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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女孩:“误入”兼职歧途

2016-07-16郑旭

民生周刊 2016年13期
关键词:果儿美美婚恋

郑旭

美美告诉“果儿”,与婚恋APP相比,交友APP更容易成为有些男士的“网络猎艳”工具。

2016年5月末的一天下午,北京市房山区一家茶楼里,《民生周刊》记者见到了以知情者身份出现的“果儿”。

“果儿”是她在多款婚恋交友APP上用过的名字。在她看来,除了低调,这个名字还能给“客人”青涩、干净一点的感觉。

“你不会和这里的老板串通好了,安个摄像头什么的,然后再把我和你讲的放在电视播?或者你回头告诉警察,让警察来抓我,但你没有证据啊?”“果儿”抿了一口茶,“即便真是这样,我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尽管故作镇静,试图将其知道的和盘托出,但刚一开始,“果儿”还是因为紧张,让自己的回忆变得语无伦次。

大概两个小时候以后,阳光斜进这间茶香满满却并不奢华的茶室,“果儿”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如释重负。当晚,她离开了北京,“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他背叛了我,我要报复他”

1992年出生的“果儿”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因为父亲嗜赌成性,母亲体弱多病,她家日子过得要比村上其他人家寒酸得多。尽管如此,“果儿”仍是村里唯一一个初中毕业后又考上中等职业技校的90后女孩。

上技校那年,“果儿”的个子已经长到了168公分,加上面庞清秀,惹得很多情窦初开的男同学追逐,但都被“果儿”拒绝了。

“当时我就一个想法,学好本事早点毕业,赚钱供我弟弟上学。”“果儿”说。

“果儿”学的是酒店管理。技校毕业后,她和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一起去成都找工作,但在人才市场等了一周,也没有一家单位愿意聘用她们。等到第八天,女同学收到了省城表亲发的短信,告诉她已经托人将其安排进了一所高校的会务中心,让她尽快回来面试。

当一个人面对庞大而陌生的城市时,最让“果儿”恐惧的不是孤独而是如何活下去。

翌日,“果儿”战战兢兢地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高档的餐厅,她想先从收银员干起。

餐厅老板认认真真地看着“果儿”的身份证,又随意翻了翻她的毕业证,然后叫来领班带她去换上普通服务员的工服。老板还叮嘱领班押下“果儿”的身份证。“果儿”后来才知道,餐厅现有的两名收银员“都是附近工商所、税务所的领导介绍进来的”。

一年后,“果儿”爱上了一个大自己6岁的厨师。又过了半年,“果儿”决定把自己下半辈子交给厨师并跟他一起回贵州的老家。

变故发生在2012年10月。那天,她和厨师男友一起经营的面点店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领头的是一个看上去和厨师男友年龄差不多的男子,称厨师和自己的女朋友有染……20岁的“果儿”跪下来不停地哀求,来者才没有继续打砸下去。

过了好久,躲在壁橱里的厨师男友才蹑手蹑脚地出来。他不停地掌掴自己,希望得到“果儿”的谅解。

那一天,“果儿”说她有过短暂的轻生之念,但此念很快又被打消了:“我不值得为他去死。他背叛了我,我要报复他!”

一周后,“果儿”穿着厨师男友之前送她的白色外套,去城里见了一个网上称比自己大两岁、一见面才知道大了整整10岁的男网友。

第二天一早,“果儿”发现了网友留在房间里的500元钱,她本想把它们撕得粉碎,但她没有这么做。

带着对爱情的失望和仅有的900元钱,“果儿”回到了那个遥远而偏僻的小山村。

“好姐妹也要明算账”

返乡之后,“果儿”承担起了照料母亲生活起居的任务,有时也会帮助二姐照看两个孩子。除了没有老公,她说自己和家庭妇女没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厨师男友跑到她家找她,但她没有见。厨师男友又找到她的父亲。“我爸要他拿出10万元做我的‘青春损失费,如果办到了,就让我跟他回贵州。”“果儿”说,厨师男友第二天就没了踪影。

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村里开始有人拿她家的事情讲故事,“说我爸想拿我去换玩牌的钱,还说我出去打工的这几年在外面做的都是不正经的事情。”

“果儿”决定离开这个熟悉却又冷漠的村子,“即便再孤独,外面的世界也是自由的。”

“果儿”首先想到了她的那位女同学。同学让“果儿”来省城找自己,并把她介绍到表亲的美甲店里做学徒,并拜托表亲一定要手把手地传授其美甲技巧。

学徒期间,“果儿”认识了在美甲店工作了已经一年多的美美,由于年龄相仿,又来自同一个地区,两个人很快成了闺蜜。

2014年夏天,美美辞职去了北京。同年年末,“果儿”家里发生了两桩事,让她心如刀绞。

“一件事是我妈要做子宫切除手术,因为缺钱,父亲没有同意。另一件事是19岁的弟弟酒后打了村主任的儿子,虽未构成轻伤,可是村主任的婆娘就是不依不饶,说如果赔偿不到位,就要让镇上的派出所过来抓人。”东拼西凑,“果儿”帮弟弟解了困,并给村主任的夫人寄去礼品,感谢其“大人不记小人过”。

拮据的“果儿”通过微信联系到了千里之外的美美,美美让其尽快来北京。“我问她去了能做什么呢?她说还干老本行呗。”

再见美美时,“果儿”说她比在省城的时候更漂亮了,“不看身份证,没有人怀疑她不是北京人。”

“果儿”记得,那天跟着美美从北京西站回到房山区那套三室两厅的住处时,《新闻联播》刚刚结束。

“从今晚起,你住我对面的房间。”美美点了一支烟,又从冰箱里给“果儿”拿了一只泡椒凤爪后继续说:“但好姐妹也要明算账,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白住,这个房子一个月租金要4200块钱而且不含水电。我和娜姐商量好了,我俩的房间比你的那间要大一些,你担1200块,剩下的算我们的。”美美和“果儿”算着账。

“这么贵?可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再说,我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呢?帮我找个几百块钱的地下室就行!”“果儿”希望美美能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里北京,最贵的就是房子。只要你好好干,到时候这点钱你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美美安慰她说。

“你说的那个娜姐又是谁?怎么没见她呢?”“果儿”向美美追问。

“美甲店的老板,我们俩白天都要在人家那里打工。”而至于“娜姐”的去向,美美只说了两个字——“兼职”。

“做兼职才能赚到大钱”

第二天9点左右,美美带着“果儿”来到房山区某商场一层的一个摊位,“娜姐”比她们晚到了10分钟,“但看上去萎靡不振的。”

作为见面礼,“娜姐”送给“果儿”一部白色智能手机,但“果儿”不太好意思接受。

“难为情是赚不到钱的!尤其面对你的客人的时候!”见“娜姐”沉着脸,美美赶快出来救场:“叫你拿着就拿着,别废话!”

也许已对“果儿”的美甲功底有所耳闻,“娜姐”给第一天上班的她安排了6个客户。

下班前,“娜姐”告诉“果儿”,今天的提成是87块钱。“我算了一下,如果每天平均提成在80块钱,除去4天休息日,再加上保底工资,每个月我至少能挣4000块钱。”对当时的“果儿”而言,这样的收入让她特别满足。

“你真的就想指望着挣这点钱活着吗?”晚上下班回家后,美美把“果儿”叫至自己的房间对她讲,“对你我来说,白天的客户是女的,晚上就应该是男的。这就是兼职,做兼职才能赚到大钱。”

美美端着自己的手机告诉“果儿”:“现在社会上有很多男士会注册一两款婚恋交友APP,除了有一些想真正通过这些社交手机软件找对象相亲结婚外,还有一些人纯属闲来无事,通过网络猎艳的。”

感觉“果儿”听得一知半解,美美又解释道:“说白了,做兼职无非就是迎合那些为了猎艳的群体,然后把自己作价卖掉。”

“那不就是卖身吗?我干不了。”“果儿”怯怯地说。

“干不了?那你在贵州和那个网友是怎么回事?”“果儿”说,美美话落此处的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发凉,眼前美美还是那个曾经可以对她没有任何保留的闺蜜挚友吗?

也许是发现击中了“果儿”的软肋,美美继续攻心:“没钱,谁会看得起你?没钱,你弟弟过两年结婚怎么办?你妈妈的病不治了?现实一点不好吗?”

“除了身体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至此,“果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娜姐”一见面就送给自己一部手机了,而在此之前,她用的还是厨师男友给她买的2G手机,而这种手机下载不了APP。

“果儿”说,那天晚上美美一共帮她植入4款下载量很大的婚恋交友软件,“一款婚恋类APP,三款交友类APP。”美美告诉“果儿”,与婚恋APP相比,交友APP更容易成为某些男士的“网络猎艳”工具。

究其原因,“果儿”援引美美的话说,婚恋APP的男性会员平均年龄在26岁以上,工作、事业、收入等方面都已经趋于稳定,大多数是以相亲为主要目的,出来“猎艳”的几率不大,“但也不是绝对的。”

相反,注册交友APP的男性,多数是以“游客”身份出现,申请成为会员的不多,加上资料填写得比较模糊,因此这类人群是有“猎艳”动机,且敢于实践的主体,“应当重点关注。”

美美还告诉“果儿”,无论是婚恋APP还是交友APP注册时都要上传个人头像、生活照片,还要填写用户名、年龄、户籍所在地、现居住城市、学历等和个人有关的基本资料。

根据美美的经验,头像、生活照片不能用自己的真实照片,而是“要在网上找一些像素和颜值相对较高、性感的美女图片。”在基本资料填写上,要尽可能地把用户名起得诱人一些,把年龄写得小一些,把学历、收入写得高一些,把爱好写得前卫一些,把户籍所在地写得靠近沿海城市或者东北等主要城市。

“反正除了身体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行。”美美告诉“果儿”说,完成APP的注册后,就会有男士主动“约聊”。

“美美和我讲,‘约聊是要讲究技巧的。”“果儿”说,这个过程一般分两步,第一步是判断对方是闲聊还是带有目的性的聊。

“如果是闲聊,没有想‘约的意思,就不要和他浪费时间了。如果是有目的性的聊,就一定要‘绷住,既不能让他‘溜走,也不能急于‘拽线,而是要把他们带到自己的QQ或者微信里来谈。”“果儿”如是说。

美美嘱咐“果儿”,即便成为“Q友”或者“微友”了,也不能轻易在里面谈钱。“一是防止有坏人故意搞破坏,一旦谈钱就会被举报。二是对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便衣,这就有自投罗网的危险了。”

“最好的办法是,”美美告诉“果儿”要学会用暗语,“比如300块钱要用‘三张来表述,500块钱就要用‘一巴掌来表述。”

不仅如此, 美美提醒“果儿”,为了安全起见,“一定不要答应去对方指定的地点,而是告诉对方自己租房住,并且安全有保障。一旦确定对方愿意来,就要问清楚从什么地方出发、是否驾车,然后通过手机里的地图软件计算对方抵达的时间,如果时间过短或者过长,都要提高警惕。”

“果儿”说,美美建议她要经常使用两款交友APP,因为这两款软件一款有对方和自己的距离显示;另一款的地图功能会清晰定位对方所在的位置。

那天晚上,美美还特别提醒“果儿”,交易前一定要先让对方付费,而且无论对方怎么说,“都要做好防护措施。”

“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

“果儿”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第一单”是个离异两年的男性,对方给了她800元钱。

“他走了之后,我哭了,不仅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喝了一罐啤酒。稍微清醒后,我把床上的被褥统统扔进洗衣机,看着波轮旋转,我感觉我的青春被彻底颠覆了。”

“果儿”坦言,除非她实在太累了或者身体有恙,否则只要一登录婚恋交友APP,就有生意做。最多的一次,她说她一天见了6个“客户”。

渐渐地,“果儿”的化妆品越买越贵、衣服越穿越华丽、饭食越吃越精致、手机越用越高档、脾气越来越温顺、性格越来越矛盾。即便如此,一年多来,她自己还攒下20多万元,“这还不包括我给母亲治病的3万元钱。”

“果儿”说,她想用这笔钱在北京主城区的商场里租一个摊位卖男装,但她很担心哪一天被自己曾经的“客户”认出来。

“想想还是算了吧,”“果儿”说,“当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才发现,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家才是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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