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

一

小智回短信说，他现在一个人在车里面听雨声。每次下雨时，他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像泅了水的画布。

说得诗情画意的。

他太知道如何取悦女生了，知道大部分女生就算没有公主命，也要犯公主病。仿佛每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来吻醒那个受苦受难的青蛙王子。而青蛙王子还有个漂亮的名字。

小智。

当然他的网名不叫小智，叫黑黑天，说是命中注定要遇到我。那是不是我要叫屎壳螂，他注定就得叫滚粪球？

小智是我认识的所有男孩子中声线最悠扬，声音最完美的一个。更何况据说还有张帅瞎半个地球的脸。

“你说我该怎么办？”

“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谁都帮不了我。”

短信刚过来，小智就打来电话。声音低沉，似有哭音。

我压抑着“再跟老子废话，老子期末就要挂了”的心情，问：“能说给我听吗？”

小智是我在网上认识的网友。没错，网友。当其他女生在查找附近的人，陌陌上问约不约时，我竟然在网上埋头聊天。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low。英雄草莽，人各有志。

二

在他扒拉扒拉他那阴郁得像亚马逊雨季的心情时，我突然间就很想说，亲，你要不要打飞机来喝个下午茶。

我承认我太不走心了。

你说你光告诉我，你是如何如何帅，如何如何吴彦祖，那叫你发张照片来看看你就搬出一万条理由！你发张照片会死啊，PS一下吴彦祖会死啊！

差评！就算好评返现满百送，也必须好评后追加差评！

当然，这些都是在我得知他就是一江湖小骗子后。

在这之前，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还真以为总裁王爷高富帅，遍地桃花玛丽苏。

而且还是一比我小两岁的小鲜肉。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耻，没有老牛会嫌草嫩的吧！

“我不能说，怕说了后你会瞧不起我。”

瞧不起他？我已经瞧不起他了好吗？还真有自知之明。

不过，像他这种表演型人格，不去剧组领个盒饭都会觉得可惜的人，要知道我一面做着数学卷子，一面把电话开成了免提，估计要玻璃心而亡了。

“我永远不会瞧不起你。”

我敷衍着他，用眼神询问住在上铺的亮晶晶同学，那数学师太真的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太漂亮，才要赶尽杀绝？

“如果你知道真相后，还愿意把我当朋友吗？”要不是为了报他之前把我当猴耍的仇，我早就直接告诉他，要说说，不说滚！废什么话！

我说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小智。我强忍着把隔夜饭吐出来的冲动。

妈蛋，又一道题做错了！

亮晶晶同学笑得贼死，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嘲笑我自作孽不可活。

三

自从他上次向我借钱，我拒绝后他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时，我便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一个在网上靠甜言蜜语哄女孩子上当的小骗子。

当网络上肆意横行着一些聊天终结者时，像小智这种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奇异果，一下子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可就算你再珍贵，你张口和一在校女生借钱，我也一下子就看出你猕猴桃的本质！就像你说生蚝吃起来没有海蛎子味，赤贝不是大个毛蚬子一样。

我就呵呵了。你是在逗我么？

好吧，言归正传。

反正在他跟我借钱，突然断了联系后，又哪根神经搭错地联系上我。

骗子的脑回路不是我等区区凡人所能理解的。

也许，他终于发现其实我是潜力股，又或者认定了我是那种和熟人凑钱然后借给陌生人的傻蛋？

管他的！我只要捂紧自己的钱包，就算你手伸得再长，我也照样把你剁成八爪鱼！

他问我女孩子对自己的初吻是不是看得很重要。

初吻？我刚生下来就被我爸亲了算不算？还有四岁时被邻居小伙伴强吻了，我现在可以去告他吗？

他到底想干what？！

见我没反应，他也开始不出声。我们不约而同地变成了沉默的羔羊。

估计他在营造气氛，而我在横扒拉竖挡亮晶晶同学不劳而获的可耻行径。你说我都这样了，你不问候一下我那颤抖得想要发狂的小心灵，还好意思一目十行地抄我的数学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这是在搞什么扑棱蛾子？又没旁白啥的，内心戏不是这样演的啊！

我快耗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又说话了。

四

他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贱人就是矫情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你说你又不是胡歌，我们又没有组团泡你的冲动，你在那儿唧唧歪歪，欲说还休的，有劲吗你！

“虽然我不是女孩子，可是我对自己的初吻也看得很重要。”哎，我去！绕了这么久，绕得我肠子都快痉挛了，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对不起，请原谅我笑场了。

虽然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可问题是你现在是十八岁，而不是八岁，至于一个初吻就要上吊自杀人肉炸弹吗？

事后亮晶晶问我，你相信他说的鬼话吗？我说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丫的智商和你一样，都被狗吃了！

“我的初吻竟然给了一个陌生人，我到现在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还有比凉拌更好的吃法吗？

对不起again，我怎么能把这么严肃的问题和吃联系在一起呢？不过，他的骗术还真是帅出宇宙新高度！

“考完试后同学拖我去喝酒，他们把我灌醉了，当时还有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有个女生就跑过来说喜欢我……”

等一下等一下，就是被一女生给袭胸了，顺带还夺走了他的初吻，就至于这么哭鼻子抹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

“怎么办？我回家后就一直洗，一直洗，洗到嘴唇出血，可还是不行，我感觉自己被玷污了……”

本来抄数学卷抄得欢欣鼓舞的亮晶晶同学，在听到玷污两个字时，瞬间笑出两管宽面条泪。估计她也很想让别人来“玷污”她一下。

“可是，我的初吻是留给我最爱的人，那个人——”

Cut！Cut！Cut！

我已经把手放在了挂断键上，这下半学期，还让不让我在食堂好好吃顿饭了！

亮晶晶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我这种不利于共建和谐社会的行为，用口形告诉我：“你就让他说出来，不就是想把初吻留给你吗？”

留你大爷的！

我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还初吻，少恶心我能少块肉啊！

五

通过他声泪俱下的一番动情描述，我基本上明白了他的大概“遭遇”。

也就是说，他在一次非主观人为性的不由自主的情况下，发生了一起不该发生的意外，而且这次意外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正常学习和生活。

挂了电话。我在想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是骗钱，大可以像上次那样说自己想提前创业向我借钱，何苦要编这样一个没营养的故事。

亮晶晶说这你就不懂了，他编故事自有他编故事的道理，只要你坚信自己是个冷血动物，不会因为癞蛤蟆伪装成青蛙王子，就心神大乱不就得了。

也是。不过，她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喂……电话里仍是低沉而哽咽的声音。

我说你贵姓啊？

别逗了，宝宝。

我说那你叫什么啊？

他略迟疑了一下，说怎么了，别开玩笑了，我是小智啊。

我说原来你叫小智啊。

我当然叫小智啊，要不然叫什么？

我说不管你叫杨大智，还是杨什么智，又或者什么金刚葫芦娃，反正就是不能叫杨小智！

怎么这么说？他在电话那头尴尬地笑。

我说你给我打电话的座机根本不是你说的交通大学，而是XX房屋中介。

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查了114。不光查了你们学校，带顺便查了你们家电话。我觉得下次周星星完全可以找我拍大内密探零零狗啊。

哦，忘了说那个房屋中介是我们学校下属产业。

我说原来学校还有第二副业，卖房子啊。

我真的没骗你，从在网上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到现在，我发誓我从没骗过你！

小智，小智，很好听的名字。你说你怎么就想到起这样一个名字。

这有什么奇怪的，名字是父母给起的。

明知道他连名字都是假的，可现实哐唧一声砸你脸上时，你还是想替他妈抽他俩大嘴巴子！

你找哪位？杨小智？我们这儿没这个人。你打错了。

谁？杨小智？不是说了吗，我们这儿没这个人！

他杨小智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会在未接电话一个小时后又回拨了过去。

事实教育我们，当你脸上写了骗子两个字时，用一个手机号就完全OK了，别没事整那么多座机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