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董铁莹



贴标签，一种酸爽的懒？

文－本刊记者董铁莹

当我们真正去认识对方时， 一定是看到了对方与众不同的闪光点， 而这些， 都是当初那个标签所远远不能概括的。

不知从什么开始，我们的生活被各种标签填充和区分。“学渣”在“学霸”面前无地自容；“富二代”可以睥睨一切，“凤凰男”上演着一出出被世人厌恶的桥段；00后多是“小鲜肉”，90后一定是“非主流”和“叛逆”的，80后总是背负了太多的无奈；处女座是万人嫌，双鱼座多情；四川人都爱吃辣，上海人喜欢鸡毛蒜皮的算计……互联网时代，许多网站和APP也早已为用户准备了无数的标签，人们开始用各种标签定义自己。

学者杨早幽默地说，“贴标签是一种酸爽的懒”，也是一种省力的做法。随着标签一张张贴在对方身上，所有这些标签附带的固有印象就会一一附着在对方身上。

如果出现了排异，就会转化为某种夸奖式的评价：“你真不像个上海人”，“你真不像个工科男”，“你真不像个女人”，“你不傻啊，一点都不像个博士”。

如果你爱较真，非要跟对方掰扯：不是所有的某某某都这样啊，我就认识……这就叫不会聊天，因为聊天需要共识，你把事事类类都说得这么复杂，那还怎么聊得下去？

贴标签的原因之一是省时省力，Elliot Aronson在《社会心理学》一书中强调：“我们常常对一个团体形成刻板印象，并倾向于根据所认定的标准对人进行分类，而无视团体成员之间实际存在的个体差异。某种程度上，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么做，这是‘最省力的规则’：因为人处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因此人常常采取捷径和特定规则来了解别人”。

“生活里要遇到太多人，每个人有太多面。贴标签可以帮人快速地、相对深刻地、同时也是片面地，对一个人留下印象”，知乎上有网友如是回答。

除了省时省力，贴标签有时候又是源于对安全感的诉求，或者说是对自身身份的一种焦虑。阿兰.德波顿在《身份的焦虑》一书中写道：“现今，身份的焦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因为每个人获取成功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我们每时每刻都被成功人士的故事所包围。”

而在这个浮躁和焦虑充斥的社会中，处于一个群体之中无疑会给人们带来某种安全感。贴标签，就是通过要素的集合将不同的人归入同一群体中，在一种新环境中迅速归类，从而给个人带来一种安全感。

贴标签似乎将世界简化了，但事实真是这样吗？“只要聊天时说自己是处女座，周围一众小伙伴都会传来一句’不会吧’？然后要么开始调侃，要么敬而远之了”，朋友小冯说。处女座因其洁癖、追求完美等特点一再被黑。

“如果仅仅是善意的调侃，我觉得还是能够接受的。比如大家说处女座追求完美，追求完美有什么不好呢，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认为这代表有追求”，小冯说。

如果贴标签停留在调侃或者自嘲的领域，不无不可。比如学渣这个网络热词，百度词条的解释是：“指那些平时不努力学习，期末时才开始突击、临时抱佛脚的学生群体。一般不带有贬义，是学习不理想的学生对自己的一种自嘲，也成为学校压力释放的一种方式。”

网上一组英语翻译案例就是极好的例子。针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骑自行车”这句话翻译成英文，“学沫版”是More and more people begin to ride bikes.“学渣版”是An growing increasing expanding number of people begin to cycle.“伪学霸版”是Cycling attracts more and mor epeople.“学霸版”是Cycling is now adding its appeal for many citizens.最后是“学神版”:Cycling gains its popularity.很多网友看了后直呼：“我居然连学渣都排不上，顶多是个学沫！”

通过这样幽默的方式，让学生的英语水平得到提高，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同时“学渣”也并非贬义，而是成为一种自嘲。学渣有时候也并不一定就代表成绩差，随着学渣的广泛使用，许多成绩理想的学生开始用学渣表示自谦。

但有时候，一张标签承担的是撕不掉的偏见。人们在将各种要素集合的过程中，又未免会以有色眼镜看人，偏见反倒成为了一种谈资。

“我们的文化训练让每个人的不同性格体现出来。每个人进入公众视线的是更聪明的、更傻的、更老的、更年轻的、更富有的、更穷的……然后我们做立体的区分，将他们放入不同的类型中，并进行相应的对待”，纪录片《时代精神》中有如上的阐述。

最近重庆一家公司的奇葩招聘启事引发了网友的热议，招聘要求“行政文员，要求形象较好，双眼皮，最好是双子座或射手座”。有记者找到发布这则招聘启事的公司，老板石先生说：“我是天秤座，与射手座、双子座比较合，这两个星座也比较活泼，善于交际，适合做行政”，他说，目前已经面试了一些人，因星座不符，最后没有被录用。

当一种可有可无的标签最后变为真实的偏见和歧视，不得不引发我们的思考。在这位招聘者看来，所有的射手座、双子座都是活泼、善于交际的，其他星座就是因为星座不合，甚至连被进一步考察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我们因为受刻板印象的蒙蔽而无视一群人的个体差异，那么这样的刻板印象就是具有潜在的危害的”，Elliot Aronson如是说。

贴标签省时省力的同时，也因其整体式的简化而带来种种负面的影响，“没有人是百分之百忠实的记录者，一旦我们形成自己的信念，我们便深信不疑，甚至遇到不同观念时，会激发我们去寻找新的证据以巩固自己的信念——我们乐于持有偏见”，有人这样说。

偏见之外，标签自身也是有力量的，它会反作用于被贴标签的群体，形成一种所谓的“标签效应”。

当一个人被一种词语名称贴上标签时，他就会作出自我印象管理，使自己的行为与所贴的标签内容相一致。原因是“标签”的定性导向作用，无论是好还是坏，它对一个人的“个性意识的自我认同”都有强烈的影响作用，给一个人“贴标签”的结果，往往是使其向“标签”所喻示的方向发展。美国心理学家贝科尔甚至认为：“人们一旦被贴上某种标签，就会成为标签所标定的人。”

心理学家克劳特曾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他要求一群参加实验者对慈善事业做出贡献，然后根据他们是否有捐献，分别说成是“慈善的人”和“不慈善的人”。相对应地，还有一些参加实验者则没有被下这样的结论。过了一段时间后，当再次要求这些人做捐献时，发现那些第一次捐了钱并被说成是“慈善的人”，比那些没有被下过结论的人捐钱要多，而那些第一次被说成是“不慈善的人”，比那些没有被下过结论的人捐献得要少。

这种“标签效应”运用的负面效应就是对于偏见的强化。当人们被贴上一种标签时，不仅是它的优势，包括这个标签的偏见，也会一齐附着在他们身上，并通过不断地运用加以强化。比如“富二代”、“穷二代”的划分，本就已经带有偏见，再反作用于标签之下的个人，无疑会带来不良的社会效应。

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我们需要通过一个个标签去认识不同的人，但这只是认识的第一步，最多也就停留在泛泛之交。当我们真正去认识对方时，一定是看到了对方与众不同的闪光点，而这些，都是当初那个标签所远远不能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