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珍



三袋旧衣 一段回忆

江秀珍

小年夜那晚，我们一家商量着次日大扫除，为新的一年除旧迎新。第二天，连日降雨的老天爷刚好放晴了，微弱的阳光从云层里射出，穿过我们家老房子的房檐和瓦片时，给周围的景物涂上一层淡淡的亮色。

早上，母亲出门前，嘱咐我提醒父亲把旧木箱子和麻袋里的旧衣服整理好，拿到屋外的墙角放置，以便收垃圾的人运走。那些衣服都是我和姐姐从小到大留下来的，因为岁月在旧衣服上留下很多痕迹，每个缝隙都承载着美好的回忆，因此父母一直没舍得扔掉这些旧衣服。

父亲把木箱上的两个麻袋扛下来，再打开木箱把衣服一叠叠抱出来放在地上。看着这些旧衣服，父亲嘴里一直念叨：“把这些衣服扔掉多可惜呀，很多还能穿呢！”“没办法，穿不下了，要不然只能穿越回去才能继续穿。”我安慰着父亲。

开始整理了，父亲拿起一件针织小毛衣说：“你看这件多好，你都没怎么穿过，留下来给你堂妹的儿子穿吧。”

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花钱买新款毛衣是再平常不过了，像这种旧款毛衣，别人家的小孩愿不愿意穿？我沉默不语。

小时候，我们穿的毛衣几乎都是手织的，如今，父母还穿着十几年前织的旧毛衣，说是节约倒不如说在怀旧。偶尔提及，父母会很清楚地说出是谁帮忙织的。织毛衣的姑姑们很多都远嫁了，在年复一年难以相见的时分，旧毛衣成了思念的桥梁。除旧迎新之际，旧的舍去，新的迎来，是时代进步生活水平提高的表现，而我更愿意相信，世人对旧物的态度有着不一样的深情。

“这件衣服是一两岁小孩穿的吧，是我的还是姐姐的？”我问。

“这件是你的！你俩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上街买的多！”

我挑了不同阶段、不同季节的旧衣服问着父亲，父亲总能答上来。而我，即使父亲为我解了疑惑也找不回太多的记忆。

“你们的衣服都是我上街买的多！”这句话在整理衣服的过程中，父亲说了好几次，还一直说不舍得扔掉。看到完好的又说：“这件留下来以后给你的小孩穿。”

“等我的小孩能穿这件，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那时候还不一定会穿呢！”我暗暗否定父亲的提议。其实我知道，从父亲的那几句话里，透露出他对我和姐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的过程的回忆，还有对他自己转眼从年青变年老的无奈。当我看到某件衣服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回想什么时候穿的，而对父亲来说，每件他亲自买的衣服，都有着刻骨铭心的回忆。

父亲是真的舍不得扔呀，他每拿起一件衣服往袋子里放的时候，总是看了又看，再说上两句才放进去。看着父亲，我提议道：“要不就选一些好的留下来当抹布吧！”父亲听了很是赞同，还告诉我哪种布料适合留下。

收拾到最后，父亲看到了我和姐姐还是婴儿时使用的裹布，便执意要留下，还说：“你看，这都是好的，等你孩子一出生就能用了！”我拿起那几块父亲放在一旁的裹布，心想自己还有半年才大学毕业，离生小孩还远着呢！但是我知道父亲的用心，这一次没再说些什么。整整三麻袋的旧衣服，就留下了这么几件。

父亲提着三袋旧衣服往门外走，不知道从客厅到门外墙角的这段距离里，他心中翻涌出多少回忆。沉甸甸的不只是衣服，更是父亲向留存的历史告别的心情。当父亲转身后，我拿起手机走到门外的墙角，拍下了一张照片。三个麻袋的旧衣服，静静地等待收垃圾的人，但一段段往事却悄悄走进了我和父亲的心里，保存了下来。

责任编辑：陈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