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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里湖丝甲天下

2016-07-16陆士虎

收藏 2016年6期
关键词:生丝南浔

陆士虎

被评委认定“充分显示了来自蚕桑原产国的丝绸的优异品质”,维多利亚女王为其亲自授予金银大奖,并赠“小飞人”证书,由此牵出了中国与世博最早的红线,南浔也成为中国第一个世博会金奖诞生地。1910年,南浔辑里湖丝有13个品牌在被称为世博会预演的南洋劝业会上分别获一等商勋、二等商勋及超等奖、优等奖。1911年,在意大利工业展览会上,南浔辑里湖丝各类产品均获金奖。1915年,南浔辑里湖丝与茅台酒同获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奖。在1926年的美国费城世博会上,经过技术改良,兴机缫丝参展的辑里湖丝又一举获得8项最高奖——甲等大奖。据初步考证,辑里湖丝还参加了比利时列日、意大利都灵、美国圣路易斯等世博会,频频获得大奖。2012年第41届世博会在上海举行,辑里湖丝再度闪亮登场,成为浙江馆的镇馆之宝。

《申报》对于美国丝商到访南浔的报道

南浔辑里湖丝(又名辑里丝)因产于浙江省湖州市南浔镇辑里村而得名。辑里(原为淤溪俞塔村)亦名七里,为距南浔镇七里的一小村。

清顺治八年(1651年)蔡弈深的《温文忠墓志铭》说:“讳亮者,复迁乌程之淤溪”,可见当时“七里”又名“淤溪”。淤溪为村东息塘在穿珠湾附近分流至村的一条支流,是以溪为村名的。清康熙以前,“淤溪”一度与南浔、马腰、乌镇并称为镇。淤溪镇即为七里村。据《七里村志》记载:七里之称,缘于该村西至马腰、北距南浔皆七里,故而得名。

据周庆云《南浔志》记载:“辑里村居民数百家,市廛(chán)栉比,农人栽桑育蚕,产丝最著,名甲天下,海禁既开,逐行销欧美各国,日辑里湖丝。”南浔辑里湖丝其名始显,不仅因为该村产丝质量优良,还由于该村在当时有南浔籍明代三阁老(一说两阁老)的扶持,因而一荣俱荣。阁老朱国桢在《涌幢小品》中称赞:“湖丝惟七里丝尤佳,较常价每两必多一分,苏人入手即织,用织帽缎,紫光可鉴,其地在南浔七里,故以名。”这是“七里丝”之名最早见于史籍的记载。

1851年辑里湖丝获首届伦敦世博会金银大奖

高铨《吴兴蚕书》中写道:“丝由水煮,治水为先,有一字诀,曰:‘清,清则丝色洁白。”南浔古镇地处太湖之南水网地带,地势东倾,河流纵横,形如蜘网。来自浙北天目山的苕雨言两溪之水流经漾、荡、河、港,逐渐澄清,水清如镜,土质粘韧,构成了育桑、养蚕和缫丝的良好自然条件。南浔辑里村早有“水重丝韧”之传说,即该村穿珠港、西塘桥河之水,不仅甚清,而且水中矿物质较别处要丰富得多,因而比别处的每一桶(十斤)重二两,所缫的一根丝亦比别处的丝可多挂两枚铜钿而不断(过去人们对生丝质量好坏的评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铜钿挂在所缫的一根丝上,越能承重、韧性越好的丝为上品)。

辑里村人还总结了“凡蚕之性喜温和”的经验,发挥了当地风调雨顺、气候温和之有利条件,精心护养和选育出一种极优良的蚕种“莲心种”。1874年,日本驻沪领事曾派专人采购“莲心种”送日本培育。此种所产蚕茧小似莲实,所缫之丝纤度细、拉力强、色艳鲜、解舒好。同时辑里村人改进缫丝工艺和操作技术,还将旧式缫丝车改进为三绪转轴脚踏,这在没有机器缫丝的年代是比较先进的。正如黄省曾在《蚕经》中说:“看缫丝之人,南浔为善。”《南浔志·陶朱公致富书》中说:“缫丝莫精于南浔人。”鉴于上述诸多因素,辑里湖丝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细、圆、匀、坚、白、净、柔、韧”等特点。2011年,辑里湖丝手工制作技艺入选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近年来,随着辑里湖丝在上海世博会和各大“非遗”展览会频频亮相,这一古老的技艺已焕发青春,受到社会大众的更多关注。

南浔商会旧址现为南浔辑里湖丝馆

中国的古镇,南浔是个异数。中国漫长的封建帝制与传统的农业模式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几乎使旧时的乡村都陷入了闭关自守的状态。当徽商、晋商还自我封闭,大多走不出经商入仕、回归宅院的怪圈时,南浔却敢为人先地跳出了这个怪圈,走向上海,走出国门,为江南其他古镇所无法企及的。

也许因为南浔是诞生了明初江南首富沈万三(原名富,字仲荣,又称三秀)的地方,沈万三走了,他家的小渔船摇进了周庄,但善于经商的灵气留下了。南浔名门望族的脉气一直极旺盛,靠经营蚕丝业发家的富商群体到底有多庞大,宋、明代已难以辨考;清代时南浔居民已大多经营丝业,如邢家是从清初开始八代业丝的世家。

那条名叫丝行埭的老街上,所有的店铺、货架上都满满地堆放着一捆捆、一包包、一绞绞的原料生丝。每天清晨,这街上就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但与求售生丝的兴奋的农民相比,店内的伙计却冷静而镇定,两者形成了有趣的对照。求售丝者中声音最响亮、最尖銳的大概要算那些妇女了,但伙计们却依然应付裕如,不管对方多么吵闹和喧哗,始终保持着一种冷静,不知不觉间,一个个协议达成了。生丝成交后,农民就满脸笑容地离开了热闹的街市,有的去了面馆,有的上了茶楼……这就是清初南浔丝市的盛况。

民国时期赴里昂丝业代表团留影

然而,到了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40年代初,对外贸易只限于广州,南浔丝商已不满足于丝行埭上坐商经营的现状了。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一两生丝由广行收购后转手卖给洋人能获利多少,但他们相信这利肯定很高,否则广州人怎么会不远千里来此开广行收购呢?“老南浔”回忆说:当年唐家兜的那家张源泰丝行,是后来成为“八牛”之一张佩森家的,其祖上就是开辟南浔丝业海运的先驱。最初冒险时,张家只能用船装上数百包生丝,外用咸菜、香大头菜做掩护,同时备足粮食、腌肉和淡水,返回时装运干货海鱼(白银藏于鱼腹),没想到竟安然无恙,获了大利。也有人说,“八牛”之一梅家开设的梅恒裕行,创始人梅鸿吉,幼年家贫,从其姑丈起业线,早年也是坐漂洋船海运生丝到广州的。这些事默默地改变着南浔丝商的传统理念和经营模式。虽然出海的途径很多,但一些弄潮儿却常从海宁乍浦港出发,进入杭州湾,南下广州,经公行之手或直接与洋商交易,辑里湖丝遂外销印度、缅甸、埃及、叙利亚等国。虽然有过惊涛、险滩、风暴的袭击,也遭遇过海盗劫掠,但他们终究凭漂洋船开辟了一条南浔——广州的海运生丝之路。

采桑归来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鸦片战争失败后,上海被辟为通商口岸,湖丝贸易以南浔为重要集散中心,在全国生丝出口贸易中居举足轻重的地位。上海开埠的最初四年,南浔辑里丝在上海生丝出口中平均占55%,1847年已达63.3%。据统计,当时上海的91家丝经行中,70%为南浔人所开设。南浔镇仅丝行埭上就开设了50余家丝(经)行、丝裁收购和经营辑里丝。清代诗人曹仁虎在《浔溪竹枝词》中这样描述当时盛况:“红蚕上簇四眠过,金茧成来欲化蛾。听道今年丝价好,通津桥头贩船多。”据《上海生丝贸易报告(1847-1848)》记载:“中国出口生丝几乎全部产自浙江省北部三个府,即杭州、湖州、嘉兴。上述三府中,湖州府的产量较其他两府为多。湖州府最大的生丝集散市场有三个,即南浔镇、菱湖镇、双林镇。上述三个丝市中最大的一个是南浔镇。”据《广州海关十年(18821891)报告》:“直到1870年为止,从上海出口的丝完全是辑里丝。”至1909年,在日本的生丝出口量超过中国前,中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丝出口国,而以南浔辑里丝为主的湖丝一直在中国生丝出口中占很大的比重。

清同治、光绪年间,南浔依托上海这个通商口岸,凭借得天独厚的辑里湖丝而崛起的丝商群体包含了太多的神秘,俗称“四象八牛七十二小金狗”,是中国近代最大的丝商群体。时人以此三种动物的形体来比喻他们财产的多少。一般认为“象”是拥有财产百万两以上的豪富,50万两至百万两者称为“牛”,30万两至50万两者称为“狗”。在被称为“象”的刘、张、庞、顾四大家族中,刘家财产达2000万两,张家1200F两,照此估计,因而也有被尊称为“狮”的。被称为“牛”的有邢、周、邱、陈、金、张、梅、蒋八家。他们的财产总额大约在6000万两至8000万两。这是个令人吃惊的数字,相当于清末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堪称富可敌国。19世纪90年代初,清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只有7000万两左右;1894年前,本国产業资本投资总额仅有6000万两。南浔的这些大贾巨商还以极大的财富支持了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

丝业会馆旧址

南浔辑里湖丝初出口时有丝而无经(名曰土丝,即辑里细丝)。随着缫丝技术的改进和国内外丝织市场的需求,清道光初年,辑里湖丝已由辑里村人“合二丝为一丝,以经车纺之”,改为辑里丝经。第二次改良是在同治十二年(1873年),南浔“八牛”之一“周申昌”丝号仿日本制法,采用“逆摇经”的办法,把辑里湖丝摇成“干经”(始称辑里干经),更加风行中外。据《南浔志》载:“番信转华,大为赞许,盖丝佳而工廉,洋经于是盛行。法兰西、美利坚各洋行咸来购求,嗣又增出方经、大经、花东经等名称,至今风行。”此后,辑里干经又得到发展。据《中国经济志》载:“当时南浔、震泽及黎里一带,约有摇经车户二三千家,每家平均约有车四部,每部小车每日出经十两,每一百两为一经,每十五经为一包,约重公秤1500两,合天秤约1610两之间。”到处尽是“乡人惰于稼而勤于蚕,无不桑之地,无不蚕之家”的兴旺景象。到了19世纪80年代前后,由于国外机缫丝的走红,以及人造丝的发明,南浔富商又纷纷投资创办机缫丝厂。20世纪初,机缫辑里丝飞跃发展,南浔人刨办的杭州的世经丝厂,湖州的关章丝厂、大通丝厂、塘栖的大纶丝厂及南浔汽机改良丝厂等,皆采用日本、意大利等国外先进设备,使得近代兴起的“机缫丝”成为传统“辑里丝”的延续。

从19世纪七八十年代到20世纪初,南浔丝商的经营领域大为拓展,除丝业外,又向金融业以及盐务、房地产等领域广泛投资。这些大贾巨商不仅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在杭州、苏州、青岛等大都市也建有大宅、园林和别业,甚至走向世界各地。其中“四象”之首刘家的实业还走向了全国,除了丝业、典当、房地产,还投资船运、电力、铁路、茶叶等。“四象”之一张家的生意也延伸到其他产业,如绸缎店、当铺、钱庄和通运公司,还投资银行、置田产、经营房地产等。在上海日趋繁华的年代,江南古镇南浔已形成中西合璧的富商文化,深藏于高高的封火墙内的欧式洋楼、教堂与寺庙、道观并存,江南丝竹与交谊舞交融,法兰西玻璃、印象派的画、意大利壁炉、西班牙罗马柱……在这里演绎着现代海派的休闲时尚。想知道中国旧时的江南豪富究竟富到什么程度,去南浔看看就明白了。这里不仅有巨商大贾营造的花园、书楼、大宅、古桥,也有南浔人创造财富、积累财富的传奇故事,更有着由于“财富之镇”的崛起,对湖州乃至中国最富庶的江浙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变迁所产生的重大影响。正如传言:“湖州一个城,不及南浔半个镇。”

1857年初夏,一位英国丝商坐着华丽的丝网船,辗转到了南浔镇,并找到了他理想的事业——贩卖英国需要的丝绸和茶叶。这位英国丝商向国内报告说:“南浔镇上有许多整齐的街道和商号”“在每一条大街上,收购生丝的店铺很多”“是一个富庶之区”“我相信在南浔成交的生丝贸易,甚至比湖州府成交的还要大。一般说来,这里的居民似乎很容易找到工作,同时从他们清洁、健康及安乐的外表来看,他们的劳动报酬一定是很优厚的。”这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前夕,一个英国丝商眼中所见到的南浔。从史料看,这是外商首次到南浔。

另一次是1923年,美商领袖柯密斯率美国丝商参观团到南浔,曾受到南浔丝商庞赞臣、庄骥千等人的欢迎。1925年美国史丹利丝织公司负责人赫朱丹利、上海生丝检验所所长白克纳、万国蚕桑改良所技师何尚平等也来南浔考察,与南浔丝商共议蚕桑改良大计。与此同时,南浔丝商由于思想开放,乐于接受新的思潮,尤其是通过与外商的交流,逐步接受了西方的文化艺术与生活方式,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说到丝业贸易,最典型的代表应是丝业会馆和南浔商会。丝业会馆是南浔商业组织中最早、实力最强的同业公会办公之处,位于广惠桥东侧。据《南浔镇志》记载:清同治四年,南浔丝商禀请藩司批准设立丝业公所,以收缴捐税、维护丝商利益为宗旨,是湖州市首家丝商建立的公所。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始建公所用房三楹,落成于民國元年(1912年),占地约5亩。民国5年,丝业公所改称丝业公会,又叫丝业会馆。每年4月,瑞义堂上举行蚕王会,邀请全镇丝业人员数百入聚首一堂共祭蚕神,以祈祷蚕事茂盛……

南浔商会旧宅坐落在广惠桥南。因清同治、光绪年间,镇上丝行很多,仅中小商店就达数百家之多,各行各业俱全,甚至当时湖州各地的丝业也几乎全由南浔人所办,所以1916年由丝业公所董事长梅履中等发起成立南浔商会。1921年由当时中央政府农商部批准,并颁发钤记,借丝业会馆房屋为会址。1926年,商会购地建会所,占地面积950平方米,共费3万余银元,为三进中西合璧建筑。

新中国成立后,南浔商会旧宅曾长期是南浔镇政府的办公地点。1998年10月,南浔镇政府搬迁新区,这里改作南浔史馆。2010年又辟为南浔辑里湖丝馆,现又以辑里湖丝——历史与文化和谐发展之经典为主题词重新筹划发展,以体现辑里湖丝的历史地位。

如今,在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指引下,从历史深处走来的辑里湖丝的传人正在用智慧和汗水续写着重振南浔辉煌的宏伟篇章。

责编 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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