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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活埋与飞缘魔

2016-05-18拟南芥

最推理 2016年3期
关键词:山贼贼人大人

拟南芥

咦,什么是飞缘魔,是飞头蛮吗?

飞头蛮和飞缘魔,名字虽然很像,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妖怪哦,前者是能头身分离的怪物,后者可是美人,绝世美人!

【活埋】

金六郎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耳内的嗡嗡声越发聒噪,急速升高,如鹞子似的掠过脑海。

是毒!毒的效力还在。

胸口、腰上的伤火辣辣得疼,让他的眼角也一阵阵的抽动。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拘束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他盘坐着,无法站立,摸索一会儿,他发现这好像是一只桶,间隙中透出浓郁的土腥味……

不,不要。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自己在噩梦中,他在桶棺里,有人将他活埋了。他不敢喊叫,他们将自己下葬,想必是以为自己死了,倘若引起他们的注意,金六郎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道自己被埋得有多深,金六郎缩着身体,用力推了推盖子,盖子纹丝不动。他咂了一下嘴,只觉得嘴里干得要命。

他再一次惊惶了,光靠自己,他能不能从这可怕的桶棺里出去。

棺内空气滞闷,金六郎强打起精神,摸出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一包梅子、手帕,仅有这些而已。金六郎把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在梅子的刺激下,分泌出的唾液缓解了干渴。

他想如果他腰间的刀或者怀里的匕首还在的话,他或许还能挖掘出一条出路,而现在……

我不能死在这里,他想道,我一定出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记忆飘回到了过去。

他原是藩内的一名武士,因替上峰办差,走入山内。

山间多歧路,草木如鬼魅一般盯着金六郎,头顶不时飞过乌鸦,据说乌鸦是山魔的眼睛,替她出来寻找食物……

临近黄昏,他还没走出这片山。

忽然,他发现前面有光亮闪烁,是一条山涧在夕照下绚烂。小涧旁的山岩上,有人正在淘洗东西,大致是野菜、白米之类的吧,金六郎一愣,发觉那人美得很不真实。

风髻露鬓,皮肤润如温玉。金六郎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她,越近看越美,樱桃嘴不点而赤,杏腮,柔光若腻,美得如此无瑕。

“哗啦”一声。

“是什么人?”她的声音似水。

金六郎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水中。

“我、我是路过的旅人而已。”他忙解释道,“我绝不是什么恶人,因公办差顺着山路误入此地,姑娘能否给我指一条明路。”

对方抬头仔细打量着金六郎。

所幸作为武士外出公办,金六郎的装扮并不随意,虽在山中,却不失风采。

“现在吗?大人,您离开正路太远了,恐怕很难到歇脚点了。”

“是这样吗?”金六郎看着她,露出苦恼的神情。他想,我倒不是非要在今晚赶过去,况且山路崎岖,不如请求她收留我一晚吧。

“那么能否让我借住一晚,就算没有房间也没关系,我只需要在檐下休息一晚。”

金六郎不是真的想要在屋檐下休息,他这么说只是怕对方会拒接他的请求。

一蹙眉,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恼:“这、这……”

“仅仅一晚,天一亮,我就走,绝不停留。”

“不是我不肯,只是我家真的不方便。”

金六郎看出了她的犹豫,又加了一股劲:“姑娘放心,我不会惹麻烦,又有谁会甘愿寄人篱下,只是夜行实在危险,听说这里还有山贼出没。我若待在外面不知会遭遇些什么。”

对方终于松口了:“那您过来吧,只是我没办法好好招待您,我家屋后有一草房,平时用来存放些杂物,您可以在那里将就一夜。我会给您送一条毯子和一些饭团,但您千万不要出来,晚上也不可掌灯,不要叫人发现了。”

“还有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您都不要发出声音。”她补充道。

金六郎连连点头,在后续的交谈中,她告诉金六郎,自己叫做辉子。

辉子清洗完菜蔬,起身领路,带着金六郎回家。

辉子家距离山涧不远,只是岔道颇多,加上层层灌木的遮挡,辉子的住所极其隐蔽,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到辉子家后,金六郎发现家中暂时只有辉子一人,他原以为会有个难缠的老婆婆或者老头子。

饶是如此,辉子也没有将金六郎请入屋内,而是领着他去了草房。金六郎心中有些不满,但未表露出来,毕竟一个男人很难生一个美女的气。辉子抱来茅草,仔细地铺在地上,又取来了茶水和毯子才关上草房的门离去。

金六郎斜靠在草堆上,喝了点茶,揉搓起发酸的腿肚子。在山上转悠一天,他早就累了,不知不觉间,眼皮又重了几分,阖上就没睁开。

等他醒来已是夜里了,借着月光,他发现自己手边摆着两个饭团,用绿叶垫着,显得十分可爱。想着这饭团是由那双玉手捏出来的,他不由得有些高兴。

金六郎才吃掉一个饭团就听到了一串粗鲁的笑声,这是男人的声音。

辉子有男人,这件事,稍一推理便能得出来。她一个女子住在深山,从穿戴和淘洗的食材上看,必定有人资助,山里人哪能吃得上白米饭?

听到笑声,金六郎难以抑制地升腾起一团妒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辉子这样的美女,他忘却了辉子的告诫,偷偷溜出了草房,透过窗缝窥视着里面。

原来辉子正在陪一个男人喝酒,那是个极其丑陋的男人,如熊一般的身材,皮肤黝黑,脸上嵌着一对小眼睛,下面配着一个朝天鼻,与辉子一比,宛如月下的一只癞蛤蟆。可正是这只癞蛤蟆控制着辉子,他张开腿,让辉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时而喝酒吃菜,时而亲吻辉子。金六郎能够看出辉子对他的嫌恶,但她表面上还挤出了几分笑意。

金六郎不禁替辉子感到惋惜,这样的一只天鹅怎么就被癞蛤蟆抓住了。他又扫向其他地方,在角落看到了一个包裹。看样子,包裹中装的应该是财物,包袱皮上还有点点血迹。

金六郎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莫不是传言中的山贼?他再一回想到辉子先前的表现,便认定辉子绝对是被这个山贼给胁迫了。

他再将目光移回到辉子上,山贼紧贴着辉子的脸,拨弄着辉子额上的头发,使灯光照着她的脸庞。

山贼粗糙、黑丑的大手掌包着辉子美艳的面,他摩拳辉子的脸颊,而辉子也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任由山贼抚弄。

她闭上眼不是因为享受,而是在忍受。

山贼将酒气吐在辉子脸上,他伸出同他的脸一样丑陋的舌头,上面附着白色的舌苔和暗红的肿粒,舔舐她的眼睑……

看到这一幕,金六郎顿时怒不可遏。任何人都有爱美之心,不允许绝美之物被亵渎。赏花之时,看到樱花树下的癞蛤蟆,人往往会不知觉的拾起石子赶走蛤蟆。向美之心,是人的本性之一。

金六郎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像是要嵌进肉里了。盛怒之中,他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

山贼在刀尖上讨生活,警觉性异于常人。他顺着声音,猛抬头,看到了那只偷窥的眼睛。

山贼甩开辉子提刀蹿出屋子,他明白那是一只男人的眼睛,眼里还带着情欲。在他的地方,他的女人藏了一个男人!他已经动了杀心。

金六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出来,但也及时拔出了刀,两人对峙着。

辉子也追了出来:“不要……”

山贼将其一脚踢开:“你的事待会再说。”

辉子衣衫凌乱地倒在地上,露出锁骨和半抹酥胸。金六郎见此低吼一声扑向山贼,辉子的身上有一处骇人的伤痕,脖颈到锁骨,如吸饱了血的大水蛭趴在辉子雪白的肌肤上,怪不得她的领子会这么高。

这更让金六郎相信辉子是被胁迫的,而他有必要救辉子出苦海。

山贼露出冷笑,迎了上去,他体格远比金六郎壮实,又以杀人为业,攻势异常凶猛。金六郎自小在道场接受剑术训练,虽然一时落了下风,但也没让对方占去什么便宜。金六郎灵活地躲避山贼的刀锋,不时从刁钻的角度发动攻击。

“哼,躲躲闪闪,算什么武士?”山贼嘲讽道。

金六郎的战法开始让他感到了疲惫,情势正在悄然逆转。

金六郎瞅准一个机会,假扮不敌,退了四五步。山贼欺身上前,但见金六郎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左腿一登地,斜着身子攻向山贼,山贼忙收刀格挡,他的刀势颇大,护住要害不困难。

谁料,金六郎竟临时变招,身子重心压低,速度加快。他本来就没想着能将山贼一刀毙命,只要继续消耗山贼的体力,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他。

这一刀划伤了山贼的腰部,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接下来,山贼节节败退,浑身是血,被金六郎打倒在地。

“辉子快过来,帮我杀了他。”山贼惊慌地喊道,“只有我是爱你的,永远的爱你,快帮我杀了他。”他连滚带爬地要逃离金六郎。

金六郎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只脚踏上山贼的背,举刀想要结果了山贼。在危机关头,山贼选择了诈死,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让金六郎放松了警惕。在金六郎蓄力时,他突然发力翻身,同时抓起一把沙土洒向金六郎面门。

“你这无耻小人!”

“哈哈哈,我又不是武士,我哪来的廉耻。”

金六郎踉跄后退,被沙土迷了眼,山贼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比金六郎狠得多,刀已脱手,他就揪住金六郎,一拳拳砸到金六郎脸上。

金六郎根本低挡不住,连自己的刀都被抢走了。

“呔,受死吧。”

金六郎强睁开酸痛的眼睛,看到跳跃着月华的刀朝他劈来……

【雨】

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雨了。

旅人义昌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他身披一件厚重的蓑衣,当然在这样的豪雨面前,蓑衣的作用可有可无,义昌身上已经找不出干的地方了,蓑衣下是黑色羽二重料袷褂,腰挂着武士刀,脚上是一对靴子。

要不是急着赶路,又岂会这样匆忙上路,被困在豪雨之中。雨太大,现在根本不知道时间,义昌苦闷地想到,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但是何处能休息呢。

他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落脚之处。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看到了灯光,由于雨帘的遮蔽,那一团光柔得仿佛猫肚皮上最软的一撮毛。

这光也只有在义昌那个地方,以那个角度张望才能看到,毕竟那座房子建造得实在太隐蔽了。

看到光亮,义昌就有了前进的方向。大约三炷香之后,他才摸索着到了房前。

咚咚咚,义昌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慵懒的女声:“别敲了,进来吧。”

这里住的是一个女人?义昌还以为在山中居住的应该是修士或者隐士,而且她好像还把自己错认成了其他人。

义昌只得在外大声喊道:“我是路过的旅人,想在这样的雨夜借宿一晚。”

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会儿:“那好,进屋吧。”

义昌闻言一喜,推开门,进屋。

他赶紧脱下蓑衣,挂到一边:“啊呀,雨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主人收留,今日我侥幸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女人递给义昌一条干燥的巾子:“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一场略大的雨罢了。”

义昌接巾子时,抬头看了看收留他的女主人。

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香腮冰洁,青丝如瀑。义昌没想到在荒山中竟能遭遇绝色美女。

义昌脸一红,为遮掩羞涩,他急忙擦了起来。

义昌擦干自己的头发,清理了下面容,露出了自己俊美、光洁的脸庞。他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

“您快点去烤烤火吧,我去找找有什么干净衣服,您也可以把湿衣服换下来……”

女人走到里屋,翻找衣服,两人寒暄了几句,互通了姓名。女人说自己叫做辉子,和哥哥在山中相依为命,他哥哥是个猎户,前几天下山出售毛皮去了。

“实在对不住,我只找到这个。”辉子把一件大褂递给义昌。

义昌把湿衣服换下来,挂到火塘边烤干,披上了大褂。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件黑大褂上有一股腐败的味道,但义昌没有嫌弃,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火塘里木炭闪着猩红的光,铁锅盖着盖子,隐隐传出食物的香味。义昌的肚子失礼地喊了几声。

“给您。”辉子立即给义昌盛了一碗。

“好吃,这是什么?”

“不过是野菜、山芋、糙米煮成的粥而已,我再给您盛一碗吧。”

到最后,义昌一共吃了四碗。

两人坐在火塘边聊天,红彤彤的火光包围辉子四周的空间,把一切都凝成剔透的琥珀。义昌放下了警戒心,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辉子久居山上,很乐意听义昌说外面的事。

“我是家中的第五个孩子,也是老幺。父母都很疼爱我,但我上头是四个哥哥,没有姐姐。”

义昌出生在武士之家,代代为藩主管理钱粮,管理者众多,他们家只是小小的一员。由于和商人接触,他们家不像其他人家那么拮据。但五个男孩,还是让义昌的父母头疼,老大沿袭职位,老二可以帮忙管家,老三,老四,乃至老五呢?父母想得头疼,索性就不想了。所以,义昌受到的管束最少,见识最多。

“喝酒吗?”辉子取来了一壶酒,“这是自家酿造的果酒,大人要喝一杯吗?”

美人相劝,义昌怎会拒绝,他以为是自己的故事讨好了辉子,辉子取酒犒劳他。

义昌闻了闻,酒气清新,果然是自酿的果酒。义昌不忙喝,把酒放到了一边。

话又说到,待义昌年纪稍大,他的父母终于做出了决定,老三依靠关系混个差事,老四只能入赘商家经商,至于义昌,他们决定让他出家。日本的阶级划分沿自唐,依次是士农工商,商人虽然生活优渥,但没有地位,他们不想让老幺做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但也不想将他养在家中,日子一长,等到他们逝去,哥哥们总会对这个不事生产的弟弟感到不满,到那时义昌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但出家就不一样了,僧人的地位并不低,拜得名师,再有家族时不时的资助,义昌一生会过得不错,于是十二岁那年,义昌就被送进了寺庙。

“什么,您是法师吗?”辉子道。

“我差点成为法师。”

辉子看到义昌内衬边缘大片的莲花纹:“我替您热一下酒吧。”

“不用了。”义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手边。

当义昌以为自己将在寺庙度过一生之际,家中传来异变,他的四个哥哥竟出了事情,三哥堕马摔断了腿,成了一个跛子,四哥已经入赘别家,脱离了武士籍,大哥和二哥同时染病去世。

义昌成了家里唯一合适的继承人,他只能还俗,赶回家中。

“大人修行了多久?”

“十二年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义昌一挥手,说道:“没什么可惜的,在家出家都是修行,佛祖不会怪罪我的。”他举起酒杯,想要饮酒润润喉咙。

这时,辉子尖叫一声,往义昌怀里钻去:“有老鼠!”

怀中有一具温润的身体,义昌感到心神一荡,手中酒和壶中酒都被打翻了,他朝阴暗处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没事了,它已经跑了。”

“是吗?”辉子起身,两颊染上了红晕。

“不信,你自己看。”

辉子望去,果然老鼠已经不见了:“刚才真是失礼了,我替您再拿一壶酒来。”

正当辉子要离去之际,义昌握住了她的手,他靠近辉子道:“不用麻烦了,壶虽然倒了,但里面还有小半壶酒,我不胜酒力,这些便也足够了。”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作势要喝。

辉子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义昌见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我都忘了,辉子小姐刚才受惊了,现在脸色还苍白着,应该喝杯酒压压惊。”

他将酒杯递到辉子嘴前,辉子既没有张嘴也没有抬手接着。

突然,义昌加大了音量:“给我端着!”

辉子浑身一抖,伸手拿住了酒杯。她一个女人如何对抗男人。

“喝下去!”义昌再次大声喝道。

辉子只能将酒杯凑到嘴边,身子却开始颤抖,最后一刻,她丢开了酒杯没把酒喝下去。

“呜呜呜……”辉子跪倒在义昌面前,掩面痛哭了起来。

“我不是傻子,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的那些小动作吗,要不是你收手了,我早就一刀砍了你了,说吧,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义昌早就发觉辉子有问题了,佛教上常有类似的故事,野地邂逅绝世美女,而那个美女是害人的妖魔。辉子殷勤的拿来了酒,又时刻关心着义昌是否饮酒。

义昌便暂时把酒放到了一边,多次试探辉子。在得知义昌的身份后,辉子想拿走酒,最后甚至装作受惊打翻酒水。义昌明白辉子已经打消了害他之心。

但她为什么要害他,义昌没想通,他只是个过路客,没有对她不敬。若无内情,辉子又怎会向他下手?

辉子哭了一阵,听见义昌发问,便渐渐止住了哭声,抹去眼泪回答道:“我并不是故意害人的。数年前,我被贼人掳到山上,我一个小女子走不出这座大山,不得不委身于贼人,一直生活到现在,期间也有像大人这样误入歧路走到这里的人,我曾向他们求助,可他们都被贼人所斩杀。后来,贼人就给了我一包药,他逼迫我,如果再有旅人走到这里,就招待他们,然后用毒……”

辉子拿到了毒药,但不敢将毒用到贼人身上,贼人一死,她也将困死于山内。与死相比,辉子还是选择被囚。

辉子继续说道:“今日,我见大人不凡,又知大人修持佛法,不想伤害大人,希望大人能够救我出去。”

辉子的想法很简单。经过交谈,她认为义昌值得信任,所以想和义昌一起杀死贼人,然后再由义昌带着她出山。她还半褪和服,展示了身上的刀伤。

“我儿时顽劣不学剑道,又在寺院待了这么久,恐怕不是贼人的对手。”义昌说道。

“不需要大人出手,不久后,他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会把毒药下在饭菜里,我们只需埋葬他的尸首,等雨停后,永远离开这里。”

“雨这么大,他会回来吗?”义昌问道。

“那个人对我的执念很深,无论雨多大、夜多深,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是啊,家中若有这样的美女相伴,谁会愿意待在外面。

义昌答应了辉子的请求,因为怕被突然回来的贼人撞见,义昌只能收起自己的东西,躲到里屋的壁橱中。

“那是什么?”义昌透过后窗看到了废墟。

“是一间草房,可惜被毁了,不然您就可以藏在里面了。”辉子答道。

义昌藏了起来。开始漫长的等待。也许是在半夜,也许是在近黎明的时候,囚禁辉子的贼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

义昌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要不要先换上干衣服?”

“先把吃的端上来,边吃边换。”

过了一会儿,声音都小了下去,贼人正在吃东西。大概小半炷香后,贼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啊,你、你居然在饭菜里下毒……”

“义昌大人,大人!”面对贼人的临死一搏,辉子向义昌求救道。

义昌冲出去死死按住发狂的贼人,那个贼人远比义昌健壮,手上还有刀磨出的茧子。

“原来你找了另一个人,辉子,我是爱你的啊,为什么?”贼人挣扎着说道,“辉子,你果然是飞缘魔!”

过了一会儿,他不动了。

“快、快点把他拖出去埋了。”辉子说道。她和义昌都有点惊慌失措,往日的收尾工作都是这个贼人做的,辉子一时之间也失了分寸。

义昌接过辉子拿来的工具,冒雨出屋,找到一块地方开始挖坑。辉子也冒雨出来帮忙。雨水虽凉,但他们两人还沉浸在杀人的紧张中,没感到一丝寒意。辉子找来一只大桶,义昌将贼人的尸体丢入桶中,封上盖子,下葬了,他还煞有其事地念了一段经。

做完这些,天已经快亮了,雨势依旧没有衰减的迹象。两人回到屋内,义昌看着辉子,辉子像雨水洗过的白莲,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娇躯上,诱人的曲线一览无遗,义昌小腹生出一股邪火,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压下去。

“接下来呢?”

“等雨停,雨一停,我们就走。”

【飞缘魔】

她是你的了,有个痒痒的声音在心底说道,她是你的了。

义昌看着辉子,失神了。

“大人,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义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问道:“还没好吗?”

火塘上的锅内炖着杂煮。义昌这样问,一是为了转移话题,二是因为忙了整整一夜,义昌真的饿了。

辉子打开锅盖看了看说:“好了。”她盛出一碗,递给义昌。

义昌道:“一起吃吧。”

辉子便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义昌见辉子吃了,他也就吃了起来。辉子曾下过毒,义昌也不敢对她彻底放心。

义昌和辉子待在火塘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外面是磅礴的雨声,好似永不停息一般。

“你不收拾东西吗?”

辉子答道:“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几样东西,这里留给我的大多都是痛苦。”

义昌没有再说话,在乏味的雨声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用完晚餐,他们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义昌轻声呼唤了辉子几声,睡在屋子另一边的辉子没有回答。

义昌确定辉子睡了,他起身蹑手蹑脚地爬到辉子身边,屋内虽然昏暗,但义昌早已习惯了黑暗,他能看清辉子绝美的脸庞。

在这样的黑夜中,辉子仿佛是一颗明珠,自带着光明。这发丝,让人想亲吻,这肌肤,让人想触摸,这嫩唇,让人想吮吸……

义昌掐了自己一下,师父对他说过:“一切色相,皆为虚妄。”

《摩河止观》中细致描述了人死之后的尸体变化过程。第一个过程叫做坏相,第二个过程叫做血涂相,第三个过程叫做脓烂相,第四个过程叫做青瘀相,第五个过程叫做埃相,还未观透这五相时,一味倾心恋慕他人,一旦达观之后,发觉所谓的美人,不过白骨,不过恶臭。

他无法把眼前的美女想成是尸体,但心神还是清明了一点,不久前,他还掩埋过一具尸体,他还不想变成另一具尸体。

辉子还有事情瞒着他,那个贼人临死前喊的那句“飞缘魔”,让义昌无法忘怀。《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中记载,“飞缘魔,容貌虽秀丽,实为骇人魔物。逢夜现身吸取男子精血,终将其折磨致死。”

义昌离开辉子,开始轻手轻脚地翻找。自他来后,辉子没有转移、销毁证据的机会,倘若辉子真有问题,他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义昌翻得很小心,生怕吵醒辉子……这样子,他一整晚也翻不完整间屋子。摆在外面的多是些日用品,义昌并无发现,柜中也多是一些衣服、器皿……当义昌将要放弃之时,他在一叠衣服下发现了一个布包。他抖开之后,发现是一把折扇,上面好像还有字。

若要看清上面的字,只能点灯。义昌怕点灯弄醒辉子,只能拿着灯,到屋檐下,花了不少功夫才点起灯,扇面上是一首诗。

“我所念之人,相隔在远乡,我所感之事,郁结在深肠,乡远不得去,无回不瞻望,肠深不得解,无夕不思量,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秋天殊宋晓,风雨正苍苍。不学头陀法,安可忘前心。”

义昌曾读过这首诗,这是白居易的《夜雨》,结合这首诗和飞缘魔,义昌想到了佐兵卫大人,据说佐兵卫死前一年常吟诵《夜雨》。

佐兵卫大人极其宠爱他的一位夫人,传言中他那位夫人貌若天人,是世上少有的美人,不过她生得却不好,是丙午年出生的。丙午年出生的女人克夫,即使再嫁,也还会克,会不断的克死丈夫,所以很少有人会愿意娶丙午年出生的女人……有个古老的说法,飞缘魔一般是丙午年出生的女性。

佐兵卫大人见过她后,没有理会这个说法,将其收做侧室,为二夫人。

二夫人进门后,佐兵卫便独宠二夫人,引得发妻不满,与其大吵一架后,佐兵卫才有所收敛。也正是在二夫人进门后,佐兵卫大人府内发生了诸多怪事,如水池中的锦鲤离奇死亡、米桶中爬出蛇、木梁之上生出了毒菇……据传,这都是因为飞缘魔作祟。

后来二夫人怀孕,却在六月时小产,早产儿没有活下来,二夫人也因为血崩而死。佐兵卫大人因二夫人身亡,心中郁闷,常常借公事流连在外,极少回家,最终,在二夫人逝世的两年后,佐兵卫大人因为一场事故而亡故。

辉子是佐兵卫大人的侧室吗?那么她应该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根本看不出来,辉子的样子好像只有十几岁,难道连岁月都对美人特别留情吗?

义昌陷入了沉思,当年佐兵卫大人府内的怪事应该是正妻所为的,正妻娘家势力颇大,佐兵卫大人并不想与其发生冲突,所以没有点破。后来,二夫人小产也应该是正妻动的手脚。佐兵卫大人为保护二夫人,只能让她假死。

为躲避正妻的耳目,佐兵卫大人将二夫人藏在了山里。佐兵卫大人不回家也是为了在外陪伴二夫人……但是佐兵卫大人死后呢,二夫人不敢冒着被认出的风险下山,只能依靠佐兵卫奴仆的救济,但她为什么会落到贼人手里?辉子就是一个谜!

时间差不多了,义昌把东西放了回去,躺下打盹。他不奢望一夜就能得到答案。看雨势,这场大雨应该还会下几天,他有足够的时间。

天一亮,两人相对无言。辉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坐在窗前看雨。义昌在心里盘算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偶尔打坐、念经,仿佛这样就能驱逐杂念。

所谓的飞缘魔,仔细调查的话就会发现应该是佛教的“缘障女”民间化了的传说,她们会干扰人的修行。

夜来得很快,义昌确认辉子睡下了,他又起身找剩下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忙得满头是汗。

出现吧,出现吧,藏起来的东西。

义昌一方面想找出真相,另一方面他又不想。

如果辉子真是佐兵卫大人的二夫人,如果她真的是妖魔,那义昌就不得不动手。世上会就少了一位美女,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舍不得,这么多年的修行真是白费了。

义昌发现壁橱最里面有一个木箱,黑乎乎的木箱,又脏又破。义昌打开了木箱,里面是钱袋,足足有二十三个,义昌数了三遍,确定是二十三个。

它们各不相同,有棉麻和锦缎的,有些有花纹,有些没有,这表明它们来自二十三个不同的人。这些钱袋,绝大多数都空了。剩下的,里面也没多少钱。

义昌感觉胸口有些窒闷,他又一次跑到了屋檐下。

那些钱袋的主人想必是被杀了吧。

辉子说过,她和贼人杀过一些人,可也没有二十三人怎么多吧,义昌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他协助辉子杀了贼人,如果在那前,贼人协助辉子杀了另一个贼人呢!

一个词从他心底蹦了出来,为虎作伥!被虎杀害的人,会化作伥鬼。在帮助虎害死一个人后,他才能得到解脱。在这里用为虎作伥有些不恰当,但情形却很类似。在佐兵卫大人死后,辉子为了在山中活下去,她诱惑了不少男人。当她利用完一个男人或者遇到更好的男人时,她就会下手杀了上一个……

飞缘魔!

飞缘魔的传说再次浮现,她们拥有绝色的美貌,但极其危险,常在夜晚游荡。她们会诱惑男人。而被她们缠上的男人,全身精血将被吸得一滴不剩。

飞缘魔会偷走男人的胫骨,杀死他们。

义昌觉得这屋子不再是屋子,而是一座男人的坟茔。

他望向庭院,院子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连日的大雨冲开了土层,埋藏着的东西露了出来。义昌冒雨踏入庭院。

是人骨,一截黑黢黢的人胫骨!义昌跪在地上,发了疯似的用自己的双手刨土,庭院中埋的不仅仅是胫骨,顺着胫骨,义昌挖出了一整具尸骸,不,不止一具。小小的庭院内竟共有六具尸体。

义昌不顾手脏,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会尖叫出来。

就在这时,精神极度紧张的义昌听到了一串诡异的声音,有东西正在靠近他。

吧嗒,吧嗒,吧嗒……

【活埋与雨】

金六郎待在桶棺内,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空气越来越稀薄了,但还不至于让窒息而死,只够让他活下去罢了。

金六郎又丢了一颗梅子进嘴。梅子本来是给辉子的礼物。

但辉子居然要杀了自己,想到这,金六郎露出了一个苦笑。

恍惚中,金六郎又看到了辉子的笑容,她笑得那么美,轻抿双唇,露出酒窝。

金六郎一贯喜欢辉子的笑,可现在这个完美的笑容,带上了一股子讥讽的意味,仿佛在嘲笑金六郎,即使他捂着耳朵闭着眼,他也逃不开她的笑,如一把刀刺入他的心口,绞碎他的心脏。

金六郎在口中舔舐着梅子,他明白自己资源有限,唯一的食物就是梅子。他曾在山上走了整整一天,只吃了一碗掺毒的粥,所幸那毒并不致命。他骗了辉子,他给辉子的不是剧毒,药效只能让人全身麻痹和假死,金六郎不会离开家太远,当他发现家中有人后,就会让辉子去下毒。毒晕对方后,他会补上一刀,让对方真死。

或许在潜意识中,金六郎也没有完全相信辉子,所以他留了一手,这一手救了他一条命。辉子以为他死了,将他下葬,其实他只是昏迷而已。待他醒来后,他更加饿了,又饿又渴。酸甜的梅子让他越发的饥饿,他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辉子害的。

他曾在心里发誓,为了美丽的辉子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辉子也曾不顾一切来救他。

那时,金六郎被沙土迷住了眼,山贼揪住金六郎,一拳拳砸到金六郎脸上。金六郎根本低挡不住,连自己的刀都被抢走了。

“呔,受死吧。”山贼喊道。

金六郎看到刀朝他劈来,但却没有落到他身上。他听到了辉子的哭喊,武士刀从山贼胸前透出。是辉子,捡起了地上的武士刀,狠狠地刺向了山贼的后心,山贼死了,辉子救了金六郎一命。

想到现在,金六郎吃吃地笑了,就算她再这么美,她要杀了自己,自己就不能拥有这份美,那么还留着她干什么呢。

那么完美的东西,他也不想让其他人染指。

只是现在他能干什么呢,因为饥饿,他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金六郎睡不着,大概是因为昏迷得太久,他一点睡意都没,不然他就能暂时躲到睡梦中去了。金六郎抠了抠桶棺的每块木板,发现有几块快腐朽了,有点发软。

他没有工具,只能用手,用手指去抠。

刺啦,刺啦,金六郎的手指机械性地抠着,不知过了多久,当一根手指的指甲磨损干净后,他就换一根手指,不知不觉之中,十只手指都已经磨损殆尽。他只能用帕子包住手指继续。

随着抠出来的洞越来越大,金六郎开始流汗了,衣服也有些潮湿,这时,他不得不又吃了一些梅子。

金六郎明白自己挖不通,可他不服输,他只想尽可能的去试试,尽管这看起来就是不可能的。

金六郎觉得帕子湿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的汗,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异常,帕子上的汗好像格外得多,也格外得粘稠。金六郎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尝到了血腥味。这是他的血,他抠破了手指。

金六郎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地吸着,把血吸去,止血。当一点又腥又咸的血液进入口腔,金六郎发觉血并不难喝,他的饥饿和干渴得到了一丝缓解。当血止住后,金六郎竟生出了一丝惋惜。

喝了人血,金六郎意识到自己的血肉是可以吃的,据传,有些饿死的人会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啃食掉自己的嘴唇。饥饿如一条蛇盘踞在心里,吐着信子,胃部像有一个烧红的铁棍在搅动。酸水不断泛上来,让金六郎苦不堪言。在饥饿中,他想到了自己的伤,当他挣扎时,有个男人冲出来和他搏斗,他伤了几个地方,左手手腕还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早就止了,手腕上多了一条蜿蜒的血痂。金六郎用发抖的右手抠下自己的血痂送进嘴里。血痂的口感就像是干瘪的黄豆种皮,尝起来有一股铁锈味。

吃完那一点点小小的血痂,金六郎的力气恢复了一点,他继续抠木桶。对金六郎来说,棺内的一弹指比外面的一秋还要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潮湿冰冷的泥土。 突然,他发现他的手湿了,有什么东西在他掌心流动。

是水!金六郎本能的昂起脖子,伸出舌头去接水,让它从舌尖缓缓流到舌根,很腥,但也很甘甜,他不顾泥土将它们都咽了下去。

金六郎明白桶内的空气为什么会稀薄了,是因为这是雨水,它渗入地下,占据了空隙,导致空气流通更加不易。

抠开这个小孔,金六郎觉得桶内空气都清明起来了。喝了半肚子泥水后,金六郎感觉有些累了,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他发觉自己小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侧耳倾听,他听到了雨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六郎狂笑不止,在地下,他是听不到雨声的,现在他听到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不在地下了。雨的力量远超人的想象,挖掘过的土壤,本就比其他地方松软,连日豪雨的冲刷下,桶居然又露了出来。

金六郎觉得雨声真是世上最妙的声音。他顶了顶盖子,没有土层的压迫,他顶开它只是时间问题。

他准备出来了,他那么爱辉子,甚至为她杀了这么多人。他为了让她生活得好一点,不惜化身修罗。

但现在他要出去,去毁掉她。

【活埋飞缘魔!】

重获自由的金六郎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洗去身上的污垢。

金六郎踩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中,看到了跪在庭院中的义昌,当然也看到了那些尸骸。

“你已经发现了啊。”

义昌看到金六郎后,吃惊得站了起来:“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是死了,从地狱里走了一趟,又回到了人间。”金六郎说道,“你看这些尸体,日后你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我不相信。”

“不由得你不信,辉子,她是飞缘魔,被她找上的男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该怎么做?”

“除魔。”

金六郎让义昌进屋,抓住辉子。而他自己翻出了剩下的毒药。

辉子还在睡梦之中,突然被抓住了:“你……你要做什么?为、为什么……”义昌捂住了辉子的嘴。

辉子在义昌身下挣扎。义昌能感觉到辉子娇躯的温暖和柔软,他强压下了悸动。

金六郎拿着毒药过来了:“撬开她的嘴。”

义昌依言抓住辉子的双颊,逼她张开了嘴。金六郎将毒药倒进辉子嘴里,又拿来茶壶,往她嘴里灌水,让她把毒药咽了下去。

药效发了,辉子陷入了假死。

义昌放开辉子,取来刀,准备割下辉子的首级。

金六郎拦住了他:“把刀放下,我有更好的手段。”

金六郎背起辉子,走到了桶棺处。他露出一个冷笑,将辉子放入了桶中。他想让辉子尝尝自己感受的绝望,然后再死去。这次,他没有用土掩埋,而是搬来了石头,用石头封住桶棺,辉子绝不可能爬出桶棺。

辉子在桶中醒来,她见过了金六郎,又意识到自己服下毒药没死,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的缘由。

她推了推盖子,她根本就推不动,她明白自己是出不去了。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偏偏她就不得好死,辉子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的灾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十五岁那年,她被佐兵卫大人看中,纳为侧室。佐兵卫很疼爱她,因此正妻一直怨恨着她,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辉子因为正妻的投毒而小产,也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佐兵卫为保护辉子,将她藏到山中。佐兵卫带着侍从每月来一次,每次住三四天。辉子依靠每月的补给生活。那样平静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但这种日子没能持续下去,辉子没注意到佐兵卫侍从满是欲望的眼神。有一天,他们又来了,当辉子兴高采烈地迎出去,才发现不是他们而是他。这次来的只有侍从一人。

侍从扑向了辉子:“其实我已经倾慕夫人很久了,希望夫人能怜悯一下我。”

辉子尖叫着想要逃离,可侍从很快就抓住了她,捆住了她的手脚。辉子百般哀求,哭哑了嗓子都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事后,侍从威胁辉子,叫她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佐兵卫,因为佐兵卫不会饶恕一个不忠的仆人和一位失贞的夫人。就这样,辉子和佐兵卫、侍从保持着诡异的关系。

渐渐的,辉子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准备向佐兵卫坦白,可侍从抢先了一步。他满是笑意地通知辉子,佐兵卫因事故而死。辉子不相信佐兵卫真的死于事故,佐兵卫应该就是被侍从害死的。

辉子一个人走不出这座山,侍从也无意带辉子离开。她只能委身侍从,如人偶般活着。

佐兵卫的正妻发现佐兵卫生前的行踪很诡异,而现在他的侍从也时不时的消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其中必有鬼。她没花多少力气就撬开了侍从的嘴,得知辉子还活着。她就让侍从带路,领两个武士进山,去杀了辉子。

两个武士见到辉子,顿时色心大起。因正妻特别强调要残忍地对待辉子,所以他们没有丝毫顾虑。

辉子弱不禁风,侍从唯唯诺诺,两人放下了戒备,就在这时,侍从突然发难,辉子也拼死搏斗,经过一场恶战,辉子和侍从杀死了两个武士,而辉子锁骨下也被砍了一刀。

路只有侍从一个人知道,而他绝不会回去自投罗网。辉子的事是家族的隐私,正妻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搜山,所以他们暂时安全了。

侍从留在了山上,沦为了山贼,靠着抢劫和走私生活。

侍从对辉子说:“不要想逃跑,如果你逃了,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辉子的居所隐蔽,但偶尔也会有偏离正路的旅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辉子会请求他们杀死山贼救下自己。他们当中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她一直没能离开这座山。

他们所有人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他们被辉子的美貌俘获愿意杀人,但又怕辉子被夺走,为了能独占辉子,他们都把她囚禁在山上。辉子只能不断求救,她的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们都想独霸她,而不是救她。

飞缘魔是拥有着美貌的妖怪,关于其来历,有一种说法说是女囚犯的怨念所成。

辉子在山上确实是个囚犯。

她遇到了义昌,她以为义昌出生武士之家,又学习佛法,绝不会被私欲蒙蔽,于是她再一次发出了求助,然而……

她早该死了的,死了就不必受这么多侮辱了,可想活下去是所有生物共有的欲望,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现在辉子累了,再也活不下去了。她拔下发簪,对准自己脖子狠狠刺下。

发簪刺穿了辉子的脖子,美人血涓涓的流着,辉子死了……

天,终于晴了。如同神话故事里讲的一样,杀死妖魔后,乌云就会散去。

金六郎和义昌上路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在泥泞的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影子呈现诡吊的姿态。两团漆黑的影子如同仕女图上画的美女一般。他们腰间挎着的武士刀,投影下来像是一截骨头。

金六郎和义昌的影子,像是腰上别着胫骨的美女。

金六郎道:“终于要下山了,山里的这几年简直就像一场梦。”

“是场余味很糟的噩梦。”义昌说,“我这一生都忘不了了。”

“别这么说,人一生很长。你回家娶个正经人家的小姐,很快就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前面的路很窄,一旁是陡峭的山体,一旁是悬崖。两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阿嚏!”突然,金六郎打了一个大喷嚏。

因为多日的雨,山体正处于一种相当微妙的境地,这个喷嚏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导致亿万分之一概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金六郎的喷嚏,山体塌方落了下来,将金六郎和义昌都埋了进去。

万物方生,万物方死,存在的故事永远不会被忘却。

大千之中,因果不昧,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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