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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焉识?——评论严歌苓《陆犯焉识》

2016-05-30谷雨

西江文艺 2016年20期
关键词:语言魅力严歌苓

谷雨

【摘要】:《陆犯焉识》延续了严歌苓小说虚构的一贯性,而且更为老到,其艺术性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这是一部建立在真实基础上的“虚构之作”,她把祖父的经历与他人的日记虚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其次,她巧妙地运用了多种叙事技巧,在叙事视角、叙事手法和叙事节奏等方面都有独到之处。最后,她娴熟而出色的语言魅力,让故事一波三折,耐人寻味,读来意味深长。

【关键词】:严歌苓;陆犯焉识;虚构艺术;叙事技巧;语言魅力

一、真实基础打造虚构之作

小说尽管是一种虚构的艺术,但又特别强调真实性,古今中外的经典杰作也同样是这样。人们往往把虚构与真实对立起来,认为虛构就是“说谎”,就是不真实。小说确实是作者创造出来的“谎言”,但小说的价值恰恰就在于“谎言中的真实”,这种“艺术真实”能够让读者发现真理,获得深刻的感悟。正因为如此,小说创作的难度,就在于如何在现实基础上进行大胆的想象,合理的虚构。

严歌苓在采访中是这样描述小说中主人公陆焉识的原型人物她的祖父严恩春的:“在我心里,爷爷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自学高中课程,16岁就进了大学,之后去海外留学。他去世太早,40岁就自杀了。他的性格在30年代的上海学术圈显得很特别,无论学术上还是写作上,他都不希望跟任何人为敌,也不做敌人的敌人,好像不需要和别人做朋友。他是搞政治经济学的,这样的个性让他很难立足,可这也是他最可贵的地方。他想要独立思考和自由,但哪怕爱情都无法自己作主。从爷爷一生中能看到中国知识分子的那种悲哀。”[ 丁杨:《严歌苓:以“家族史”写作折射知识分子命运》,[1]

严歌苓的想象力恰恰是创作成功的关键因素。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我这个人还有一种病态,疯狂地想象,特别是只有这么不多的几篇素材时,要把它们黏合起来、丰富起来、立体化起来。”为了让陆焉识这个人物能立体般地栩栩如生,严歌苓认真地查阅了许多当代人的传记,尤其是“反右”和“文革”运动中知识分子的传记。她还特意三次到青海的劳改农场了解当年的监狱,找当地居民聊天,采访当事人并录好音,详实地记录好素材。然后,对既有素材进行取舍、增删,以文学笔法处理写实与虚构的关系。尽管严歌苓是以祖父为原型想象加工了陆焉识,但是陆焉识这个人物已经不再是个人了,而是一个独特的虚构人物,作者只是借他来探索中国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世界。

二、叙事技巧构架情节起伏

在这部小说中,严歌苓巧妙地运用了多种叙事技巧,让读者在阅读中充满着期待。从小说的叙事视角、叙事手法和叙事节奏等方面,我们都能发现严歌苓创作的独到之处。如果说虚构强调的是文本中人物生活的表演性,那么这种表演能够让人类的自我得到扩展。为了让陆焉识这个虚构人物活灵活现,严歌苓用了多种叙事技巧,始终让他面对如何认识与把握“自我”的问题。

(一)多重视角的叙事转换

小说一开头展现的就是大草地。“据说那片大草地上的马群曾经是自由的。黄羊是自由的。……不过那一天还是来了。紫灰晨光里,绿色大漠的尽头,毛茸茸一道虚线的弧度,就从那弧度后面,来了一具具庞然大物。那时候这里的马、羊、狼还不知道大物们叫汽车。接着,大群的着衣冠的直立兽来了。”如同电影的拍摄技法那样,从远景、中景一直到近景,最后对准了一群男人。据作者介绍,她最初是想从具体描写一个人开始,但是定稿改为这样。其实,这就定下了小说的叙事基调。在严歌苓的眼中,政治大动荡与整个生态、整个天地、人和动物的混乱有关,她想把人类与生物都失去自由的感觉写出来。[2]

小说更多的是采用第三人称叙事,这也是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陆焉识在狱中和越狱过程所见所闻都是通过第三人称来讲述的。小说的重要情节就是陆焉识为了去场部看露天电影,以便见到科教宣传片中的女儿冯丹珏。后来陆焉识逃回上海,为了保护家人接连三天远远地注视着一家人,终于不敢与冯婉喻相认,最后回到了大荒漠。这些故事基本上都是第三人称讲述,能够全面地把各种关系交代清楚。

严歌苓运用了多重视角的叙事转换方式,来巧妙地结构全文。叙事视角的变换,能够活跃小说的叙事,使其变得灵动和谐,更使其变得富有立体感。

(二)多样化的叙事手法

严歌苓常常采用插叙、倒叙和预叙等手法来讲述故事,把过去、现在和未来混杂在一起交错叙事,把主人公在不同时段的不同心境表述得淋漓尽致。这样做的好处,还在于避免了平铺直叙的叙事弊病,把各种有利于文本情节完整或故事合理演进的因素穿插得恰到好处。

在故事前半部分,基本上是倒叙和插叙的不断运用。可以说这种最常见的小说叙事手法,被严歌苓用得炉火纯青。比如,1961年陆焉识站在管教干部邓玉辉面前,结巴着说出他的要求时,就插入了许多陆焉识的回忆;再如陆焉识在1954年从女儿冯丹珏面前被带走。还有在大荒漠逃跑过程中的回忆;1936年发生在陆焉识年轻时候的情节;留学美国华盛顿与望达的艳遇;以及陆焉识与大卫、凌博士等人的人事纠葛等等。

此外,严歌苓常常采用预叙的叙事手法。如在祖父卖欧米茄之前就预先交代情节进行预先叙事。“布袋子里还有些东西,念头们转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一个框在微型玳瑁相框里的全家福,一对纯金袖扣,一个蓝宝石领带,后两样东西是陆焉识风流人生的最后遗迹。”[3]之后,小说在不同的章节中出现了韩念痕送蓝宝石领带夹的情节。

三、传神语言塑造作品魅力

为了追求作品的完美,严歌苓不断地反复修改,仔细校稿。最后从原稿中删掉了10万字,这种踏实的做法造就了小说语言的精炼。

严歌苓具有一种既能置身于事内也能置身于事外的双重视角。模糊读者对叙述者的概念,已经无法分清叙述者是孙女还是严歌苓。但除爱情主题之外,《陆犯焉识》对人性的描写也细腻到位。陆焉识的继母,用中国传统女性特有的柔韧和计算,控制着整个家族的走向;劳改农场的少年杀人犯,和陆焉识建立了类似于父子的复杂感情;劳改农场的管理人员邓指,也流露出尚未泯灭的人性。全书所涉及的人物群像,或多或少都被病态心理控制着,而人性的光辉,总像躲藏在阴云后面的阳光,挣扎着想要钻出来。严歌苓把这种人性之痛通过语言叙述出来,让读者深刻地去领悟,正是她语言的精妙之处。

严歌苓注重用语言来刻画人物,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对继母即恩娘的描写。“‘咦,又怎么了?我没有要拦住她吧?我又夹在你们小夫妻中间了?我是多识相的人,现在楼都不敢下了,省得你们小夫妻在自己家里还要那么不便当,眼色来眼色去,手捏捏,肩膀掐掐。我是能避开就避开的,不然你们三十几岁了,还要做偷糖吃的小鬼头,我面孔是要的呀!她抖动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又去指点婉喻和焉识,就像许多戏台上陈述悲情的老旦。”[4]恩娘年轻守寡,一方面感激陆焉识,另一方面又想借此控制他,这种矛盾心理贯穿始终。她的语言是典型的上海人腔调,语气既尖酸又刻薄,传神地表现出了一个悲情女人的性格。

尽管时代是苦难艰辛,但是严歌苓的語言并不苦涩让人难受,有的反而幽默有趣。比如邓指把陆焉识从监狱里救出来在路上交心的一段。“”[5]陆焉识心里害怕邓指拔出手枪毙了他,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境地,所以他的心理活动相当有趣。谜底揭晓,我们发现,原来邓指只是让他去监视自己的老婆颖花儿妈。读到这里,读者都会欣然大笑。

结语:世界上有两种作家,一种是天才型叙述比如张爱玲,用灵感的口吻流畅的一气呵成;一种是打磨型作家比如严歌苓,用精妙的安排成熟稳重的直击主题。而在《陆犯焉识》这部作品中,冷静与幽默同行,温情与练达并重,大有聚两者之势于一体的意味。

注释:

【1】丁杨:《严歌苓:以“家族史”写作折射知识分子命运》,《中华读书报》,2011年11月30 日。

【2】严歌苓:《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第17页。

【3】严歌苓:《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第311页。

【4】严歌苓:《陆犯焉识》,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第173页。

【5】严歌苓:《呆下来,活下去》,《北京文学》,2002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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