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年贵

这是一次未曾公开报道过的意外采访。

1978年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两会闭幕后，我前往远望宾馆为一位来自江西的委员送行。不巧，我晚了一步，他已经离开宾馆赶赴机场。我从三楼下到二楼时，听到阵阵浑厚的歌声。我朝着传出歌声的房间走去，看见房门上写着胡松华的名字。

我冒昧地敲响了房门。

“请进。”胡松华笑着站在门口迎候。

进入他的房间，只见地上、桌子上摆满了他书写的条幅。原来这些条幅都是他为住在这里的与会朋友写的，尚未取走。

那年胡松华56岁。他出身于北京一个满族家庭，父亲行医，爱好书画。在父亲的熏陶下，胡松华自小练字作画，颇有功底。我请他题字，他欣然挥毫：“繁荣中华文艺”。我们的话题也就从这里拉开……

“中华民族是一个历史悠久、富有创造力的伟大民族。如何对待我们的民族文化艺术，这是一个重大的原则性问题。”胡松华开门见山地说，“从商周开始，一直到唐宋元明清，在华夏大地上产生了多少脍灸人口的传世之作，感染着世代中华儿女。可以说，中华民族文化在世界文化发展史上有着不可估量的地位和影响。可是近几年，有些人轻视甚至鄙视我们自己的优秀文化，一些地方舞台上良莠不分，出现一些低档次的‘泊来品，传统优秀艺术却没有摆在应当提倡的地位。”他舒了口气，又侃侃而谈，“我认为，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外来的优秀文化，我们当然应该吸收、借鉴，但是决不可因此而排斥自己。文化要发展，闭关锁国是不对，但搞民族虚无主义也不对。伟大的中华民族不能没有自己的文化艺术，我们应当做到继承而不复古，借鉴而不崇洋，为繁荣中华文艺去奋斗、去献身。”

听着他这些充满情感的话语，我油然想起发生在1956年的一件往事：那年胡松华随陈毅元帅率领的中央代表团进藏慰问。在万人大会上，胡松华登台演唱藏剧《文成公主》选段，熟悉的曲调、豪放的歌声引起全场共鸣。他唱一句，台下的人们和一句，整个会场顿时成了激越欢乐的海洋。胡松华唱罢。身穿元帅服的陈毅异常兴奋地快步走上舞台，紧握着他的手，用浓重的四川口音说：“了不起，好得很！”

这感人的一幕不正雄辩地证明，我们的民族文化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么？

当然，胡松华并不否认娱乐文化的存在。他说：“当今世界上可以说存在两种类型的文化活动：一种是艺术欣赏类，一种是娱乐消遣类。横看，两者不能相互代替：而纵看，必须提高艺术性。因此，艺术剧场与娱乐场所不能等同。观众进剧场，应当使他的情操得到升华，视野能得到扩展。如果只提倡娱乐，不提倡艺术欣赏，艺术就要走向没落。我们都别忘了真正贯彻‘双百方针。提倡和发展中华文化。”

采访结束时，我请胡松华向读者讲几句话。他沉思了片刻便充满深情地说：“各族人民厚爱于我，亲切地称我是他们的歌手，我要永远为人民歌唱。因为我是喝长江黄河水长大的，是吮吸56个民族人民的乳汁成长的。为繁荣中华文化艺术而拼搏，为促进民族团结而高歌，是我今生努力奋斗的光荣使命。”

（本文作者系新华社新闻研究所原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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