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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之美

2016-07-04崔晓艾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6期
关键词:钢琴课影像女性

崔晓艾

摘 要:电影《钢琴课》是著名的女性主义导演简·坎皮恩的作品。影片塑造了一个从六岁起便不开口说话的另类女主人公形象。电影中埃达无言的表情影像从希望、失望、渴望、平静、迷茫到幸福,呈现出一个不甘屈服于命运安排、勇于做出自我抉择的独立女性形象,使无言的女性流露出一种极致之美。

关键词:《钢琴课》 影像 女性

拍摄于1993年的澳大利亚影片《钢琴课》荣获第46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奥斯卡第66届最佳女演员奖,最佳女配角奖,最佳原著改编奖。影片讲述的是六岁时便不再(而不是不会,她认为常人说的话大半没有意义)说话的埃达听从父亲的安排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弗洛拉以及酷爱的钢琴远嫁新西兰——她从未谋面的丈夫斯图尔特所在地。但不理解她的丈夫冷漠地把她视之为生命的钢琴抛在海边。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她哀求已经土著化了的贝恩斯——她一生中另一个重要的男子,带她去找回钢琴。看着埃达对音乐的挚爱,已经对之产生好感的贝恩斯把钢琴运了回去,并同斯图尔特用土地做了交易,钢琴归贝恩斯,但埃达必须得教他弹琴。深爱她的贝恩斯提出用肉体的接触可以让她换回钢琴。在教课过程中,贝恩斯的举动触发了她内心深处沉睡的情欲,丈夫因此把她的一个手指剁掉,但最终丈夫还是成全了他们。

这部影片是新西兰号称女性主义导演简·坎皮恩的杰作,毋庸讳言,倡导女性主义是她电影的主旋律,在《钢琴课》里我们又一次领略了这位女性主义导演是如何体现自己独特的女性主义视角的。整部影片无论从影像,艺术性,还是从意识形态方面来说,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并且使人在欣赏另类的爱情故事中心灵得到强烈的震撼。

这部影片的女主角埃达,按惯常的影像审美来看,算不上特别漂亮,就像陈凯歌所说影片的可看性不强,他显然指的是影片没有选择一个漂亮的女主角而言。加之她从不开口讲话,使人在刚开始观看的时候,审美期望没有得到满足,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但随着剧情的深入,埃达那冷峻的面孔俨然生发出夺目的魅力,牢牢地吸引了观众的眼球。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正因为女主人公的缄默,我们不可能直接利用听觉就从她那儿得到有关的信息,所以这就一方面诱使观众竭力从埃达的面部表情获取她流露出的微妙的情感表达,进而寻觅女主人公的心理秘密,另一方面也迫使埃达的扮演者霍利·亨特必须尽其所能,把自己对女主人公的情感诠释充分地展现在面部表情上,这样才能达成观众和演员的交流互动。也正因为女主人公容貌的不甚美丽,才使观众不流连于形象的表层,只是满足于对女主人公花瓶式的视觉享受,而是主动地去挖掘她内心隐藏的倔强和独特美丽。无疑,埃达的面部表情是我们通达她内心世界的最好渠道。

从女主角希望——失望——渴望——平静——迷茫——幸福的面部表情演变的过程,不仅使我们欣赏到了女主角高超的演技,更使我们可以窥探到这位不甘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女性在给自己做出抉择时所经历的心理路程。

一、失望和渴望的表情

影片开始旁白说道,“您现在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声音”,显示出女主人公能发声而不愿说话的真实情况。埃达在异国欲远嫁他乡,我们可以在她的脸上隐隐约约看到对未来丈夫的设想以及对未来生活憧憬的希望。但随着海上的艰难旅程,心爱的钢琴被抛,她脸上的希望一点点的丧失,直至在大雨中任人摆布和陌生的丈夫照相,她脸上些许的希望也随着把婚衣疯狂地扯掉而彻底消失。

影片中的代表影像是:埃达和丈夫坐在大雨中,让人拍所谓的结婚照。透过如注的雨帘,埃达麻木呆滞的表情让人知道了什么叫无奈和失望,当然中间夹杂着失望所导致的愤怒。这个影像带给观众的不是想象中拍结婚照时本应出现的优美画面,恰恰相反,它把主人公丑化了,这种艺术性的反差,更让观众对埃达报以同情,而埃达失望的表情出现自然顺理成章。

由于丈夫的冷漠和不理解,埃达脸上一直写满了失望,通过她冷凝的表情我们可以看出她对爱情已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当贝斯特通过埃达弹钢琴感触到她对音乐的热爱,并由此而生发出对埃达的爱时(当然埃达在贝斯特的眼里极具魅力),他向斯图尔特提出以地换取钢琴,斯图尔特允诺让妻子教他弹琴(这显然是贝斯特耍的小心眼,以期接近埃达)。态度由不情愿到积极,贝斯特对埃达沉睡的情欲(背后隐藏着爱情)的触发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埃达脸上的表情从对生活的失望转为对教课实则是爱情的渴望就很自然了。这个时期,对爱情的渴望使她的脸上熠熠生辉,也许是此时我们蓦然发现女主人公原来也很漂亮的,这或许就是爱情的魔力。这个过程是整部影片的重点,埃达对爱情渴望的表情在丈夫把她的手指剁下之时戛然而止。

影片中的代表影像是:埃达在贝斯特的要求下,慢慢地把衣服脱掉,她优美的胴体显现出来。贝斯特忘情地抚摩亲吻着。这时画面的光线略微发黄发晕,这和小屋的光线暗淡相契合。灯光从埃达的顶部打下来,看上去她就仿佛一尊迷人的维纳斯,身材曲线凸凹有致,但丝毫不使人产生淫邪的欲念,反而让人感受到人体的美和爱情的纯洁。埃达因为在所爱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所以从心里流露出的爱和渴望使得她的面庞尤为美丽动人。(这个影像是以斯图尔特的眼睛展现的。当他发现妻子匆忙赶往贝斯特的小屋时,他疑惑地尾随而至。隔着门缝,他看到了这个影像。)

二、平静和迷茫的表情

随着手指的被剁,一刹那间,埃达的脸上分明没有愤怒,反而是异常的平静。其实她表情的反常应该是在情理之中。在新西兰那个荒蛮且尚未实现彻底“自然人化”的地方,对别的男人心存爱慕,不顾一切与之约会,并在遭丈夫囚禁的情况下想方设法表达自己真挚的爱情。埃达自然知道她犯了弥天大罪,虽手指被剁却把她的愧疚和心理负担一并去掉,由于自己的被惩罚,反而感到心理上特别轻松。本来埃达对丈夫已经有些失望,但还存有一丝感情,随着斧头的落下,她对丈夫从心里彻底绝望了。

影片中的代表影像是:丈夫把埃达的手指剁掉之后,她挣扎着要离开,但却跌倒在大雨之中,她摇晃着站起来。镜头推向她的面部,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但观众看不到她的泪和愤怒,看到的却是可怕的平静。这个画面无疑不能说是唯美的,女主角在大雨和泥泞中甚至有些许的狼狈,观众心里或许在想:她该往哪里去?但我们分明看到她脸上隐隐的倔强在支撑着她的平静。这也可以说是这个影像的另类美。

由于丈夫发现真正把贝斯特和埃达的爱情隔断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经过痛苦的思索,决定成全他们。本该呈幸福状的埃达反而面部表情迷茫,表现了其复杂的心理:她毕竟处于传统的包围之下,这种背叛丈夫的行为与传统的道德准则显然发生了抵触,而要冲破传统道德枷锁必定会有复杂的心理斗争和足够的勇气。所以我们在埃达的脸上感受到迷茫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迷茫的表情在她和贝斯特准备坐船奔赴幸福之时表现得最为充分。影片中的代表影像是:埃达和贝斯特坐在船上,因风浪太大,小船飘摇,埃达突然坚决的把她曾心爱的钢琴抛入大海。她看着绑钢琴的绳子快速地随着钢琴进入水里,镜头推向她的脸部,此刻她表现的是迷茫,因为她的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何去何从?

三、幸福的表情

处于迷茫之中的埃达一念之间,竟想和自己的钢琴一起沉入大海。但就在短暂落入海中瞬间,在极其特别的情况下,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活着。对传统道德的颠覆和自己心理生理的涅槃巨变瞬间完成。经过了这样的心理历程之后,最终她脸上呈现了观众期待已久的幸福笑容。影片中的代表影像是:离开了新西兰的埃达,在贝斯特的怀抱里流露出幸福的微笑。经历了坎坷,终获圆满结局,也给观众带来了情感的满足。

导演简·坎皮恩的电影几乎都着力呈现边缘女性,她们或主动游离于社会主流,或被遗弃于社会主流之外。这正是坎皮恩塑造这些女性形象的重要原因,她借助影像语言细腻地呈现她们之所以与众不同的个人或社会原因,积极探索女性的社会生存之路,尤其是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如何生存。女主人公埃达无疑也是这样一个另类的女性。导演用平静的影像语言缓缓深入,使这个孤独的女性在男权社会中顽强地生存,用无言衬托女主人公内心的无比刚强,最终获得自己争取来的幸福。

可以说,透过女主人公埃达的面部表情分析我们可以很清楚地解读出女性在传统道德的束缚之下是如何觉醒的,我们能够从中汲取到诸多的教义。我们从这部影片中找出的不仅仅是女性的“存在(生存)的意义”。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认为,人(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具体的个体,可以是你,我,他每个人)这种存在者的存在就是去“存在”,因为时间是人存在的境遇,人自始至终处于“存在”之中,并不是像自然存在者一样从其出现之时就已经定型。对于存在的意义来说,人始终都是处在为自己的未来不断的筹划之中,其中最必然的就是死亡,因为任何人将来都要去死。在人对未来的筹划之中,往往会因为“常人"(不是具体的哪个人,而是大众,普通人,日常状态中的人)”的存在而影响到我们对未来的筹划,我们会因为“常人”而随波逐流,会因为“常人”而对任何事态失去自己的判断,不可能为自己的行为作出选择,而且也不用承担必要的责任和压力。但我们就因此就失却了“本真状态”,沉沦为“非本真状态”,成为名副其实的常人。

马克思说,“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1]导演选择另类女性作为向男权社会挑战,求得女性自立的方式,正如影片中女主人公埃达就在自己的存在中选择了为自己筹划未来,她为了自己的爱情即使被剁掉手指也在所不惜,以“无言”倔强地对抗着道德的枷锁,当然她经历了艰难的抉择。作为一个常人很容易,只要人云亦云就可以了,也不会遭受指责。埃达也完全可以循规蹈矩地生活下去,无非是不要自己的幸福和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但人的一生何其短,而且最终都要面临死亡。假如我们固守着常人的生活标准,对自己的未来不敢独立自主的去谋划,甘心处于“非本真状态”,那我们“存在(生存)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这一部以拒绝说话来保持话语权不被剥夺的电影,使我们领悟到在沉默的另一面还有隐藏和被压抑的激情,她是那个时代女性开始反抗的先行者。“如果说电影是一定的社会文化产物,那么它当然要反映一定的社会矛盾和意识形态。”[2]由此,埃达无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参考,从她身上,我们可以洞察到那个时代的社会现实,而她的无言之“美”或许就在于她的倔强和艰难地为自己筹划之中。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人民出版社,1995:610.

[2] 王志敏.电影美学[M].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253.

[3] 张学进,宋志强.无声的抗争——论电影《钢琴课》中艾达的“哑”[J].福建金融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2).

[4] 彭吉象.影视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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