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

2016年3月27日深夜，鹤岗市鹤名公路上，一辆摩托车载着两男一女，向鹤岗市宝泉岭医院疾驰。车上，一名满脸是血的男子被夹在一男一女中间，挣扎着要打电话报警。摩托车手恼怒地一踩脚刹，将车停在梧桐河大桥的桥头，随后从车后抽出一把尖刀，向满脸是血的男子连捅十多刀……一旁的女孩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被摩托车手一把抱上车，呼啸离开。

没有人能想到，女孩竟是“90时尚美眉”版主、知名“网红”郭林林，而摩托车手是“水军”小头目杜海涛。死者则是郭林林的男友李军。这两个“网络名人”为何会对这个男人下此毒手，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随着案件的侦破，一个“网红”处心积虑想要成功而引发的悲剧浮出水面……

整容“涨粉”被人肉，网店女店主一筹莫展

2015年初，一个名为“美莎”的服装网店引起网友关注。店主郭林林在各种论坛发布自己各种造型的照片，网友在惊呼“美女”的同时，“美莎”服装销量也不断上升，可还是有网友认出郭林林的“假面”：“这个女孩，脸很假，肯定没少动刀子！”“整容脸，鉴定完毕！”负面评论纷至沓来，郭林林声誉受损，生意也大受影响，郭林林的男友、网络设计师李军也无能为力。

1992年出生的郭林林是鹤岗市人，父母都是鹤岗市煤矿的工人。郭林林和李军是高中同学，在一次学校组织的献爱心活动中，郭林林吸引了李军的注意。那天，同学们到敬老院做义工，善良的郭林林不仅勤快，还特别会照顾老人，让李军很感动。

李军清雅帅气，很小的时候，因漂亮的母亲有了外遇，父母离异，他跟随父亲生活。后来，父亲去外地工作，4岁的他从此和奶奶相依为命。郭林林对待老年人的态度，让他心里感到非常温暖。

虽然郭林林相貌普通身材微胖，但从小看着漂亮的母亲牵着别的男人走了，李军觉得内心的美才是最重要的，他喜欢郭林林的善解人意、聪明可爱。2010年，两人高考分别考上了鹤岗的一所学院和哈尔滨广播电视大学鹤岗分院，那份青葱年少时萌生的爱慕，终于盛开，两个年轻人相爱了。

4年美好的大学时光转眼流过，2014年，两人大学毕业了，学IT专业的李军进入鹤岗市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成为网络设计师；而学经管的郭林林却一直没找到工作，因舅妈在广州开服装厂，有进货渠道，她看准商机，在网上开了淘宝店。李军非常支持她创业，帮着设计网站，雇用模特拍摄时装平面照片。

然而，郭林林的生意始终不如人意。李军刚参加工作，收入不多，除了给奶奶生活费外，剩下的钱都花在了郭林林和她的网店上。郭林林既心疼李军，又自责拖累了他，那段时间，她潜心琢磨那些成功网店的生意经，结果，她惊讶地发现，那些销量过万的网店，店主不是明星，就是“网红”。

“我做网店，是不是错了？像我这样其貌不扬的店主，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郭林林泄气地说道。李军拍着女友的脑袋：“做生意讲的是诚实守信，没听说靠脸发财！”郭林林嘟哝道：“可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啊。”她觉得，只有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网店才能生存，而这一切，需要从改变自己的容貌开始。

2014年10月，郭林林做了双眼皮。此后，她一发不可收，磨下巴、垫鼻梁、全身打溶脂针……前后花了数万元，李军虽然很不喜欢女友整容，但他一向宠着郭林林，深知女友不是物质女孩，选择了接受女友的“爱美之心”，并出钱供女友“改变自己”。

经过整容，郭林林变得美丽性感。2015年初，郭林林给自己起了网名“美莎”，频频在论坛和微博上发自己各种造型的照片，果然效果显著。然而，没想到，一切刚刚有了起色，就被网友指出了“整容脸”……

一筹莫展之际，郭林林突然想起了刚刚认识的网络水军小头目杜海涛。杜海涛深谙网络红黑门道，如果他出手相救，也许能帮她渡过难关。

“网红之路”处心积虑，与“水军”谈起了恋爱

时年28岁的杜海涛，鹤岗市人，在家里是独子，父母做小生意。杜海涛喜欢打网络游戏，高中没念完就辍学，在网络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摸清了不少门道，也积攒了人脉，精明的他看准“水军”这条路，成为第一批做“网红推手”的人。随着水军队伍逐渐扩大，杜海涛建了几个微信群，拿人钱财、帮人“涨粉”。短短几年，杜海涛就成了有实力的网络推手。

几天前，郭林林经朋友介绍，加了杜海涛，她开的网店，需要不断刷信誉，认识一个网络水军小头目，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郭林林立刻联系杜海涛，两人相约面谈。

杜海涛并不知道郭林林的整容史，对她一见倾心，觉得对方不仅漂亮，而且谈吐不俗，根据经验，要将郭林林捧成“网红”不成问题。两人当即谈好刷信誉的价码。

此后，杜海涛频频推手，在评论里打击说她“整容脸”的发言，将她的帖子置顶到“热门微博”……在杜海涛这个网络推手的操控下，郭林林迅速“涨粉”，顺利当选了“时尚90美眉”的版主。随着人气高涨，郭林林的网店也逐渐走上了轨道。

而杜海涛一边刷评论，一边展开了对郭林林的疯狂追求。在自己的包装下，郭林林成了“网红淘宝店主”，杜海涛想和她一起分享这颗已经成熟的果实。此后，杜海涛频频带她参加各种“网红聚会”。

在杜海涛的开导下，郭林林时不时把自己和名车合影的照片、奢靡的夜生活照片发在微博上，证实自己“漂亮多金”，做网店只是业余爱好，是想把美好的东西带给更多人，而不是为了挣钱。

李军看到网络上“美莎”发的那些图片，认为那只是女友雇请的网络推手为了迎合网络营销，设计的桥段，他深信女友单纯朴实，两人的爱情坚不可摧，根本没想到，郭林林的“网红”之路，已经侧滑。

面对杜海涛的热烈追求，郭林林有些不知所措。一边是相爱五年的初恋男友，是她的真爱，她在李军面前，不用伪装，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一边是网络水军头目，让她成了网络红人，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郭林林深爱李军，可她深知，她不能得罪杜海涛。杜海涛能捧起她，也能一脚踩死她，郭林林没有说她已有了男友，与杜海涛玩起了暧昧。

一次，郭林林和杜海涛的一帮朋友聚会，不知不觉喝多了，等到她清醒时，她已赤身裸体躺在宾馆里，旁边睡着杜海涛。事已至此，为了让杜海涛死心塌地帮她，她装模作样地与杜海涛也谈起了恋爱，纠缠于两个男人之间，玩起了危险游戏，希望既能保住爱情，又能保住事业。

2015年12月的一个早晨，鹤岗市大雪纷飞。因为网店要上新冬服装系列，郭林林和摄影师开车出门去拍模特照片，轿车在大雪中发生了侧翻，郭林林当场昏迷，被送进鹤岗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经医生诊断，郭林林第一节腰椎骨折、轻微脑震荡。

根据郭林林手机里的通联号码，医院先后通知了李军和杜海涛，两人闻讯，几乎同时赶到了医院。

事情终于穿帮，两个男人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急救室内，郭林林昏迷不醒，急救室外，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怒火……

男友与“水军”难摆平，“注水”的成功梦血色落幕

当天，郭林林苏醒后，同时看到李军和杜海涛，顿时吓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她拒绝了两个男人提出的陪伴和护理要求，打电话请来母亲当救兵照顾她。

一个多月后，郭林林痊愈出院了。纸包不住火，她终究要面临自己始终不敢面对的选择。

就在这时，李军的奶奶病危住院，郭林林和奶奶的感情很好，急忙和李军赶到医院看望奶奶。此后，郭林林经常去医院，和李军出双入对。

杜海涛恨得牙痒痒，多次找到郭林林。每次，郭林林都以奶奶病重、三人的事以后再谈为由回避。杜海涛终于忍不住了，那天，他骑着摩托车堵在医院门口，截住了郭林林，称微博和网站有重大事务要处理，要郭林林跟他走，否则，郭林林就要从“网红”变成“网黑”，“美莎”网店就要等着关店歇业。

“你少威胁林林！”李军挡在了郭林林前面。郭林林知道，说工作上有事，只是杜海涛的借口，但是自己一心经营的网店和一手打理的微博，命运都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她已身不由己：“小军，你安心照顾奶奶。网店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李军虽然不愿让郭林林跟杜海涛走，但架不住郭林林的劝说，只好看着郭林林上了杜海涛的摩托车。一回到病房，他就不停地拨打郭林林的手机。

郭林林左右为难，无论和谁在一起，她只能把手机关机。这让两个情敌之间的怒火，烧得更旺。

不久，李军的奶奶去世了。给奶奶办完葬礼后，李军和郭林林认真地谈了一次，两人都舍不得多年的感情，郭林林表示，自己会和杜海涛一刀两断。

然而，事情早已不是郭林林所能控制。

2016年3月27日晚6时，杜海涛拨打了李军的电话，约李军到东方红和宝泉岭交界处的“平安酒店”，谈谈郭林林的问题。李军坦然赴约。杜海涛已准备了几瓶白酒和两箱啤酒，李军一到，杜海涛将白酒往桌上一放：“我们是爷们，就按爷们的规矩，谁喝倒了，谁就识相点，乖乖退出。”两个人互相愤愤地对视了一眼，就开始闷着不说话，酒喝了一瓶又一瓶。

当晚，郭林林给李军打电话，李军回答：“我和杜海涛约好，谈一谈你的事。”便挂了电话。

一丝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再打两人的电话，谁也不接。郭林林急得团团转，不停拨打手机。

半夜12点，酒店要打烊，两个人在酒店已经喝醉，不肯离开。郭林林又打电话，酒店老板接过电话，告知了她酒店地点，郭林林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女主角”登场，李军借着酒劲举起一个啤酒瓶子向自己的头上砸去，对杜海涛说：“我是真心爱林林的，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

看着李军的脑袋流血，郭林林忙不迭地要送他去医院，此时已是深夜，酒店门口根本打不到出租车，郭林林就让杜海涛骑摩托车把李军送往就近的医院，三个人一起坐上了摩托车。

去医院途中，李军嘟囔要打电话报警，称要跟警察说，自己的伤是杜海涛打的，让杜海涛吃不了兜着走。杜海涛顿时火了，此时车行至梧桐河大桥，他把车停在了梧桐河大桥的桥头，从摩托车后抽出一把尖刀，对着李军的脖子、后背刺了十多刀……

看着李军倒在地上，郭林林吓傻了，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任由杜海涛拉着上了摩托车，绝尘而去，将李军丢在了血泊中。2016年3月28日凌晨三时，环卫工人发现了李军的尸体，赶紧报案。

接到报案，鹤岗市公安局民警赶到现场，李军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经法医鉴定，李军的致命伤是后背刺向心脏的刀伤。警方经过侦查，很快发现杜海涛、郭林林与李军三个人有感情纠葛，且两人在案发后不知所终，有重大作案嫌疑，经技术手段追踪，确定杜海涛和郭林林逃往哈尔滨方向，鹤岗警方随即与哈尔滨警方联系。3月29日晚九时许，哈尔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五大队二中队民警经过排查，最终在哈尔滨市道外区一家小旅店内，将杜海涛和郭林林抓获。经突审，杜海涛对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郭林林也因涉嫌包庇罪一同被羁押。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文中除嫌犯杜海涛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

[小编发言]

高度发达、触角伸到社会各个角落的网络，在给人带来便捷的同时，也让一些人找到了“商机”：通过非常规的方式，在网上一夜爆红，利用所谓的名气来赚取金钱地位。

本文女主人公原本是个单纯朴素的“90后”女孩，如果能够脚踏实地和深爱她的男友一起打拼，依靠头脑和才华，不吝吃苦，坚守信念，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可以有份安身立命的幸福。

然而，从她整容“涨粉”的那天起，她就一步步地迷失在了网络浮夸的世界里。长得亏欠，便一次次整容；粉丝不多，购买“水军”注水。作为一个年轻的创业者，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正直、放弃了恪守如初、放弃了商业伦理道德。为了成为“网红”，不惜以身体换取网络推手的死心塌地，主动“交换”和“被潜”。

商海中，每时每刻都有可以“交换”的关口，只要不收手，永远有“交换”的机会。其实，潜规则的形成归根结底是商业道德的滞后，真正可怕的不是潜规则的存在，而是多数人对潜规则的视而不见，导致商业道德得不到尊重、社会公益广受损害，这才是隐含在商业中的文化毒液。 编辑/贾 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