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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文森:他的一生是传奇

2016-07-09陈漱渝

民主 2016年6期
关键词:文森司马遗体

陈漱渝

上海胶州路万国殡仪馆二楼二号房,鲁迅的遗体陈放在那里。这位“左翼”文坛的旗手在静卧,身上穿着他生前爱穿的咖啡色丝绵绸袍,上面覆盖着褐色棉被,上及胸际。遗体旁虔诚地肃立着一位刚满20岁的“左翼”作家。他身材魁梧,充满活力,一面向鲁迅遗体鞠躬,一面心中默念着 :“先生并没有死,他是永远也不会死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灵堂后,奋笔写了一篇悼念文章《文学家、战士与革命家》,以“林娜”的笔名发表于《光明》杂志第一卷第十号,表示要继承鲁迅的遗志,为祖国和社会的生存而奋斗。

这位以“林娜”为笔名的“左翼”作家原名何应泉(1916—1968年),福建泉州人,抗战时期以“司马文森”为笔名在《救国时报》(上海版)上发表文章,后来司马文森就成为了他的常用名。

在中国现代作家中,司马文森是一位传奇人物。1928年,12岁的司马文森随“水客”漂流到菲律宾,当过学徒、厨子、店员,是个不折不扣的血泪童工。1931年归国,在福建泉州黎明高中读书,受到了鲁迅作品的熏陶。鲁迅散文诗集《野草》中有一篇《过客》,司马文森就是以这个篇名命名自己的散文集,列入“野草丛书”出版。泉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一座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城市。15岁那年,司马文森在泉州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国群众组织“互济会”、“反帝大同盟”;16岁参加共青团,任共青团泉州特支委员;17岁加入共产党,任中共泉州特区委员,负责宣传工作,在敌人进行扫荡时险遭牺牲。1934年,泉州地下党组织被破坏,经党组织同意,司马文森带着几块银元转移到上海,不久参加了左联,正式开始了革命文学活动。

鲁迅在《叶紫作〈丰收〉序》中指出 :“作者还是一个青年,但他的经历却抵得太平天下的顺民的一世纪的经历,在转辗的生活中,要他为‘艺术而艺术,是办不到的。但我们有人懂得这样的艺术,一点用不着谁来发愁。”我认为,鲁迅对叶紫的上述评价,也完全适合于对叶紫的朋友司马文森的评价。据不完全统计,司马文森创作的中、长篇小说22部,短篇小说集、散文集、报告文学集15部,儿童文学作品7部,剧本(包括电影剧本)12部,论文集6部,其他创作3部,总字数逾千万字。他早期作品技巧虽不圆熟,但情节完整,心理刻画细腻,具有沉郁的闽南地方色彩和深刻的现实意义。他创作的那些充满战场硝烟味的报告文学作品,特别是对侨乡农村革命武装斗争的史诗般的描写,在中国现代文学领域独树一帜。新中国成立后,司马文森调外交部任职,先后出任我国驻印尼和法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他又写出了约30万字的域外散文,记录了上世纪40-60年代第三世界国家反帝、反殖、争取民族独立的伟大斗争,成为了当代散文园圃中的一束奇葩。我们阅读这些作品,好像随着作家一起游览了“诗之岛”巴厘,“希望之岛”苏门答腊,好像置身于“泗水之战”的战场,目击了印度尼西亚的工人、青年、妇女如何经历15天的战斗,终于战胜了殖民主义者……

作者司马文森在新中国成立之后虽然创作了《风雨桐江》这样具有浓郁民族风格的长篇小说,但主要贡献是在政治领域。由于他曾在香港、南洋从事文化宣传工作,有广泛的人脉,曾任民进中央委员、顾问,所以作为代表出席了第一届全国政协成立大会,参与起草共同纲领,出席开国大典,后来又担任了民革的中央委员。1955年开始从事外交工作,为促进中国和印尼、阿尔及利亚和法国的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由于他平易近人,人们不称他为“司马参赞”,而径呼其姓“司马”。为了在外交工作中不辱使命,司马文森自觉牺牲了个人和家庭利益。他在1955年初次出国时,不得不把三个小女儿留在国内,其中最大的才11岁,最小的7岁。1958年又送回两个女儿,一个当时7岁,另一个5岁。他们夫妻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孩子们不懂那些牺牲个人、服从大局的道理,只是本能地渴求父爱和母爱。1961年,司马文森的五个女儿联名给外交部部长陈毅写信,请求调父母回国工作。陈毅外长指示,要加强对外交干部子女的关怀。为此,司马文森于当年3月30日深夜给孩子们写信,一方面对她们上书之事表示“可以理解”,同时又提出了委婉的批评。信中写道:“爸爸也时刻在想念你们,有时见到你们的信几乎高兴得要流泪了。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话要说回来,有许多事情你们是不了解的,在我们伟大的祖国,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什么人都应该把个人利益放在国家和党的利益之下,一切服从组织分配,服从组织决定,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不能马虎,什么事情得先考虑国家和党的利益,再考虑个人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具有高度革命原则性的外交家,在“文化大革命”中却遭到了单位“造反派”的残酷批斗。1968年5月22日上午,“造反派”查抄了他的全部著作、书信、照片、资料及藏书,中午将他隔离审查。据当时被关在同一“黑帮室”的作家周而复回忆,司马文森被拖进门之后,随即瘫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衣服胸前有血渍。这位圆脸庞、常常微笑、全身充满活力的作家兼外交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腿抽动了几下,就去世了。三天后,家属才见到司马文森的遗体 :嘴里有血迹,后颈部红肿,肩膀及手部伤痕明显,留下了一件血衣。遗体搬运前,五个“造反派”坐在他身上,其中一人扬言“我不怕死人咬屁股”。1970年6月,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外交部为享年52岁的司马文森举行了一个小型追悼会,遗体终于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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