在膨胀野心意淫的世界里的小丑,昆汀用极其夸张的镜头展现这个军阀领袖,本身就是一种讽刺,而杀死他的竟然是一群无耻混蛋,昆汀这种颠覆式的解构手法让观众彻底告别了传统的观影模式,在观看他的电影时每一秒都有惊喜。

信手拈来的拼贴是昆汀电影中消解固有电影类型的方法,昆汀把自己灵活运用各种桥段并巧妙拼接引以为傲。他对固有类型的消解和对主流叙事模式的反叛,造就了一部部后现代主义的颠覆性影片。

(二)暴力场面与杂耍蒙太奇的“圆形结构”相得益彰

杂耍蒙太奇为了实现某种抽象的理性观点,在表现方式上往往硬性插入、摇进和剧情完全不相干的镜头,以实现其颠覆和破坏的作用。昆汀的影片中,暴力场面与杂耍蒙太奇的“圆形结构”相得益彰,这个“圆形结构”展现了暴力的发生和过程是循环往复的,暴力不仅仅存在于过去,还存在于当下以及未来。历史感在昆汀的影片中被消解,暴力成了永久的现在。

纵观昆汀的所有作品,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并不十分出彩,真正出彩的是他讲故事的方式。昆汀的作品《低俗小说》就是最典型的例证。“小南瓜”和“兔宝宝”在快餐厅抢劫的两场戏,头尾呼应,文森特去厕所的戏份则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快餐店里,当他去了厕所,抢劫就开始了,而他在厕所悠闲地看书,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另一次是他去布奇家蹲守时,当他从厕所出来,布奇一枪打死了他。在昆汀眼中,暴力实在是很容易不期而遇的。暴力时时刻刻都在上演,即使在上厕所这样最私密的时刻,毫无防备的时刻,也会突然发生,并且一轮轮重复。这不仅仅是《低俗小说》一部影片体现出的特点,《杀死比尔》中,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的叙事结构。这种叙事结构的好处显而易见,增强了电影文本的可看性与游戏性,也展现了昆汀暴力观中暴力的不可捉摸以及非理性特征。影片中这样的情节重复上演,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其是对昆汀另一暴力观的印证:暴力是永无休止的。

三、非动作暴力的呈现——喋喋不休的语言暴力

昆汀的电影里不仅上演着影像暴力,也充斥着喋喋不休的语言暴力。我们可以将语言暴力理解为以语言霸权的形式,通过不讲逻辑、不合规范的语言的大量使用,吸引观众的注意,孤立和剥夺他人的某种权利,造成伤害的实质。在其影片中,无论是任何事件,都伴随着大量动作,那种一言不发上来就打斗的场面几乎很少在他的影片中出现,然而细细品读这些对白,又能从中发现非常有意思的细节,语言暴力和影像暴力是并存的,两者巧妙地融合。

在《被解救的姜戈》中,姜戈回到庄园主家里复仇,他完全可以点燃炸药,一言不发地解决掉那些坏人们,然而,这是昆汀的电影。他在庄园主家里,等着剩下的人们参加完葬礼回来。在生死面前,死亡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或者不是最迅速解决的问题,姜戈用喋喋不休的语言将几个人折磨殆尽,显示了人物强大的语言暴力。

姜戈:你们都会和卡尔文相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掏出枪秒杀了三个保镖)

三个保镖并未被打死,倒地呻吟。

姜戈:比利·克瑞斯,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想起来了。上次我见到你时,你还想割了我的……(又开了一枪)

保镖痛苦地大声号叫:姜戈,你这个黑杂种。

姜戈:D不发音,你这个乡巴佬。(一枪打死)

姜戈:现在,黑人们,我建议你们离开这些白人。不包括你,斯蒂芬,你在这儿好好呆着。

斯蒂芬呆在原地不敢动。

姜戈:科拉(黑人奴仆),你走之前,能不能跟劳拉小姐(白人庄园主的妻子)告个别?

科拉:干什么?

姜戈:跟劳拉小姐告个别。

科拉:再见,劳拉小姐。

姜戈开枪杀死了劳拉。

姜戈:现在,你俩可以走了。

姜戈:斯蒂芬,觉得我的新衣服怎么样?今天才发现深红色和我很配。

斯蒂芬:你已经开完六枪了,黑鬼。

姜戈:(从另一侧裤腰里掏出另一把枪)可我还有一把,黑鬼。你说你在这里76年,见过很多对黑人的折磨方式,但你没提到过膝盖。(一枪打中斯蒂芬的膝盖)

斯蒂芬:混蛋。(捂着被打伤的腿)

姜戈:76年了,斯蒂芬,你见过来来往往多少黑鬼?七千个?八千个?九千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卡尔文·坎迪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放屁。但有一件事他说对了,我就是万里挑一的黑鬼。

和姜戈一样,昆汀电影中的人物都很爱喋喋不休,我们看《低俗小说》中朱尔斯和文森特去公寓里拿回老大的钱箱那一段,刚走进公寓的时候,二人十分轻松,并且要求躺在沙发上的那个混混接着躺好,不用起来。接着彬彬有礼地和对方讨论起用餐和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使得紧张气氛立刻轻松起来,正当大家觉得一派和平的时候,情绪急转直下,朱尔斯大声斥责他们,并且开枪打死了一人,之后凶神恶煞地背诵起了《圣经》。这种人物行为的反复构成了巨大的阅读心理势能,可以说,用语言暴力替代血腥画面的暴力成为昆汀独特的暴力风格,观众通过两种情绪的冲突获得了更为震撼的观影经历,也增强了紧张气氛。

四、结 语

其实,昆汀更像是一个电影顽童,也更像是一个超级影迷,他没有被太多的传统电影观念束缚,只是玩着自己喜欢的影像,为观众开启了一扇通往自由世界的大门。反观现实世界,我们依旧被战争、不公、复仇、欺骗等所包围,我们也许就是显性暴力或者隐性暴力的受害者。从这个角度来说,昆汀的电影提供给我们一种暴力寓言,我们通过昆汀“无意义”的暴力领会了自身命运和精神启蒙,就如同刚从厕所出来的文森特,一枪被仇人打倒在地,我们又将何时何地处于何种危险下?我们不知道未来的样子,但通过昆汀的电影对命运的折射实在值得深思。

[参考文献]

[1]祝虹.论《低俗小说》的叙事策略[J].当代电影,2002(01).

[2]汪莹.银幕上的“暴力文化”——美国导演昆廷·塔伦蒂诺及其作品[J].电影艺术,1998(06).

[3][美]罗伯特·考克尔.电影形式与文化[M].郭青春,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李琳(1979— ),女,河北保定人,硕士,河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艺术理论及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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