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志强

时逢开学，孩子们背回满满一包书，置于桌上，高高一摞。接下来的事，就是包书皮。换作过去，包书皮算得上一道复杂工序。现在呢，很简单，有现成的塑料透明书皮，美观，适用。然而，传统意义上那份特有的包书皮氛围，如今的孩子却难以体会。

三十年前，我读小学。那时，塑料书皮还没有问世。怎么办呢？拿牛皮纸包，如果没有牛皮纸，干脆用报纸或者其他纸来包。总之，新书发下来之后，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给它们穿上“新衣服”，否则将面对老师严厉的批评。

年幼的我，笨手笨脚，哪能干得了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工作呢？因之，这个任务便落到了父亲身上。父亲没文化，看不懂书中内容，却有一双巧手，每当接手这项“工程”时，他总是一脸幸福。在包书皮之前，他精心准备好剪刀、糨糊、尺子、纸张等器材。准备工作完成，开工。他拿起牛皮纸，一抖，发出哗啦啦的脆响。然后，将之铺于桌上，用双手抹得平平展展。接着，将书放到纸上，拿过铅笔，沿着书的边沿划线。线划好了，将纸剪开，按书的大小，认真折叠。折叠过程中，父亲握着剪刀，将那些不规整的边边角角剪掉。

我呢，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父亲包书皮，情不自禁感叹：“父亲虽说‘大老粗一个，却很适合干裁缝。”母亲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父亲似没听见，只顾包书皮，所有的心思，都钻进了书皮里。

包书皮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粘贴。这道工序做不好，书皮与书随时都可能分离。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回糨糊不够用，我和母亲急得不行。父亲却微微一笑，满脸淡定，只说了两个字：“有法！”

说着，父亲走向厨房。小米粥刚刚熬好，他舀了半勺稠稠糊糊的米粥，以米粥代替糨糊，将书皮粘得结结实实。我和母亲既诧异又担心。诧异的是，父亲竟然就地取材，想出这么一个怪招，真是个天才。担心的是，就这么将书皮粘上，能用得住吗？父亲却蛮有把握地说：“绝对没问题。”

果然，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时，不少同学的书皮早已开缝，有的干脆无影无踪，而我的书皮，依然牢牢地跟书粘在一块儿，没有分离。

上了中学，书越来越多，老师们对包书皮已不作要求。可每当发了新书，父亲总是不辞辛苦，给我的每一本新书包书皮。他当初说的一句话，牢牢刻在了我心里：“我没文化，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好好学吧！”

瞬间，我被感染了。心里装的全是温暖，全是爱。捧着一本本包了书皮的书，去学，去拼。后来，我高考失败，满心愧疚，无颜面对父亲。父亲依然一脸淡定：“没什么大不了，路不止这一条。”

父亲的话，使我泪流满面。

没有文化的父亲，不正像一个个坚坚实实的书皮吗？时时刻刻保护着我，鼓舞着我，使我铿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