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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上最热乎的那个地方住着娘 [组诗]

2016-05-14安澜

诗潮 2016年6期
关键词:卡住余晖酸菜

安澜

八月十五撞见娘

秋风有些纠结,但是,它是善良的

也没能帮娘

把那几棵白菜抱起

放到酸菜缸旁边的锅台上

洗白菜的水,冷得直打战

滴滴答答淌满一地

娘挽起袖头红肿的胳膊,像一截

瘦骨嶙峋的劈柴

一边往缸里渍着酸菜,一边

咚咚地,敲了敲后腰

仿佛商量那几节不争气的老骨头

把疼,先憋回去

夕阳的余晖有些潦草,翻出娘的几根白发

娘的命里,就有几道山梁开始落雪了

我知道,那地方一定很冷

我想帮娘焐焐,但是我够不着

娘太倔强,不让我帮她搬挪

压缸的石头,那石头太冷,心肠太硬

像岁月,永远也吐不出的一声叹息

娘揩了揩热气腾腾的额头、眼睑和劳碌

就把最后一抹余晖从手指缝也揩没了

娘的汗水是会疼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

睡眼惺忪从呼噜里爬起来的时候

娘多像哈喽气喘的生活

端给我的一盏热透的火盆

把我从头到脚烙上一遍

娘三周年祭

老屋门已经老得特别沉了

每一次开启,都在蹒跚

那把弹子锁的舌头已经不那么自如

适当需要浇点机油,才

不能卡住喉咙

它每一次卡住,我都会想起你的咳嗽

像一把锤子往我的命里

钉着疼痛

现在夕阳有点拖拖拉拉

缺少壮美还缺少铿锵

这让我特别怀念当年

你蘸着一堆晚霞,搓洗衣服

齐耳的短发颤巍巍地捧着一朵灿烂的笑容

像咱家门口那一小堆罂粟

风一吹,有着如兰的香气

现在,所有油漆都浑身褶皱

仿佛岁月握着一把锄头,不知疲倦地

住在里面忙碌

还有门楣,已经累得驼背

偶尔,从缝隙里

掉下一些时光的碎渣

看着它们和我一样

正在一天天变老

我差点蓦然回首喊出

娘,我明天帮你修修

而你乐呵呵地从旧光阴里走出

扎撒着两只正在劳动的手

妈妈住在墓碑上

夏天走了

它是突然一个转身就走的

花朵走了

花朵是一步三回头蔫头耷脑走的

我喊娘的人

是被狼心狗肺的秋风,和

摧枯拉朽的噩耗从锅碗瓢盆

儿孙满堂的人间吹走的

泪水的鼓槌把哭擂得再响

送葬的唢呐把自己都泣得摇晃

也喊不回娘了

雨水能淋透大地

冷风能吹疼骨头

皑皑的白雪,能攥瘦一座大山

三年了,娘

在三个红彤彤的汉字上,轻盈盈地

像生前一样

与世无争地活在一座墓碑上

那冒着烟火气的碑铭

是我被风湿病把腰掰弯

偶尔,哐哐■出几声咳嗽

炊烟下生火煮饭的娘

给在天堂的妈妈

一走,你就走了三年

秋天都老了三回,你

只在梦里回来看过我一次,却

比闪电还短暂

我现在有多想念你的电话,唠叨

一边咳嗽一边不厌其烦地嘱托

母爱竟是这么吝啬

吝啬到只带走了自己的皱纹

白发,风湿痛,一口没有牙的细嚼慢咽

一辈子,你没怕过风,没怕过雨

没怕过病痛,也没怕过苦难

就怕给儿女带来连累

连走时候的日子你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国庆小长假——

多好的鲜花与礼炮,多好的假日与悠闲

你坦然地

在我们的啼哭和疼痛里静静地安息

妈妈,我现在多想让你麻烦我一次

在天堂里给你打一铺火炕

给你劈好一堆够用到我和你团聚时的柴火

然后,我想拉着你的手

幸福地告诉你,下辈子

咱俩换换,我做你如山的父亲

你做我花团锦簇的女儿

家 书

娘,老家这儿的草已经绿了

我还在老生活里彷徨

命运的马路上人满为患

你不用惦记了,我这块

你身体里永远拔不出去的疼

去年秋天,远走他乡的燕子

不知道有几只还能回来,几只

已经客死他乡

树丫上有新芽了,像蓬勃的火苗

我看见了噼啪的响声

心头有十万里春风在驰骋

好雨知时节,一直在我们的天空上连绵

时令翻身,土地失眠

蚯蚓掀翻了压在身体上的叹息

千百万只蜜蜂推开了尘封的屋门

满山满岭的婆婆丁,鸭嘴菜,柳蒿芽

擎着青春的身体,争抢着

对生活如火如荼的热恋

老屋和我有点孤独,娘是人间的烟火啊

分别久了,不知道该把这成吨的惆怅

往哪儿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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