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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

2016-07-27天瑶

飞魔幻B 2016年7期
关键词:千山马车叔叔

天瑶

他驭马在长街疾驰而过,衣袂被风刮起飘在身后,沿途撞翻了几个摊位,差点撞倒几个行人。

马长嘶一声,他在莫府门前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冲了进去。

莫府上下早已一片混乱,他穿过正厅,径直推门闯入后院的房间。

“道之,你终于来了!快劝劝静姝这孩子,她……”妇人抱着静姝,边抹泪边同他讲话。

温道之目光落在静姝脖子上那道可怖的青紫色勒痕上,心中微微一疼,慢慢地走到她身边。

“温叔叔。”静姝脸上一片死灰,声音嘶哑,“千山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的心狠狠一抽,脱口而出道:“他没有……”

“静姝?”门外的声音恰好打断他的话。

他骇然回头,发现身后正站着本来早该死去的李千山。李千山并没有死,只是头部受伤,用白布裹了一圈。

他不禁全身微微一晃,向后退了一步。

静姝身形摇晃地越过他直直扑到李千山怀里,难以置信道:“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微风吹开窗牖,樱花顺着风飘进来,恰好有几片花瓣飞过拥抱的二人头顶,打在他衣摆上,然后慢慢地顺着衣襟落到他脚边。

他静静地看着,忽然就明白过来:这一生,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静姝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夫君是李家唯一的嫡子李千山。

她父亲早逝,莫家早已没落成小门小户,不过靠着母亲嫁妆里的几亩良田和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温道之接济勉强过日子,李家却经过几年经营成了晋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莫母原本担心李家会嫌弃这门亲事,但没想到李家不愧为诗书之家,不但逢年过节送礼过来,还下帖子表示今年乞巧节要送七岁的李千山过来一同乐乐。

静姝知道之后便悄悄绣了一个荷包,莫母瞅着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竹子哭笑不得,但也并没有戳破。

谁知,乞巧节那天,第一个上门的却不是李千山,而是温道之。

“温叔叔——”静姝小步跑过去。

温道之全身透着一种儒雅,他一只手拿着礼物,另一只手轻巧地将她抱起来,双眸带着温柔而宠溺的笑意:“静姝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呀?淘气了没有?”

听他这么问,往日对着他活泼的静姝却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莫母走出来,道:“道之,你快把她放下来,别惯着她了。哎呀,怎么又带了这些东西过来?”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温道之将静姝放下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拆开看看是什么!”

静姝打开一看,见是从西洋传进来的八音盒,中间还有两个小人跳舞,顿时开心不已。

温道之看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逗她道:“有没有礼物给温叔叔呀?”

静姝小嘴一噘,手往怀里探了探,最后还是摇头,小声道:“没有……”

温道之摸着她的小脑袋说没关系,而后就看到七岁的李千山走了进来。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看到静姝和李千山互相见了礼,两个人脸上都有胭脂般的红晕。

李千山临走的时候,静姝悄悄从怀里扯出一个荷包,慌慌张张地塞到李千山怀里,却恰好被莫母撞见。

“怪不得你温叔叔跟你要礼物的时候你说没有,原来这礼物是给你未来夫君的呀!”莫母笑吟吟地打趣道。

两个小人儿的脸唰地都红了。

送走李千山已是黄昏,夕阳将温道之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庭院里显得十分孤寂。静姝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温叔叔,等我练好女工,我再送一个荷包给你。”

他低头望着她满是内疚之色的小脸,含笑道:“那温叔叔等着。”

莫母让奶妈把静姝带下去,而后对他道:“我看你今日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恢复如常,温和道:“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嫂子不用担心我。”

不知不觉静姝已经长到十四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自那年乞巧节之后,李千山便成了莫府的常客,他经常会给静姝带一些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只是,渐渐地,李千山越来越多地在静姝嘴里听到“温叔叔”这三个字——

她的名字是温叔叔给起的;温叔叔是她父亲的旧识,自父亲死后就尽心尽力照看她们母女二人;温叔叔最疼她,小时候母亲打她的时候,只要温叔叔在,她就会躲在温叔叔怀里;温叔叔又给她带了西洋传进来的新奇玩意儿;她几乎什么都会跟温叔叔说……

“温叔叔”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般,李千山只要一听到,便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但是,温道之那个人李千山见过,他已经是快要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把他跟静姝联系在一起简直是对静姝的亵渎。

他强忍着对“温叔叔”这三个字的妒火,却终于有一次彻底爆发。

那天,李千山如常去寻静姝,却看到她正在绣一个精巧的荷包,颜色沉稳而内敛,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之感。

静姝如往常一般大大咧咧地说:“这是给温叔叔绣的。”

他当时便沉了脸。静姝摸不清他为何不高兴,便拉着他去她房中看之前他送的绣球花。

那是他第一次进静姝的闺房。看那盆绣球花开得正盛,他心情终于缓和了下来。突然,他又看到静姝房中大大小小摆满了温道之送的东西——西洋的望远镜、八音盒、梳妆镜……

他终于按捺不住,蓦地将那八音盒扔到地上,语气冰冷地问她:“这些年我送你的东西呢?”

看静姝一怔,他抬脚便走,气冲冲地回了家。

李千山回家待了三四天,气慢慢消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分,就想着去给静姝赔罪,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去,莫家便派嬷嬷传来消息,说静姝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

他吓得饭都来不及吃便赶了过去,赶到时,静姝刚吃了药睡着了,在屋子里守着的是静姝的母亲,还有——温道之。

温道之站在窗牖边低着头,目光却落在静姝身上。

李千山稍微见了个礼,语气不善道:“就算你是静姝的长辈,也没有进静姝闺房的道理吧?”

莫母微微一惊,正要说话,温道之却对她打了个出去的手势,而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温道之一离开,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恰好落在静姝身上,身旁的嬷嬷立刻将床幔放了下来。见状,李千山心里惊疑不定——他方才是在替静姝挡着阳光?

“是我失了礼数。”他们都来到院内,温道之语气淡淡的,“我忧心静姝的伤,一时不察,还请李小公子不要见怪。”

李千山始终觉得他对静姝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情愫,或许是静姝平日里提到他的次数太多了。

莫母尴尬道:“都是我不好。道之是看着静姝长大的,这才没避讳。”

李千山不好再说什么,对着温道之行了个礼,道:“这些年多谢温叔叔照顾静姝和伯母了。”

他以未婚夫的身份挑衅,却不想温道之只是轻笑出声来:“好说。”

他看莫母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吃醋太过,一时也红了脸,便告辞逃了出去。

谁知,他走到半路却摸到袖中本要留给静姝的金疮药,便又折了回去。他轻轻来到静姝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时,却恰好透过门缝看到温道之坐在静姝床边,爱怜地将静姝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他内心的怒意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他砰地推开门。

温道之回过头来,平静地望着他。

“你放开她!”李千山几乎是怒吼道,而后一拳打向温道之。温道之反手将他提出去,一下子将他扔到一棵树上。

“你浑蛋!”李千山喝道,“她那么相信你,你对她竟然有这种腌臜的心思!”

温道之伸手提起他的衣襟,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那是一双可以勾魂摄魄的眸子,有惊人的熟悉感和陌生感一并涌来。那一瞬间,李千山几乎怀疑他会杀了自己。

然而刹那间,温道之缓缓松开了手,淡然道:“李小公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都看到了,你——”

“你看错了。”

温道之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你要是敢坏她的名声,我要你的命。”他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服,“何况,不会有人信你的。”

李千山过几日再来看静姝时,静姝已经大好,浑然不知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打开一个箱子,讨好地说:“你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我……我只是舍不得拿出来。”

他心头一暖,慢慢抱住她,却忍不住说:“你那个阿叔……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静姝急道:“你在说什么呀?”

温道之没有说错,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换了话题:“以后,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旁人?温叔叔也不行。”

闻言,静姝脸色一红。

他从怀里拿出一方绢帕,上面早已题了几句词——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他悄悄说:“像这样的词,就不能告诉他。”

这分明是当年李后主与周后偷偷幽会时写的词,他竟写出来递给她,还盖上了他的私章——秋陵公子。

静姝立刻将这绢帕揣入怀中,嗔道:“以后不许乱给我这些东西……”

他微微一笑:“好。”又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由于静姝就要及笄了,李家很快送来了聘礼,两家商定一年后成亲。

同时,李千山暗地里派人调查温道之。李千山发现此人为人低调,经商手段十分老辣,几乎可算是白手起家,如今已经在晋州连开了三家酒楼。他还有几间杂货铺子,里面有市面上很少见的西洋玩意儿,利润十分可观。甚至,李千山的父亲同他都是好友。

只是有一件事十分奇怪,他已年近四十却未娶妻,这更让李千山觉得他对静姝有那份心思。

“简直无耻!”他低声咒骂里一句,而后吩咐小厮寸步不离地跟着温道之。

他跟静姝婚期已定,他却总是惴惴不安,担心温道之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果然,有天小厮来禀告,说温道之要跟静姝母女踏青。

他立刻赶过去,装作不经意撞见的模样:“不如带我一起吧?”

他看温道之想跟静姝母女坐一辆马车,就抢先一步坐上去:“不好意思,车里地方小,不够再坐一个人了。”

温道之平静道:“那我骑马吧。”

李千山却在他的声音里听到几分紧张。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李千山却顾不得欣赏春光,只是在马车里同静姝母女逗笑。

蓦然间,温道之掀开车帘一把扯住静姝,李千山惊道:“你干什么?!”

此时,马忽地长嘶一声,而后马车开始快速向前冲去。

温道之一下子将静姝拉到马背上,而后快速将她放下,沉声道:“在这里等我。”

他策马追上马车,对车内的人伸手:“抓住我!”

李千山将莫母送了出去,温道之接住莫母将她放下,再次追上马车时,前方已是一处不深不浅的沟壑。

李千山在马车内摇摇晃晃,风吹起车帘时恰好看到了前方的沟壑,不觉一惊。他侧头看到温道之追上马车,虽然温道之对他伸出了手,但中间总有一段距离,让他抓不住。

李千山撞上他平静无波的双眼,不觉全身发冷,脱口而出:“你要杀我?”

他惊骇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话音刚落,马车便落入沟壑,李千山也不省人事。

他仿佛做了极长的一个梦,浑身都是倦意,醒来时便听到小厮推门而入禀告道:“生了,生了!莫家生了一个大姑娘!”

“莫家?”李千山一惊,慌忙起身,“哪个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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