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

[新闻背景] 2016年6月2日，北京市文化执法总队公布了首批涉黄网络主播黑名单，其中40人受到了永久封禁的处罚，这是自《北京网络直播行业自律公约》出台以来，监管部门依法查处的涉案主播。此新闻一出，“网络主播”这个职业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近日，本刊记者联系采访了网络女主播杨希月。三个月前，一则“20岁女主播月入10万，为提升人气而丰胸”的新闻刷爆网络，杨希月因此一夜成名。然而，没有人想到，一个20岁女孩竟有一段跌跌撞撞有血有泪的青春……

采访杨希月，绝非猎奇，而是要通过真实地还原一个来自农村的贫困女大学生的坎坷、迷惘的青春历程，告诫那些同样缺少父母亲友财务资助、指点人生迷津的年轻人，青春可以无畏，但法律、良知的底线千万不能碰。否则，青春有多大胆，摔得就有多痛！

困顿迷惘中“突围”，女大学生应聘网络主播

[记者手记] 初见杨希月，长发及腰，外形出众，这个年仅20岁的女孩，本应拥有令人羡慕的美好青春，可她为什么明知这是一份有争议的职业，却义无反顾地一脚踏进“网络女主播”这个灰色地带，晨昏颠倒，选择在悬崖边行走？

1996年出生的杨希月是四川宜宾人，出生没多久，父母离异，她被母亲送到了柏溪镇的乡下，交给外公外婆抚养。四岁那年，母亲去看她，她这才知道，母亲再婚又离婚，她又有了一个小她两岁的同母异父妹妹。在外玩耍时，常有小朋友笑她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杨希月不敢争辩，找外婆哭诉，外婆却连连叹息：“你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一年后，杨希月被母亲接到身边。此时，母亲和人合伙开了一家KTV。2008年秋季的一天晚上，杨希月和妹妹正在配电室里写作业，一个30多岁的陌生男子突然带着一拨人闯进来，找母亲要钱。母亲不给，那男子恼怒地拔掉了配电室里所有的电源线，KTV里乱成一团，杨希月和妹妹吓得瑟瑟发抖。

那男子骂骂咧咧地走后，杨希月才知道，对方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一刻，她对父亲所有美好的想象，全都灰飞烟灭。此事之后，母亲跟合伙人结束合作，跑去超市打工，母女三人常常为钱发愁。

2009年，杨希月中考失利，母亲建议她上技校学门技术。从小就为钱所困的杨希月，一心想的就是学什么赚钱多。一天，她看到一家酒店招聘经理，工资5000元，顿时觉得酒店工资好高，于是她报了成都商务学院酒店管理专业5年制大专。然而，面对每学期8000元的学费，杨希月傻眼了，她跑去找父亲。“去找你妈要，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父亲没好气地说道。杨希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你若是男人，就不会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杨希月也倔起了脾气，最终，父亲妥协了。

此后，每次去找父亲要钱，杨希月都要跟他吵一架。从那时起，她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只要能挣钱，她什么活都干。那年暑假，她用自己挣的第一笔钱，给母亲买了一条600多元的玉坠项链。母亲逢人就说：“女儿有出息了，能挣钱给我买东西了！”看着母亲开心的笑，杨希月感到幸福和满足。

在成都商务学院的第三年，杨希月去酒店实习。她发现，就算自己升到领班，一天工作16个小时，一个月顶多也只有2500元。于是，她决定换专业，改学经济管理。2014年，杨希月大专毕业，自考了专升本，考上四川传媒学院，一个学期学费2万元。

杨希月再次找到父亲。当时，父亲已再婚，并刚生了一个儿子。他嫌弃地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真的没钱。”空手而归的路上，杨希月一直在哭。回家后，杨希月把去找父亲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安慰她：“别担心，学费妈妈给你出。”整整两个多月，母亲从白天忙到深夜，兼做了几份工，东挪西借终于凑齐了学费。

开学之后，为了攒够生活费，杨希月利用课余时间，发疯般地找工作、递简历。2014年寒假，她到成都一家传媒公司应聘。原本她想应聘平面模特，却被公司视频中心主管提议，面试网络女主播。

杨希月当时并不清楚网络女主播到底要做什么，但视频中心主管的话让她动心：舒舒服服地坐在直播间，唱唱歌、聊聊天、打打趣、卖卖萌，一天工作3小时，两年至少就能赚百万。

“不管做什么，能挣到学费，能让妈妈的负担轻一点，我就干！”在她的亲朋好友中，没人有这个能力告诉她，走这条路有无风险，没人能为她指点迷津，但那种天天为学费、生活费发愁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这个野草一样生长的乡下姑娘，一心要从困顿中突围，生存下去。

当天，外形姣好的她顺利通过面试。

丛林生存“勇”者胜，网络世界的青春跌跌撞撞

[记者手记] 杨希月一头扎进了直播生涯。滥情的网络世界，频频突破“下限”，有着一套特殊的丛林生存法则。初出茅庐的杨希月如何迈过最初的心理障碍，取悦粉丝迎合“金主”；如何在竞争惨烈的直播间，闪转腾挪，最终脱颖而出，赚取第一桶金？

杨希月的直播生涯从此开始。

公司是坐班制，每个主播有一个直播间。刚开始，杨希月一对镜头就紧张，线上有人跟她说话、送礼物，她基本上都是“谢谢”“吃饭了没”“做什么工作”“想听什么歌”这几句，随后就聊不下去了。结果，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少，直播经纪人找到她，当众责备：“你有没有脑子？看着不断掉粉，还不想办法！”其他的女主播在一旁窃窃私语：“看她穿的什么啊，那么土。”杨希月脸涨得通红，她开始偷师其他女主播，穿起了低V领、露背装。很快，直播间就有粉丝调戏她：“主播，多少钱一晚？”开始，杨希月很生气，半天不说话。有时候被惹烦了，就会骂粉丝：“滚出我的直播间！”直播经纪人可以在监控室看到每个主播的表现，他再次找到杨希月：“你怎么骂粉丝啊？”“他们不尊重我！”杨希月委屈得直哭。直播经纪人嗤之以鼻：“尊重？粉丝是你的金主，没有他们，你一文不值！”杨希月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改变。此后，她开始对粉丝的骚扰笑脸相对，果然人气和礼物都得到了提升。

第一个月，杨希月拿了4000多元的工资，她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兴奋得给母亲打电话。母亲一听女儿做了网络女主播，连夜从宜宾赶到成都，劝说女儿离开：“正经人家的女孩，不会做这种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