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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轻风吹过人海

2016-05-14安柠筱洁

花火B 2016年6期
关键词:逆风小白鼠医生

安柠筱洁

编辑推荐:

写这个推荐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应该做些什么?”还没等我想到答案,安柠笔下的李清清大大咧咧地跳出来,一下变得立体了起来。

我想,如果这个问题有正确答案的话,那在这篇文章里一定能找到吧。“首先,自己成为更好的人。”——这样一个神奇的魔法,已经在他们身上慢慢地发芽啦。

我曾以为我再也没法拥抱的温暖怀抱,我曾以为放弃了就是一辈子的林逆风,在这一瞬间,统统回来了。

1.逆风而行的superman

夏日炎炎,一缕清风都没有,屋外的夏蝉叫得声声凄厉。

家里电话铃声大作。

“你辅导员刚给妈打电话了……”接起来,是我妈那个翻译官严肃的声音。

“What?”

“李清清,你期末考高数、解剖学都挂了……”

“Really?”

“Yes!Waiting for me!我保证不打死你!”说完,老妈挂断了电话。

挂了两科的我,该如何面对父母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到这里,屁股不由抽搐了一下,年满十八岁的我,难道还要遭受一次屈辱的、惨无人道的男女混合双打?

更可怕的是,大学期间挂满三科的可怜孩子,是要被强制退学的,想到这里,我为自己这一年来上课睡觉、下课看韩剧的愚蠢行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该如何是好?

先尝试自我拯救,我绑上护膝,套上长裤,跪着感受了一下,实在是太热了,预计未被打死先热死了。

我打电话求助发小朱逸群,电话刚接通,就听见朱妈的大嗓门:“朱逸群,你是猪吗?解剖学考33分,你咋不上天呢?”

朱逸群的声音特委屈:“还不是你取的名字。”

“啪!啪!”

……

“妈,妈,别……别打脸,新闻都说了,不能虐待儿童……”

“我呸,你都十八岁了,还儿童!”

“清清,我自身难保了,先挂了。”

一听“挂”字,我浑身一抖。

我心一横,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家出走,可惜,刚到楼下,我妈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我爸的手回来了。

我仓皇地逃回来,钻进房间。

“李清清,你给我出来!”老妈怒了。

怎么办?我急中生智,肚子一挺,躺在地板上。

“轰隆!”一声巨响,爸妈破门而入了。

我双手捂肚,表情狰狞,做痛苦状,汗如雨下。(汗是活生生吓出来的)

“别装了,给我起来。”我妈妈挥舞着皮带,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

“我肚子好痛……”一瞬间,我奥斯卡影后上身,演技爆棚了。

“清清看着不像是装的啊,满头都是汗。”还是我爸好,上前扶起我,可惜他太老眼昏花、太着急了,一下就踩中了我无辜的手指。

我“哇”的一声就哭开了,疼得满地打滚。

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下爸妈都急了:“走,赶紧上医院去。”

医院门诊部已经下班了,爸妈扶我到了急诊中心。

我瞥一眼办公桌上医生的值班牌,名字很特别——林逆风。

“医生,我女儿肚子疼。”爸妈很着急。

医生抬起头来看我,该怎样形容这个医生的颜值呢,挺man的,五官深邃得像混血一样,一副黑框眼镜配着小胡子,成熟又儒雅,真是位帅大叔呢!

“结婚没有?”医生头也不抬。

“别瞎说,我女儿才十八岁。”我妈怒了。

医生边记录边问:“今天一天都吃了什么了?”

“泡面、可乐、薯片、泡椒凤爪、辣条……”我语无伦次。

“泡面和可乐一起吃容易胃胀,你躺下来检查一下。”医生指指一旁被帘子遮挡的检查台。

“哦。”我慢吞吞地挪过去。

“把肚子露出来。”医生大叔戴上了手套。

逼到这份上,我也只能乖乖地露出小肚皮。

他俯下身来,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下我的腹部,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在明亮的灯光中,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来苏水味道,那是我喜欢的味道,他好看的侧脸离我那么近,帅得我一脸血。

“没胀气,你腹泻吗?”我摇摇头。

“那你去做几个检查吧。”

“要抽血吗?”我腿肚子都打战了。

“必须的,不然医生也没法判断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呀。”医生狡黠一笑,然后帅气地丢给我一沓单子。

捧着单子的我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小时后,医生依次翻看检验报告单结果,拿起笔在诊断书上写着:血检、尿检……均无异常。

医生冷峻地看着我,笑道:“小妹妹,你是装病吧?”

铁证如山,我沮丧地点点头。

“胆儿肥了呀!”我那个暴脾气的老妈上来就一巴掌,“李清清,你不是病了吗?今晚就在医院睡吧,不要回家了!”走廊里飘荡着我妈残酷的声音,他们抛弃了我!

我蹲在医院走廊的墙角哭,狼狈得像只流浪猫。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医生大叔换了身运动服,整个人似乎一下年轻了五岁,他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袋苏打饼干:“吃吧,刚才就听出你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大叔,都是你的错,无情地揭穿了我。”我怨恨地瞪着他,不肯接受饼干。

“小姑娘,这是我的职责。”他把饼干硬塞进我手里,“晚饭都没吃吧,再不吃点东西,饿出胃病来又要抽血。”

我吓得立马拆开饼干塞进嘴里。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装病不好吧?这回有家不能回了。”

我沮丧地垂下眼:“是啊,怎么办?不如你送我回去吧!”

他吃了一惊:“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白衣天使吗?”

看到所谓座驾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看不起电瓶车吗?”他皱眉。

“医生不应该很有钱吗?”

“非也,我只是个实习医生而已。”

“可你看起来像个大叔。”我大惊失色,死死盯住他的小胡子。

“我看起来很老吗?哈哈。”大叔摸摸小胡子,得意地娓娓道来,“显老就对了,刚实习那会儿,经常有病人一见我就跑,怕我没经验误诊,可能是我长得太年轻的原因。所以咯,我留起了胡子,毕竟积极的心理治疗也是很重要的。”

“那你多大?”

“你猜?”

“三十?”

“错,二十三,目前正在A大医学院读研二。”

“天啊,好巧,天才师兄,我是你的学妹。”我用膜拜的小眼神看着他。

在那个有着微微清风的夏夜,我第一次坐上林医生的电瓶车后座,害羞地抓紧他的衣角,空气中都是来苏水的味道,我整个人都沉醉了。

分别的时候,我机智地加了他的微信。

“谢谢你,医生大叔。”

“叫我林逆风就好了。”

他的微信昵称叫“superman”,很man有没有?个性签名:逆风而行的急诊室实习医生。

有点意思。

整整一个暑假,林逆风每发一次朋友圈,我都秒点赞并评论。他每天都会分享一些急诊室里发生的小故事,言语犀利又有趣。我每次抱着手机笑个不停,老妈就会在外面敲门:“清清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2.给患者以最坚强的力量

开学过后,我的首要任务就是重修。

解剖学重修课上,我和朱逸群再次狭路相逢,我们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是同班同学,这缘分也是够了,当初胆小如鼠的朱逸群也报考医学专业,真是惊到我了。

解剖学重修第一节课,当帅气的身影跨入教室的瞬间,我立马整个人都精神了。

“嘿,林逆风,我们又见面了。”

我挥挥小爪子,他笑了笑,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神采奕奕。

“大家好,张教授出国访谈去了,我是你们的师兄林逆风,我是来帮老师看场子的,大家不必紧张,我们来聊聊人生,和你们挂科的原因吧!”

我第一个站起来解析自我:“我挂科是因为不够努力。”

朱逸群接着说:“报告师兄,我是因为胆小,不敢解剖动物。”

林逆风问:“那你为什么要学医呢?”

朱逸群脖子一梗:“为了一个姑娘。”

全班哄堂大笑,目光齐刷刷地向我投来。

我默默低下头,朱逸群的心意,我怎能不知?可惜多年以来,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哥一样。

重修考试前最后一次解剖课上,教授喊我上台演示小白鼠解剖。

小白鼠瑟瑟发抖,作为教授助手的林逆风拿着镊子夹住它,让它动弹不得。

我深吸一口气,手按在小白鼠肚子上,却怎么都下不了手。

“师兄……”我忽然摸到小白鼠的肚子,硬硬的。

“再不下手,平时分就要不及格了!”林逆风有点愠怒地看着我,“我示范一下,这里先划一刀……”他熟练地拿起刀子,准确地伸向小白鼠肚子……

“等等……”说时迟那时快,我用一双肉手,赫然挡在小白鼠面前,不幸中招,鲜血一下就流出来了,小白鼠趁机逃脱了厄运。

“李清清,你的手流血了!你在干什么呀?”林逆风抓起一块止血纱布,迅速按在伤口上。

我痛得龇牙咧嘴:“那只小白鼠梨形身材、肚子很大,走动比较蹒跚,刚才我摸到它肚子上有硬块,我猜它可能怀孕了。”

“啊?”林逆风赶紧观察,果然是。

“真是个傻姑娘!不管怎样,也不能徒手抓刀啊!”林逆风俯下头仔细查看伤口。

我抬头,只见他目光灼灼,眼中似乎有星子一闪而过。

他一把抓住我:“走,我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可不能大意。”

“等我,等我一起!”朱逸群准备撵上来。

“其他人继续做实验。”教授铁面无私,把痴心一片的朱逸群拖回去。

林逆风的小电驴子开得呼呼响,一路狂奔到医院。急诊室里,林逆风低下头,用温和的碘酒给我的伤口消毒,非常轻柔地处理伤口。

我一直在偷看他的侧脸,他安静,动作娴熟,心无旁骛。

我欢喜,心里乐滋滋,脸红心跳。

最后林逆风扬起一根针管,表情严肃:“李清清同学,现在是打针时间,请伸出你的胳膊。”

从小到大,我最怕打针了。

一针下去,我“哇”的一声哭开了。

林逆风揉了揉我一头自然卷:“好啦,别哭啦,李清清,你一哭我心都乱了。”

我破涕为笑了,自作多情地眨着眼:“怎么,莫非你……”

“别瞎想,男人都最怕女孩子哭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收拾,我忍不住遐想联翩。

“好了,赶紧回学校吧!”林逆风拎起我的衣领,完全忽视我的星星眼。

我又跳上了林逆风的电瓶车,车开到半道却被一名火眼金睛的老交警拦下来:“电动车带人,罚款二十!”

我仔细一看这老交警,天哪,这不正是我爸!

我赶紧拦住我爸:“爸,这是林医生,你忘记啦?”

老交警拍拍身上的执法记录仪:“请尊重一名人民交警!就是亲爹来了我也照罚!别说,你作为一名人民医生,这么大年纪,还想泡我家姑娘?”

我爸义正词严,咄咄逼人。

“不,爸,你误会了,我开始也以为他是个大叔,其实他只是长得比较着急。”

“别忽悠我,这小胡子,至少三张了。”

林逆风脸都绿了,掏出罚款来乖乖送上:“我认罚,求不骂。”

我们解释了半天,我爸总算放过了我们,而到学校还有不到一站的路程,我们选择了步行,推车回学校。

傍晚的空气依然炙热沉闷,路上有卖西瓜的小贩在叫卖,我忍不住朝着那边望去。

林逆风忍不住哈哈大笑,快步走上前去:“给这个小姑娘来片西瓜,看她馋得不要不要的。”

一颗吃货的心被看穿,我脸都红了。

卖西瓜的是名黄瘦的中年汉子,他有气无力地坐着,闻言切了一片西瓜递给我,我还没接住呢,就听见“砰”的一声,他倒地不起了。

“快,打120急救电话。”林逆风立马扔下手中的电动车,扶着小贩起来,解开小贩的衣服,把耳朵贴在小贩的胸口上,冷静地听了一下,便果断俯下身子,给小贩做人工呼吸,心外按压。

整套动作果断、迅速,如同一次教科书般的急救示范。

120救护车中,林逆风扶着氧气瓶,查看着小贩的状态,一边和护士细说着患者的状况:“病人应该是重症中暑引起的呼吸暂停,体温接近41度了,如果发展成热射病,那就相当凶险了。另外,回去查个乙肝两对半,病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可能患有肝病。”

“你不担心传染吗?”我倒是忧心忡忡。

“病人那种状况,作为医者别无选择,再说乙肝没那么容易传染,无须担心。”林逆风表情坚定,他的手一直握着患者的手,给患者以最坚强的力量。

我不知道,林逆风那时候有无看到我膜拜的小眼神。

我的心都被这张伪装沧桑却难掩青春的脸给征服了,当时的我看他,就像塔里的公主看向前来营救的王子,他身上不仅有来苏水的味道,更有着无法掩饰的光芒万丈,他就像是灯塔,成为我未来所有的期盼和目标。

3.送牛奶的小姑娘

林逆风就住在本校研究生楼里的单人宿舍,为了接近他,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以低廉的价格应聘了学校小卖部订奶点的送奶工。

因为林逆风有个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鲜牛奶。

夏日的早晨很凉爽,第一次送奶的我,抱着一箱牛奶踉踉跄跄爬楼梯,一间间宿舍送过去,直到六楼的最后一间,就是林逆风的宿舍。

他在走廊上打着太极拳,动作连贯轻柔,看得我好生膜拜。

“李清清,你怎么跑到男生寝室来了?”

“我是送牛奶的小姑娘,大风大雨起来早!”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你……是因为重修交钱,而缺钱花吗?”他错愕地打断我。

我一时胸闷:“我自力更生嘛。”

林逆风笑起来,揉揉我又黄又软又卷的头发:“真是个傻姑娘,这么辛苦的工作,坚持得下来吗?”

“我可以的!”

还有半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林逆风,为了每天有理由看你一眼,这点辛苦算什么呢?刀山火海,狂风暴雨,都无法阻隔我喜欢你这件事。

送奶很辛苦,我的心情却是美得冒泡的,林逆风不仅喜欢扮老,心里更住了一个老头,太极拳打得风生水起,每天作为他唯一的观众的我,巴掌都要拍肿了。

很久后,我回忆起这段辛苦的岁月,却发现那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傻得可以,天真到浪漫,那时的我有一腔孤勇,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孤勇。

直到有天早晨,走廊里没有林逆风的身影,我壮着胆子推开了门,却见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出来,睁开惺忪的双眼:“你找谁?”

我忽然奔溃,转身跑下楼梯,边跑边哭。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是伤心、难过,还是彻底地绝望?踉踉跄跄的我,在楼梯转弯处一脚踏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昏了过去。

我醒来时已经是在急诊室里,明晃晃的灯光下,有一张熟悉又严肃的脸,林逆风生气地看着我。

“李清清,这么大人了,还能从楼梯上摔下来?我不过是一天不在学校而已。”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还好只是脱臼,你忍耐一下,我帮你复位。”

不知道哪里来的孤勇,我忽然坐起来:“我不要!你走开!”

“闹什么脾气?听话!”

林逆风按住我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我们在检查台上对峙着,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他,他怒目以示地看着我。

在四目交视中,他忽然脸红了一下。

我肚皮一挺想要挣脱他,却在不经意间,碰上了他的嘴唇,一瞬间我们都傻掉了,时间像是被定住了,他仿佛灵魂出窍地松开了我的手。

“你赔我!”我哭着跳下检查台,一拐一拐地向门口跳去。

脱臼的脚钻心一样疼痛,我还没走三步就摔了个狗啃泥,脸上沾着灰尘,我挣扎了半天都站不起来,狼狈不堪。

忽而,一双大手环住我的腰,林逆风不由分说地一个公主抱就把我抱回了检查台,我们第一次离得那么近,我听到他有些失控的心跳声,看到他喉结处微微跳动的青筋,我像个小孩一样贪恋着他身上来苏水的味道。

“李清清,不想残废的话就听话。”他松开手,我“啪”的一下掉到检查台上。

那样狼狈的我,忽然就失控了:“你怎么可以有女朋友?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我哭着跑出急诊室。

“喂,你听我解释。”

身后的林逆风,大概是蒙了。

那一晚,我摸着嘴唇睡不着,刷着朋友圈,却忽然看见朋友圈里superman的最新状态:傻瓜,你不吃亏,我们是一样的,好吗?配图正是空荡荡的检查台。

我忽然欢呼雀跃地跳起来。

我秒回:从你寝室走出来的女生是谁?

他也秒回:那是我亲妹啊,昨晚我值夜班,不在寝室,我妹借住了一晚上。

我不满: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哼!

他解释道:我就一个妹啊!

我再次回道: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半晌都不敢看他的回复,等我终于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却发现朱逸群那个猪头忽然冒出来留言:清清,这是什么节奏?我要被师兄挖墙脚了吗?

林逆风犀利的回复让我立马跳了起来:是的,没错。

原来,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意。

还好,我勇敢了那么一次。

朱逸群吃了豹子胆,约了林逆风在操场上单挑。

那是个清晨,当我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朱逸群正一拳挥过去,我大呼一声就扑了过去。

“不要,林逆风要是破了相,我咬死你,猪头三!”

林逆风却轻盈地侧身一跳,下一秒,朱逸群仰面朝天地躺在沙坑里,狼狈得不忍直视。

“朱逸群小同学,学习才是你现在的第一任务,可否先搞好学业?”林逆风努力摆出严肃脸。

朱逸群低着头,不说话。

我拉着林逆风的胳膊就要走,朱逸群忽然在沙坑里打着滚:“清清,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跟别人走。”

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朱逸群,难过得像个小孩,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清清,我真的舍不得你。”

林逆风握紧我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今后,我会让你和我一起,成长为优秀的医生。”

哇,这算是学长的表白吗?

嗯,符合一个学霸的性格。

林逆风对我学习的监督,可谓令人发指,我的iPad被他没收了,电脑浏览器被屏蔽了淘宝等浪费时间的网站。

夜深人静,我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副人体骨骼标本。

朱逸群解救下来的小白鼠生了一窝小鼠,我用针管喂它们牛奶,却被在一旁看书的林逆风劈手夺下:“玩什么玩?重修考试迫在眉睫了,难道准备被学校退学吗?”

我打了个冷战。

“人体共有206块骨骼,分为颅骨、躯干和四肢三大部分。其中,有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股骨126块。”林逆风一块块骨骼指给我看,和教科书一字不差。

他就是这样认真的人。

我强忍着瞌睡,分辨着骨头,却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我想我真是个花痴,梦中,我着一袭及地的拖尾婚纱,羞涩地低着头,牧师问一身白色西服的林逆风:“林逆风先生,你愿意娶李清清小姐为妻吗?”

朱逸群从我们中间忽然冒出来说:“我愿意!”

“去死!”林逆风一脚就把他踹下了台。

牧师继续问:“林逆风先生,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逆风沉吟了一下:“除非她重修考试通过……”

这话吓得我一下就醒了,我擦了擦口水端坐起来,身上林逆风的外套滑落在地上。他目光复杂地看我,长吁短叹:“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你呀你,打乱了我的整个人生。”无奈的叹息声像个老头。

“我会乖的。”我立马乖乖坐直了看书。

林逆风不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偷偷用旧手术刀在一块积木上刻字,一笔一画刻得认认真真,颇费一番精力。

4.成全他的碧海蓝天

林逆风生日那天他又值晚班,我捧着一个大蛋糕去了医院。

急诊室里空空如也。

“刚刚送来一个车祸重症患者,林逆风被主任喊去参加抢救了。”我找到护士站,护士看了看我的蛋糕,“你是他的小女朋友吧?你把蛋糕放在急诊室桌子上吧。”

我又回到急诊室。

我把蛋糕放在桌上,又摸出刻好的印章盖在椅子背板上,正想转身离开,却不经意间瞄到半开的抽屉,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来,一个相框里是我的照片,昏黄的灯光下,我趴在桌上,侧着脸,睡得像只猫咪。

我忍不住美得直冒泡,放下照片时,我看见照片下压着的表格——出国交换申请表。

姓名:林逆风

交换单位: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填写完毕,只差了林逆风一个签名。

我忽然明白林逆风一声声叹息之后的深意,他是我人生中光芒万丈的灯塔,平凡到尘埃里的我却成为羁绊他脚步的荆棘,他的人生,或许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永远无法企及他原本可以达到的高度。

我拿走了我的相片,把蛋糕弄碎了,扔进垃圾桶。

林逆风是在一个清晨找到我的。

在学校实验室,我弯着腰用针管喂新生的小白鼠牛奶,朱逸群在一旁帮忙,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我故作温柔地揽住朱逸群的肩膀。

朱逸群受宠若惊。

我压低声音说:“别动。”

朱逸群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准备迎接迎面而来的拳头。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静谧得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到的幽闭空间里,忽然响起小声而隐忍的啜泣声,那声音越来越无法抑制。我转过头,看见了眼圈漆黑、眼神黯淡的林逆风,他刮去了小胡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通红的眼珠里,泪水像是奔涌的泉水一样。

他朝我伸出手来:“清清。”

这大概是林逆风这一生之中,第一次因为即将逝去的感情而流下泪水,对这个性格沉稳的男孩来说,一生也许只有这么一次。

我不敢看他,紧紧地抓住朱逸群的手:“我们走。”

在实验室门重重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里面爆发出的悲怆的哭泣声,我掐着朱逸群的胳膊,哭到把他的手臂掐出血都不知。

转过身来,朱逸群一句话逗得我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他很认真地说:“清清,你若安好,我愿备胎到老。”

四年之后,我成为一名急诊室医生,坐在林逆风坐过的位置,头顶那盏明灯,也曾伴他度过漫漫长夜。我轻抚木制长椅,背面有我曾经趁他不在时,幼稚盖下的印章——“李清清专有男神”。

我经常在半夜接待那些突发疾病的患者,经常在半梦半醒间看到林逆风的背影。

那枚印章就躺在抽屉最深处的角落里,四年来从未开启。

窗外是一棵柏树,散发出清冽的香味,蚊虫不近。林逆风,四年来,我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了当初你的位置,成为和你一样的白衣天使。

林逆风,你的梦想是成为白求恩一样的伟大医者。

而我的梦想,从来只是你。

只是,这梦想,而今,再也没法实现了。

你即将回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院。

你去时方少年踌躇,归来已是荣宠加身。

医生护士分列两侧,夹道欢迎你学成归来,此时的你,在医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绩,成为国内外医学杂志争相报道的医学界奇才。

你从院长的车上下来,院长亲自迎接你,阳光照在你年轻的脸上,岁月仿佛没在你脸上留下一点点痕迹,你不再留故作深沉的小胡子,脸上却写满了成熟与睿智。你不再是那个为了儿女情长流泪的大男孩了。

我躲在队伍的末端不敢看你,你却透过人山人海一眼就看到了我,可是你的目光仅仅是愣了三秒,很快就移开了。

你的眼里不再有宠溺与深情,充满了冰冷和陌生。

我成全了他的碧海蓝天,却忘记自己心痛几许。

5.那些你不在的旧时光里,我一直爱

林逆风回院,院长委以重任,所以林逆风回国后主刀的第一台手术,显得尤为重要。

那例手术,尚属国内首例,病人躺在手术台上,性命攸关。这也是我第一次作为小助手上手术台,必须冷静克制,心无旁骛。林逆风翻看了下病例,吩咐道:“病人患有其他疾病,体液具有传染性,大家请小心一点。”

手术开始了,林逆风冷静而果断,吩咐我:“止血钳……”

我依次递上他所需的器械,他全神贯注,动作娴熟,技术高超,令人膜拜。

三个小时后,病人的巨大肿块被顺利取出,林逆风缝合伤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病人的状况忽然急转直下,血压降低,心跳加快,仪器发出报警声,我慌得不知所措,竟失手将装有手术刀的手术盘打翻了……

沾有病人血液的手术刀,直直地向我飞来了……

林逆风竟伸手挡了一下。

手术刀划破手套,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继续完成手术,我去处理一下。”林逆风冷静地吩咐其他医生,他走到水池边,脱下手套,迅速清洗,处理伤口。

我知道犯了大错,大气不敢出地站在旁边,又是自责,又是难过,眼泪都吓出来了。

他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怕什么?做医生的,多大点事儿啊?”

可是我心情沉重,我知道,这种病毒的发作有三个月的窗口期,如果林逆风被传染,就再也当不成医生了,因为这种疾病一旦感染很难痊愈,都怪我不小心。

一周之后。

我提着香蕉和桃子去医院宿舍看林逆风。

门虚掩着,我悄然走进去。

阳台上有一个花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多肉植物,泷之白丝、乱雪、小花龙舌兰、普米拉、初绿、笹之雪……旁边是一把摇椅,蓝色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温柔地飘荡着,摇椅上的林逆风,仰面躺着,手中捧着一本医学杂志,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庞温润如玉,他仿佛是睡着了。

那么美的林逆风,连清风也醉了。

我放下水果,在旁边站了半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想时间定格在那一刻。站到脚麻,我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李清清,你怎么进来的?”他手里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你……你没关门……”

我一时间傻掉了,慌忙蹲下去捡书,起身时一屁股撞翻了美丽的花架,花盆碎了一地,多肉植物们壮烈牺牲了一片。

“李清清,你是存心来捣乱的吗?”林逆风抚着胸口,无比胸闷。

“不,不,我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六神无主地蹲下去收拾泥土和碎瓦片。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腕:“万一我被传染了呢?”

未及我开口,林逆风狠狠地甩开我的手:“在结果出来前,你不要来了。”

他大力把我推出房间,“哐当”一声关上门。

三个月来,我过得如同三年一样漫长。我在风雨欲来的山巅小庙为林逆风祈祷,却险遭雷劈。我自告奋勇地去福利院做义工,被智障的小孩打到满地找牙。我想去郊区为林逆风种下一棵祈福树,却不小心误入了墓地,吓到面瘫。

我想起最初的最初,我们在医院急诊室相遇的刹那。

电光石火般,我蓦然惊喜,就此沦陷。

他递给我的苏打饼干,是我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若灯塔,遥不可及,却从此点亮我的人生。

我因为他学会努力、隐忍、牺牲、大爱,我因为他成为更好的人,拥有更好的人生。

办公室门口,我安静地站着,等待拿到报告的林逆风推门而出。

我笃定,这一次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门缓缓地推开了,林逆风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像是没看见我一样走过去。

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我冲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林逆风,就算是你被传染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辈子。”

化验科的窗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朱逸群面露愠色:“要秀恩爱回家秀去,这里是医院,注意影响,和一个万年备胎王的感受。”

林逆风忽然笑了,他紧紧地抱着我,把我搂到快要窒息了:“李清清,我没事,我没事!朱逸群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转正的机会的!”

“呜呜呜,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我忍不住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哭得像只小猫,拼命吸着鼻子,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我再次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贪恋着他身上来苏水的味道。

我曾以为我再也没法拥抱的温暖怀抱,我曾以为放弃了就是一辈子的林逆风,在这一瞬间,统统回来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离不弃。

那些你不在的旧时光里,我一直爱。

编辑/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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