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美国、日本、德国特约记者 丁小希 李珍 青木 ●本报记者 刘洋 崔杰通 谭福榕 魏莱 ●柳玉鹏

5月23日，越南河内，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右）与美国总统奥巴马出席新闻发布会。

“噢，马特，作出解禁决定并非基于中国或其他什么考虑，而是出于我们对尽快完成旷日持久的与越南关系正常化进程的愿望。”昨日与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共同出席记者会时，奥巴马先宣布全面解除对越武器禁运，又在回答路透社记者提问时否认此决定“事关中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背后，人们一下子读出奥巴马“还嫌南海不够乱”的战略轮廓。23日，几乎所有报道这项美国重大决策转变的国际媒体都提及中国，“美越正分享对中国的担忧”“解禁势必激起北京的怒火”等言论盖过它们对美越关系本身的报道，有媒体甚至说，“奥巴马曾遭奚落的重返亚太战略如今奏效了”，23日回答同一问题时，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回避了与中国有关的部分，外媒上则有人说，美越诠释了国际关系中“敌人的敌人即朋友”之原则。不过有中国学者提醒，越南是个极聪明的国家，自主而聪明的越南能否成为美国手里一张好牌，还很难说。

奥巴马：“我很感动”

23日，河内周一的清晨，载有美国总统奥巴马的车队在市中心驶过，目的地是越南主席府。这是奥巴马访越正式行程第一天，按照预定日程，他要先后会见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总理阮春福以及越共总书记阮富仲。车队驶过时，不少河内市民站在道路两旁，用手机记录看到美国总统车队这种“一生一次的景象”。奥巴马在河内国际会议中心与陈大光共同出席记者会时说，看到这么多人在路边，“我很感动”。

与陈大光共同面对记者时，奥巴马说了很多话。他说“美越持续20年的关系正常化进程让两国达到了新时刻”，还说“亚太是他外交政策重中之重”，他谈及美越要尽早批准与执行TPP协议，两国学术与科技交流也要推进。在安全议题上，他谈及美国将极力帮助越南清除越战遗迹，如在岘港机场等地排除未爆炸的地雷和清除橙毒剂污染，还要帮越南培训海警，此时他突然表示，“我还要宣布，美国正全面解除对越南持续50年的武器禁运”。

在奥巴马抵达河内前，美国媒体就有奥巴马即将全面解除对越武器禁运的预测。1975年，北越军队攻下西贡（现胡志明市），美军全面溃退。从美国大兵的战靴离开越南，美国就没有再对越军售。1984年，美国正式通过禁令，禁止向越南出售武器，理由是“不满越南政府在人权方面的表现”。《纽约时报》说，美国于2007年首次为对越军售松绑，2014年又进一步放松武器禁运，那一年，中国南海981钻井平台的作业在越南激起反华示威。今年5月12日，美国政治评论员拉夫·詹宁斯在《福布斯》杂志撰文说，奥巴马访越势必全面解除对越武器禁运，有了它，越南就有了对北京的威慑。上世纪70年代美国没能从共产主义浪潮中解救越南，如今他们想“再救越南一次”。

“我的问题同时提给主席先生与总统先生，在你们看来，做出解禁的决定在多大程度上是基于抗衡中国在南海行为的考虑，这项决定是否包括越南向美国更大程度上开放包括金兰湾在内的港口？奥巴马总统，美国未来对越南军售，会不会考虑越南的人权？”这是23日美越领导人共同记者会上，路透社记者马特提出的问题。奥巴马作出了本文开头时所表述的那番回答，BBC、CNN、法新社等国际媒体则在第一时间把他的话放上了网，但似乎并不信他的话。美国FOX新闻在标题中说，解除41年武器禁运就是为对抗中国。法新社称，美越都忧心忡忡地关注着中国在南海的岛礁建设，但奥巴马却说解除武器禁运与两国对北京共同的担忧无关。事实上奥巴马讨好东南亚国家就两个目的：看上这里的贸易潜力，把这里变成制衡中国影响力的碉堡。

奥巴马回答马特提问后，陈大光没有回答关于南海的问题，而是表示“我只想就两国在人权方面的合作说几句”，强调保护和尊重人权是越南国家与政府的一贯主张，并被清晰地写入2013年宪法。据CNN报道，记者会后，“人权观察”组织负责人罗斯在推特上说，奥巴马“选择武装对抗中国的盟友，而非关注越南仍在持续的人权压迫”。

越南，美国的好牌？

5月，极炎热的下午，河内一所大学的一间会议室，几名越南国际关系学者坐在《环球时报》记者对面，谈他们对时局的看法。其中一人说，冷战时越南吃过亏，我们依附一个大国（苏联）去对抗另一个大国（中国），所以现在越南不想依附美国对抗中国，重蹈冷战覆辙。记者在越南听到的另一种说法是，南海争端不是中越关系的全部，却是中越矛盾的全部。

然而在美国宣传体系中，中越关系并非如此。CNN网站23日头条位置长时间被“越南渔民控诉他们在海上遭中国人殴打、抢劫”的报道占据。《纽约时报》说，奥巴马访越南为的就是把越南从中国紧紧的拥抱中勾走那么一点点。文章说，奥巴马的访问是越南与中国长达数百年复杂舞蹈的重要一步，越南绝大多数杰出历史人物都是在抗击北方中国侵略者的进程中赢得声誉，越南人极度民族主义并且以反华为一种本能。而在这个近半数人口不到30岁的国家，与美国的越战则被大多数人遗忘了。文章还说，越南从贸易、投资甚至是滋养湄公河三角洲的水都需要依靠中国，所以越南领导层清楚他们不能总刺激中国，1979年与中国短暂但血腥的战争结束后，他们也试图讨好中国，在南海争端中也没有表现突出，直到2014年981平台事件后，越南密切了与美国的联系，虽然两国并未正式结盟，但越南很可能允许美国使用其港口。

“奥巴马的重返亚太战略奏效了”，美国《洛杉矶时报》以此为题的文章说，当奥巴马2011年提出重返亚太时，一些人嘲笑这是为让美国逃离混乱中东而进行的笨拙尝试，而如今，这一战略转移进行得非常不错，几乎每一个地区国家都希望与美国关系更近，一名前美国国防部官员说，“每次中国想把自己的大拇哥按到邻国身上，这些国家都会更渴望接近我们”。文章说，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越南，这个国家的领导人都挺老的，都经历过越战，但如今，他们公开希望与美国建立更紧密军事合作。文章还说，面对中国的南海岛礁建设，美国能做的其实不多，“我们既不能开启战争，也不能自己去占领那些岛礁”，但美国与中国相比具有自己的非对称优势，那就是把对中国担忧的邻国变成自己盟友的能力。“但如果特朗普上台，在东南亚得利的就是中国了”。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学者时殷弘23日对《环球时报》说，美国取消对越武器禁运是个重要标志，两国将建立一种战略伙伴关系。虽然美国对越南依旧是共产党掌权以及该国的人权状况不满，但在面对中国崛起以及在亚太地区影响力日渐增大的背景下，还是选择了与越南深化关系，解禁后美国将向越南出售军舰等武器，部署南海。对越南而言，出于经济和安全考虑，也需要维护和中国的关系，开始“脚踩两只船”。

中国美国问题专家金灿荣认为，美国解除对越武器禁运并不令人意外，这是一个军事意义有限但战略意义不小的举动。他认为，大多数武器是苏制装备的越南要改用美式武器，至少需要一个过程，美国拉住越南，一方面可以从越南近来不俗的经济表现中获益，另一方面也是看重越南，觉得它是东南亚唯一能在物理上牵制中国一下的国家。但越南是个极其聪明、自主性又特别强的国家，它防范中国，也防范美国，不会轻易踩中国的线。

中国乐见美越发展正常关系

“作为越南的邻国，我们乐见越南同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发展正常关系，希望这有利于地区和平、稳定与发展”。23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说。当日一直跟踪直播奥巴马访越动态的《华盛顿邮报》网站称，中国在表面上为美国解除对越武器禁运鼓了掌。CNN采访的学者则对本已紧张的南海局势何去何从表达了担忧，因为对于美国此举，“北京势必消极回应”。也有学者建议他小心地跳这曲外交之舞，别为足够复杂的中美关系增加新紧张。

23日早些时候，美越两国还签署了价值超过百亿美元的航空大单，包括飞行器发动机制造商普惠向越南越捷航空出售135架引擎，波音公司向越捷航空出售100架飞机。法新社称，24日，奥巴马将飞往越南南部的商业中心胡志明市，会见科技企业人士，并对越南青年人发表演讲。

日本《产经新闻》说，全面解除对越南武器禁运，标志两国关系全面正常化。而访越南后，奥巴马就要访日。不过等待奥巴马的不都是好消息。日本冲绳县知事翁长雄志23日在东京就驻日美军基地文职雇员涉嫌“弃尸案”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会面中，提出要求安排其与奥巴马直接就此对话。安倍承诺，会向奥巴马表达日本人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