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非比寻常

今年艺术市场的倒春寒到底有多冷？只要看看苏富比香港春拍的营销手段有多特殊就可见一斑了。每年春拍前他们都会在3月初到上海、北京举办拍品巡展，常规的做法是让每个部门的专家带着各个板块的精品参加巡展，但今年的巡展却只有瓷器古玩与当代水墨的专家，带着这两个板块的两个私人珍藏专场的拍品。如此非同寻常的做法的理由说来简单：削减开支降低成本，因为他们预期今年春拍会特别“冷”。

但是，他们的做法却并不简单：比如他们所挑选的那两个私人收藏专场，一个叫“赏心菁华”，是英国著名的中国瓷器藏家琵金顿的私人收藏，因其代表性而被苏富比瓷器古玩的主管专家仇国仕称为“时间胶囊”；另一个叫“墨源新思”，是国际拍场首次出现的中国当代水墨私人收藏专场。更有意思的是，在内地巡展后他们又在香港总部开记者见面会力推两件重大拍品：一件是瓷器古玩板块的康熙“敬天勤民”宝玺，另一件是中国书画板块的张大千晚年巨幅泼彩《桃源图》。这两件拍品都是高价极品，可见他们的精品策略并没变，变的只是其信息发布与传播的方式：费用昂贵的与买家面对面交流的现场展示活动削减了，反而选择动员媒体发布新闻的方式。在新媒体风起云涌的今天，这意味着媒体公关部门浩大的工作量，但却是开支最少的做法。

精品策略堪称试金石

当然，要贯彻精品路线在艺术市场繁荣期并不困难，因为艺术品价格暴涨，藏家有机会获利了结，许多重要的私人收藏纷纷在拍场上显山露水，如2009-2011年间（所谓“亿元时代”），拍卖场可谓迭创天价；可是2012年进入行情调整期后，再坚持精品策略却并非易事，委托人心理价位高，市场却面临价格压力，拍卖公司估价稍有差池就会有流拍的风险。而在价格调整期难以避免的流拍现象，对拍卖公司而言却是大忌，其所带来的连锁效应，会令藏家裹足不前，甚至影响到拍卖公司后续的拍品征集。可见在行情调整期，拍卖公司面临能否坚持精品策略的严峻考验。

值得欣慰的是，中国艺术品拍卖行业中的苏富比、佳士得与中国嘉德、北京保利等大拍卖公司，都在坚持精品策略，因为他们已经进入艺术品拍卖的品牌竞争阶段，每次大拍不仅要关注这一次拍卖会的收入与成本，也要关注拍卖结果对公司品牌的影响。因此他们都致力于不断推出顶级藏品。比如苏富比，2012年后仅瓷器板块就先后有2012春拍的汝窑水洗、2014年的鸡缸杯等，均拍出亿元高价。这次春拍，仅书画板块中推出的一系列张大千的精品力作，就拍出一连串高价，其中上文提到的《桃源图》，更以超过2.7亿港元拍出了艺术家作品的新天价。

周年庆拍卖着重夜场

今年春拍看点多多，最显而易见的是佳士得与北京匡时，都恰逢周年大庆：北京匡时今年恰逢10周年大庆，而佳士得则恰逢其创立250周年、开展亚洲业务30周年。此前，几家大公司都将周年庆作为品牌宣传的大好机会而大做文章，如2013年中国嘉德的20周年大庆、苏富比的亚洲40周年拍卖，2015年北京保利的10周年大庆。今年这两家公司自然也都大做文章。那么，两家公司所做的文章有什么相同点？又有哪些不同呢？

北京匡时10周年庆春拍总成交额高达25.58亿元，要知道即便在繁荣期的2009-2011年，其大拍总成交额一般也就在20亿元左右，其中九大品牌夜场的总成交额高达18.3亿元，超过了总成绩的三分之二。佳士得也在夜场拍卖上做文章：他们为庆祝亚洲30周年，选取了覆盖书画、瓷器工艺品、现当代艺术与手表珠宝等新老收藏板块的30件拍品，在这次香港春拍中专门举办一个周年庆夜场拍卖，仿佛一个国际化的大拼盘。这种大拼盘的策略，在佳士得的庆典拍卖如前两年的上海首拍上屡试不爽，溢价效果明显：拍品100%成交；有40%的拍品成交价超过最高估价；夺得全场头筹的明宣德青花五爪云龙纹大罐，拍前估价仅6000万到8000万港元，结果以1.58亿港元成交；总成交额超过6.3亿港元。

夜场拍卖，以高价拍品与高额保证金为门槛，是西方大拍卖公司为高端客户推出的特殊做法，最早在亚洲市场推出夜拍并坚持至今的就是佳士得，早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就在香港率先推出现当代艺术夜场。近年来内地大拍卖公司也纷纷仿效，渐成流行趋势，不过却呈现了不同的发展方向：一种是中国嘉德的书画夜场“大观”，在上一轮拍卖繁荣期2010年推出，经历过潮涨潮落的考验而在业界确立了“中国书画拍卖窗口”的口碑。另一种是北京保利的夜场拍卖，在书画、现当代艺术与瓷器古玩这三大传统板块都推出夜场拍卖，其结果是日场和夜场拍品的“两极分化”：夜场的总成交额往往占这个板块总成交额的七八成。北京匡时这次 10年庆大拍推出的九大夜场中，除了瓷玉工艺品夜场、现当代艺术夜场与茶叶夜场外，还包括六大书画夜场，走的显然也是这条路子。

曾巩《局事帖》再现拍场

春拍的第二个看点，是中国嘉德北京春拍中曾巩《局事帖》再现拍场。这件拍品2009年秋拍在北京保利上拍，以1.08亿元成交，成为当时3件相继突破亿元平台的天价拍品之一，让媒体惊呼中国艺术市场进入了“亿元时代”。时隔7年后的今天，市场早已今非昔比，《局事帖》将以怎样的价格易手？好在嘉德事先为此作了重点宣传，今年春拍更是齐聚了古代书画的3大重器，结果《局事帖》以1.3亿起拍，最后成交价高达2.07亿元；另一件宋克《临“急就章”并诸家题跋》，以5000万起拍，最后成交价高达9200万元。

盘点今年春拍，不难发现整个书画板块表现活跃，其中的古代书画板块更是可圈可点，如保利北京春拍，其古代书画方面总成交5.3亿元，其中夜场成交额为4.64亿元，表现最抢眼的是“百代标程”专题拍卖，7件拍品全部成交，成交额高达2.5亿元，恽寿平《仿古山水册》以8165万元的成交价夺得全场桂冠，吴镇《野竹图》以7762.5万元位列第二。反观近现代书画板块，今年春拍的战果也是可圈可点：上文提到苏富比的张大千的系列作品，以最后拍得2.7亿港元高价的《桃源图》为首，均高价成交；北京保利春拍中，傅抱石巨制《云中君与大司命》以1.6亿元起拍，经过现场激烈竞价，最终以2.3亿元成交。

由此来看北京匡时的10周年拍卖，其九大夜场的策略布局中成效最大的还是中国书画板块。这个板块本来就是他们的优势所在，这次夜场的布局更是在细分市场的基础上深耕，让原来的“澄道”古代绘画和近现代绘画与“畅怀”书法3个夜场变身为6个夜场：“澄道”的近现代部分增加了“一粒丹砂·齐白石书画夜场”，古代部分增加了清代宫廷书画夜场；“畅怀”则拆为古代书法和近现代书法两个夜场。拍卖结果，6个专场共斩获13.78亿元，古代书画部分的成交额超过了半数：“澄道”的近现代绘画夜场成交 4.52亿元、齐白石书画夜场成交1.3亿元；古代绘画夜场成交2.55亿元、清代宫廷书画夜场成交2.28亿元；“畅怀”的近现代书法夜场成交5456万元、古代书法夜场成交2.57亿元。

艺术市场现金为王

行情调整已经延续到第五年，全球经济形势并未出现根本的扭转，但中国艺术市场还是出现了引人注目的新动向，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上文分析的书画板块，显然已经恢复了市场活力。上述一连串亿元成交纪录就是证明。

然而，如何评估这些成交纪录仍然是一个问题：与7年前相比，这些纪录虽然表明了艺术品的保值增值功能，但也打破了市场流传的种种财富神话，正如资深艺术顾问石建邦针对《局事帖》所作的测算：即使假设拍卖公司不收取卖家一分钱佣金，落槌价1.8亿减去当年购入成本1.0864亿元，再扣去3%的税率，实得为6596万元。平摊下来，其7年投资期的年化收益率仅为6.07%，只略高于银行理财产品4.2%上下的年收益。

再看大拍卖公司的周年庆拍卖，2013年中国嘉德举办了20周年庆典拍卖，苏富比举办了其亚洲40周年秋拍，在征集拍品、动员买家的效果上十分显著，让大家有一种行情反弹的错觉。比如当年苏富比也举办了一场晚间拍卖，但整个专场只涉及亚洲20世纪与当代艺术这一个门类，总成交竟高达11亿港元，拍得最高价的曾梵志《最后的晚餐》，成交价超过了1.8亿港元。当然，这跟当前尚未作出市场洗牌泥潭的现当代艺术板块有关，但也表明已经延续第五年的行情调整，仍然呈总体下跌的态势。

值得一提的是，上文提到的《局事帖》与急就章的买家，分别是华谊兄弟的王中军与山西藏家张小军。对此，曾经担任过北京匡时副总的谢晓冬在其微信朋友圈转发此消息时点评道：这两位都是当代艺术藏家，他们重金涉入古代书画领域，是艺术市场的新动向！在全球经济形势依然低迷的背景下，中国艺术市场出现了一个“现金为王”的特殊时期，一方面，市场缺钱，让市场流通陷于停顿，影响到艺术品的流动性，“现金为王”意味着选择权、定价权；另一方面，钱也在寻找出路，尤其在国内，优质资产稀缺，好的艺术品必须经过真金实银的竞价与博弈才能收入囊中。再看《局事帖》的转手，从1990年代拍给比利时藏家尤伦斯夫妇，到今天被中国娱乐业大王王中军拍得，买家的这种代际更迭背后，还有产业变迁的影子。

“各拍卖品类的藏家在夜场拍卖这样特别的时刻首次聚首，共襄盛举，反映出客户跨品类收藏的兴趣不断深入。” 正如其亚洲总裁魏蔚女士所特别强调的，拍卖公司不仅仅是特定艺术板块的专家，更重要的是为不断涌现新生力量的买家提供交易平台。从这个角度看佳士得周年庆夜拍的大拼盘策略，也许特别富有启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