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

2015年2月30日，在澳大利亚名城珀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位中国辽宁籍的女子沈红果被人用鱼枪残忍杀害，该女子的母亲也被重伤成植物人。澳洲警方认为，沈红果的丈夫、亿万富豪周厚华是犯罪嫌疑人。然而，周厚华在案发期间，一直在中国忙于生意，并没有出境记录。因为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证据，此案一直被搁置。

直到有一天，澳洲警方在偶然中抓拍的一张图片里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就是周厚华后，此案才得以告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周厚华既然在案发期间没有出境记录，他是如何跑到澳洲杀妻的呢？难道，他会遁形吗？这起勘称“最完美”的案件是如何告破的呢？

留守妻子，孤寂情变

现年40岁的周厚华是辽宁沈阳人，他的父亲周哲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亿万富豪，整个家族在辽宁经营着矿产、外贸出口以及房地产生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周厚华，被父亲周哲寄予了厚望。从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毕业后，周厚华回到国内，不久便在父亲的安排下，和一个门当户对的豪门闺秀谢秋华结为夫妻。

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周厚华被父亲周哲安排在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上，作为公司接班人培养。在父亲的引导下，周厚华逐渐熟悉了公司的业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因为在生意场上与人结怨，周哲在出差途中被仇家暗杀，就这样，周厚华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公司和亿万财富。

没有了父亲的管束，周厚华开始放任自己的情感。帅气多金的他，身边的女友络绎不绝，这样的婚姻状态，让周厚华的妻子谢秋华忍无可忍，最终，两人平静地分手，而对金钱非常看重的周厚华，在离婚时，仅仅只给了谢秋华和孩子一套别墅和300万的存款，就让自己恢复了单身。

离婚后的周厚华，成了众多女生爱慕和追求的对象。最终，从名校毕业，担任周厚华公司法律顾问的女律师沈红果成了周厚华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2008年，周厚华和沈红果全家移民到澳大利亚珀斯，并在当地购置了豪宅和豪车，沈红果怀孕后，周厚华还将沈红果的母亲接到珀斯来照顾她的起居。因为生意都在国内，所以，在安置好沈红果后，周厚华就回到了国内。

回到辽宁后，周厚华的老毛病又犯了——没有了妻子的管束，他又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对于周厚华在国内的种种行径，沈红果远在天涯，毫无办法。在生下女儿后，已经移民到澳洲的她，不想再回到国内，于是，这对豪门夫妻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漠，维持他们之间关系的，只有那薄薄的一张结婚证书。

周厚华每年只会来一趟澳大利亚珀斯，这样一来，沈红果在澳洲也没有人管束了，闲极无聊中，沈红果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香港公司的珀斯分公司担任法律顾问，一来二往中，沈红果逐渐和这家公司的港方总经理康强产生感情。

现年42岁的康强年轻而富有，妻子又远在香港，在一次管理人员会议后，康强就把目光盯上了风姿绰约的沈红果。康强是个让人情不自禁产生好感的男人，很快，在康强的狂热追求下，沈红果独居多年压抑的冲动和激情被释放了。

自从与康强越轨后，沈红果沉迷在这种快感中无法自拔。此前，她还定期会给周厚华打越洋电话，尽一下妻子的责任，关心一下他的生活和生意。可自从有了康强后，她连给周厚华的电话也免了，夫妻两人经常是几个月不联系。

虽然自己在国内花天酒地，但周厚华却无法接受妻子对自己的冷漠。有一次，他到珀斯度假，明显从沈红果的身上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周厚华没有发作，在珀斯呆了一个星期后，就回到了国内。

双双出轨，先发制人

然而，就在周厚华在国内花天酒地时，却突然接到澳大利亚珀斯当地法院的传票，沈红果竟然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并控诉周厚华是婚姻的过错方，要求分割周厚华的亿万财富。珀斯当地法院告知周厚华，沈红果在提交的诉状里，有周厚华婚内出轨的证据，法院将依法冻结周厚华在澳大利亚的所有房产、财产和账户，直到法院判决双方离婚、财产分割后方能解冻。

这下周厚华恐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红果会跟他来这一出，当初移民澳洲时，周厚华在当地投资了三处豪宅房产，并将大部分财富都转移到了澳洲，由沈红果管理着，这些财富加起来价值2亿元之巨。出于对妇女儿童的保护，澳大利亚法律在婚姻诉讼判决中本来就“偏向”女方，身为律师的沈红果自然知道什么证据对她有利，如果她搜集的证据被法官认可，那判决离婚后，周厚华的大部分财产将归沈红果所有。

沈红果这招后发制人的举动，让周厚华陷入了困境。原来，自从邂逅了康强后，沈红果对自己这段如同死灰一般的婚姻彻底失望了，在康强答应和她结婚，两人从此双宿双飞后，沈红果决定和周厚华离婚。但是，沈红果又不甘心放弃掌握在手中的亿万财富，于是心生一计，派人在国内悄悄搜集了一系列周厚华婚内不忠的证据：在婚内包养了9名女性同居；导致两名女孩怀孕流产；两年没有和沈红果居住在一起……这些证据无疑是杀手锏，让周厚华处于被动的境地。

周厚华对沈红果恨之入骨，但却毫无办法，他能感觉到妻子也出轨了，但偏偏就抓不住她的证据。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沈红果算计，更不愿意损失亿万财富。痛定思痛后，周厚华下了决心，既然沈红果这样不顾廉耻，也别怪他对她出歪招了。

2015年2月30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凶杀案让澳大利亚珀斯这一宁静平和的城市哗然。当晚，华裔女子沈红果和她的母亲康洁在自家别墅门前，被鱼枪射杀，沈红果当场身亡，康洁最终成了植物人。因为这处豪宅较为偏远，周边监控设施有限，现场能够采集的证据，只有邻居家安装的监控拍到一部可疑车辆，还有一名目击者在暮色中看到的凶手侧影。

根据调查，澳大利亚警方拼贴出案发经过：当晚19时30分，沈红果驾车和母亲回到别墅，就在母亲下车时，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忽然逼近堵住去路，一名披着长发、皮肤黝黑、身形看似男人的人举起鱼枪向沈红果发射，沈红果被击中当场身亡。随即，凶手拿出一把铁锤，追上康洁，敲击其头部，致其倒地不醒……行凶者驾驶着可疑车辆消失在监控视频里。

经过法院鉴定，沈红果中枪身亡，康洁陷入昏迷，经抢救后送回沈阳家中，至今未醒。曾连续登上“世界最佳居住城市”的珀斯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让当地不少居民感到惶恐。案发后，别墅区里的一些华人居民在接受完警方调查后，甚至连夜收拾行李飞回国内。

根据唯一的目击者对行凶者外形和使用鱼枪的描述，澳大利亚警方曾怀疑过可能是当地土著渔民作案。然而进一步调查，“土著渔民”又仿佛凭空消失，再未出现。

针对沈红果社会关系的调查也显示，她在当地工作和生活多年，没有与人结过怨。不过，警方调取沈红果的资料时发现：沈红果此时正在向丈夫提起离婚诉讼，并要求分割亿万财富，当地法院已经受理。

从这个角度来看，周厚华有作案的嫌疑。当地警方虽然做出了判断，然而进一步的调查却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周厚华在半年前持澳大利亚护照出境，回到沈阳，此后再无进入澳大利亚的记录。中国警方在寻找周厚华时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的确人在沈阳。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吗？

因为无法找到犯罪嫌疑人，沈红果被杀案暂时被搁置了起来。

凶手遁形，“灵光乍现”

在暂时无法确认周厚华就是犯罪嫌疑人后，珀斯当地警方开始寻找其他线索，会不会是雇凶杀人？“土著居民”是不是周厚华花钱雇来的杀手？然而，警方始终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

疑点很快出现了：警方发现，周厚华曾在案发前不久，在悉尼华人报纸《澳洲新报》上刊登招聘司机的广告，要求由悉尼横跨澳大利亚到珀斯。既然周厚华他当时在国内，此后再也未入境澳大利亚，为什么要在自己不在期间雇人横跨澳大利亚呢？

这时，一张由澳大利亚高速交警部门传送到珀斯刑事部门的照片改变了整个局面——凶手很可能就是周厚华本人！

交警部门表示，就在沈红果被暗杀不久，一辆孤独前行的车出现在珀斯前往悉尼的公路上，车上坐着两名沉默的华裔男子。当地高速交警觉得车辆可疑，将车辆拦下对两人分别盘查：其中一名男子是另一名男子雇来的司机，从悉尼到珀斯，当时正在珀斯返回悉尼的路上。驾车横跨澳洲大陆旅行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先例，交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然而，一名交警始终觉得持有“岳某中国护照”的男子“有些不对”，为保险起见，他几乎是“灵光乍现”地调用警车顶部的执法记录仪，拍下了这名男子清晰的正面照。

珀斯警方经过比对，照片中的人和周厚华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很快，警方查找案发后几天的出境记录里，也有一名男子留下的清晰照片，与周厚华十分相似。

这名出境男子留下的信息是辽宁沈阳籍的岳某，系周厚华同乡。出入境记录显示，岳某出入境澳大利亚的时间，正好是沈红果被害的案发时间。

经过与中国警方合作进一步侦查发现，岳某与周厚华是好友，还在周厚华的婚礼上担任过伴郎。而两人证件照片上的面貌，的确十分相似。

至此，真相浮出了水面：因不满妻子沈红果离婚分割财产等因素，周厚华决定杀害沈红果。他事先在网上买好鱼枪、铁锤和刀等作案工具，寄到澳洲一个朋友家，然后在澳洲的华人报纸上刊登广告找来司机宋峰。

随后，周厚华持与其长相酷似的好友岳某的护照出境，来到澳大利亚悉尼，经过一系列化装后，开始遁形，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杀妻之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心叵测遁形企图蒙蔽警方视线，却不想被警方的“灵光乍现”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最终现出了原形！

澳大利亚警方在调查告一段落后，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澳大利亚关于刑事司法协助的条约》，向我国公安部通报了此案，并要求司法协助。随后，公安部着手牵头协调侦办此案，并将滞留在沈阳的周厚华捉拿归案。充分协商后，澳大利亚警方同意将此案移交给中国警方。在这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皆出生于中国，且犯罪嫌疑人在国内落网，让犯罪嫌疑人在国内伏法，更有利于还被害人公道。

随后，公安部指定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管辖。真要让中国警方接手此案，澳大利亚方面给出前提——必须先做出“量刑承诺”。周厚华的行为如果在国内，将有很大的可能被依法判处死刑。但周厚华加入澳大利亚籍，澳大利亚已取消死刑。出于“本国公民保护原则”和“国际警务合作惯例”，澳方表示只有在中国作出不执行死刑的承诺下，才能向中国进一步提供该案的证据材料。

随着澳大利亚警方要求时间的临近，一旦超时，中国警方只能以涉嫌“偷越国（边）境罪”抓捕周厚华，处以一年以下拘役，这显然与澳大利亚警方认定的犯罪事实不符。“僵局”压力之下，上海公安刑侦总队的侦查员仔细研究了澳大利亚法律，并与澳大利亚大使馆警务联络官及时沟通案情。在充分了解澳方对量刑承诺的具体要求和接受方式后，上海市公安局商请市检察院、市高院提前介入，达成共识，并以《会议纪要》的形式通过我国司法部向澳大利亚提出“根据上海历年来启动国际司法合作程序的案件判例，上海会启动此案侦查，作出不执行死刑承诺”的意见。

凶手是外籍华人，被害人有外籍华人也有中国公民，作案地点位于国外，案发后嫌疑人又逃回国内——这样一起错综复杂的案件，经过上海警方和法院的沟通努力后，终于有了结果。上海市一中院法槌落定，澳大利亚籍男子周厚华因谋杀妻子沈红果和岳母，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

如今，周厚华曾不计代价试图保留的亿万财富终究还是没有留住。他在珀斯的财产被依法拍卖，所得的亿万资金成立了一项基金，用于女儿（澳大利亚籍）的成长，女儿则由当地政府指定给一对警察夫妇收养。办妥手续后，这对警察夫妇立即带着女儿飞赴沈阳，看望了外公和尚处于植物人状态的外婆，随后飞回曾经罪恶与阳光并存的城市，开启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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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季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