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赴平壤特派记者　白云怡　●本报驻朝、韩、日记者　周之然　王伟　李珍　●本报记者　刘洋　崔杰通　●柳玉鹏

5月5日，平壤市民打着雨伞从悬挂着劳动党党旗的四二五文化会馆前走过。

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今天在平壤开幕。对近几日赶到平壤报道大会的100多名外国记者来说，直到5日晚，劳动党七大仍是一次“会期不明，议程未知”的大会，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这是这个国际影响力大于国力的东北亚国家，“36年来召开的最重要政治会议”。5日，“劳动党七大看什么”“金正恩将宣布什么重大政策”“核与经济并进政策会写入劳动党党章吗”等一连串问题在国际舆论场传来传去，没人能给出确定答案，却又都谈得十分起劲。各种猜想中“最有趣的”，一是贯穿金正日时代的“先军政策”会否调整，劳动党在朝鲜政治光谱中的地位是否随着“金正恩时代正式确立”而提升；二是朝鲜未来的主干道会不会从“核武优先”转向“改善经济”，最乐观的说法是，这次“并线”会让它成为“东亚的新小龙”。各种不确定中可以确定的是，这次大会让包括《环球时报》记者在内的国际媒体记者罕见得到“带着好奇进朝鲜”的机会，未来几天，全世界有可能迎来“平壤信息的大爆炸”。

平壤，小雨

“白同志，你的申请虽然提交晚了，但我们会全力帮你争取。”在朝鲜驻华使馆官员打来的电话中听到“同志”这个词，《环球时报》记者的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亲切。这天是4月27日，朝鲜官方正式宣布劳动党七大的会期，在那之前，平壤已经邀请国际媒体记者前往报道。在依照使馆方面的要求提交个人信息和入境设备清单等材料后，记者从朝鲜使馆得到肯定的答复——特批获得入朝签证。北京时间5日下午2时，高丽航空JS252航班从首都国际机场起飞，带着记者和不少“西方面孔”一同前往平壤。

5日的平壤，细雨绵绵。从平壤机场到各国记者下榻的羊角岛饭店，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即将迎来重大政治活动的“节日气氛”：街头悬挂着“胜利者的大会”“钢铁般的党”“朝鲜劳动党第七次代表大会万岁”等标语，不少楼房上挂着一排排彩旗。陪同记者目睹这一切的是年轻的朝鲜公务员车先生，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在平壤采访，有这样的陪同人员是外国记者的标配。

早于《环球时报》赴平壤特派记者的观察，本报驻平壤记者5日一早已经出门，感受这座城“大会将至”的氛围。市内金日成广场、平壤火车站、万寿台议事堂等地标性建筑旁都挂起劳动党党旗，一些露天电视屏幕播放着宣传劳动党的视频与口号。街上行人不多，不时能看到一些市民手拿劳动党党旗和花束在行走，街上的车辆似也比平日里少了一些。4日，金日成广场周围实行大范围交通管制，数万名参与七大相关表演活动的民众在进行最后一次整体彩排。5日，这座广场已经正常通行，等待着七大正式召开。

CNN前往平壤报道劳动党七大的记者威尔·里普利4日显然也在从机场赶往酒店的路上看到了金日成广场的彩排。这位CNN驻华记者在他的平壤报道中最先提到的，是这座城市早上5时就可以听到大喇叭广播，“如同酒店的叫早服务”。他说平日里这样的广播在平壤时间清晨6时响起，而在5日这个“特殊日子”，提前了一小时。他说，七大前，朝鲜掀起“70天战斗”运动为七大造势，于是在过去两个月，为最大限度提高生产力，绝大多数平壤市民会睡得晚一些，起得早一些。里普利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劳动党迎来36年没有召开过的全国代表大会，“说即将到来的七大是件大事都说谦虚了，它是这个国家能够举行的最高规格的政治大会”。

据《环球时报》记者了解，此次受邀报道劳动党七大的外国记者超过100人。美国《洛杉矶时报》记者朱莉·马肯宁是到平壤比较早的一拨记者之一。朝鲜官方给他们安排了去平壤市郊一所农场托儿所参观的机会。托儿所里的壁画让记者们大开眼界。马肯宁最先看到的是一只卡通鸭子用机关枪对着一头狼开火，然后是一只松鼠举着手榴弹对准一只发抖的鼬鼠，一只刺猬带着武器在旁协助松鼠。马肯宁称，朝鲜长期奉行“先军”政策，让这些孩子越早了解武器越好。马肯宁引述导游的话说，每个朝鲜人都知道“松鼠与刺猬”的故事，它深受朝鲜儿童喜爱，就像迪斯尼游戏之于美国儿童。在这故事中，松鼠是领导，刺猬是士兵，鸭子是海军，它们居住在花山。“你可以猜测，这支编队代表朝鲜，花山帮必须跟邪恶的鼬鼠（日本）、狼（美国）竞争，有时候还需跟友好但酩酊大醉的熊（俄罗斯）打交道。”

“金正恩的加冕礼”？

“21世纪伟大的我们的太阳金正恩同志万岁。人民握在手中的核宝剑开辟了永远和平的蓝色天空。”本周三，朝鲜劳动党机关报《劳动新闻》在报道中写入了这句话，法新社随即注意到，并得出结论：“这次罕见的劳动党大会将成为朝鲜年轻领导人正式的加冕礼”。

许多西方媒体都是这样看劳动党七大的。《纽约时报》说，当金正恩6日步入会场，他实际上走上的是自己的加冕礼。会议将向朝鲜国内和国际社会宣布，属于他的时代正式到来。许多媒体提到，朝鲜劳动党上一次举行全国代表大会是在1980年，金正恩当时还未出生。他的爷爷金日成在那次会议上确立了金正日为接班人。两年前，德国朝鲜问题专家弗兰克在其书中写道，理论上朝鲜劳动党应每五年举行一次党代会。现实中却并未遵循这一规定：劳动党于1946年举行首次全国党代会。之后分别于1948年、1956年、1961年、1970年和1980年举行五次会议。而自1980年至今都未举行会议，如此长时间的间隔并不寻常。

为什么六大和七大之间相隔36年？美国《华盛顿邮报》提出问题，给出的答案却是“不知道”。弗兰克则在他的书中写道，“针对以上问题，我在朝鲜得到的回答是，党代会只在有不寻常事件发生或有重大决定产生时才举行。在朝鲜劳动党看来，苏联东欧集团崩溃、1994年金日成去世、1995年至1997年朝鲜饥荒——这些都不属于不寻常的大事。”

“劳动党七大，看什么？”英国《金融时报》4日说，“当朝鲜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斯大林主义国家周五迎来劳动党七大，有以下事宜需要全球媒体关注：盛大表演、改革迹象、先党还是先军、人事变动、导弹发射、外交关系、国际报道”。几乎囊括最近两天国际媒体对劳动党七大全部关注点。其中“改革迹象、先党还是先军、人事变动”热度最高。

日本电视台5日称，通过大会，朝鲜将向国内外宣传“体制稳定”，同时为“金正恩时代”正式拉开序幕。韩国《国民日报》说，劳动党七大有可能成为决定朝鲜国运的重要契机，外界最关注金正恩在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发言会流露怎样的信息。如果朝鲜决定走中国式改革开放道路，或追随古巴改善与美国关系，全球安全格局将会大变，但如果朝鲜固守拥核战略，坚持先军政治，未来可能会更加孤立。美国《世界邮报》5日称，1980年劳动党六大召开，包括中苏在内全球118个国家派团出席，而七大时却没有外国官方代表团参与。文章说，许多观察家相信，朝鲜领导人会在七大上宣布朝鲜已经证明自己的核能力，接下来国家重点将转向提升经济。

“核与经济并进”，这是金正恩近两年强调的一项重要政策，即同时发展经济与核武器。《华盛顿邮报》说，劳动党七大很可能具有历史意义，当年，金日成执掌朝鲜时提出“主体”思想，包括政治自主、经济自立、国防自卫3方面，他的继承人金正日为巩固权力强调“先军”，意思是军队的政治地位高于朝鲜劳动党，而如今，金正恩要强调“并进”。文章说，学界对于“劳动党七大有多少值得期待的看点”存在截然相反的看法，一派认为“没啥”，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朝鲜会继续“半心半意”的改革。另一派则认为“太多”，而“并进”就是朝鲜最值得期待的新方向。文章说，随着外部信息渗透，提升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朝鲜当务之急。已有韩国媒体猜测，“并进”政策会在七大上写入劳动党党章。

华盛顿智库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朝鲜问题专家佩尔松对“美国之音”说，要发展经济，金正恩需要文官而非军人，因此他需要加强劳动党相对人民军在朝鲜政治官僚体系中的地位。韩联社5日说，劳动党七大将选举产生劳动党新一届中央委员会、新的中央政治局和政治局主席团。预计包括最高人民议会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内阁总理朴凤柱等老一辈政治人物将退居二线，新的标志性人物将正式登场。目前朝鲜劳动党政治局常委仅有金正恩、金永南、黄炳誓3人，但也有分析称，朝鲜老一代政治家不会全部退休，朝鲜的人事原则是“老中青结合”。

朝鲜，东亚的新小龙？

“朝鲜会把握创造历史的机会吗？”美国《福布斯》网站说，劳动党七大可能只是一次不顾现实依然自我感觉良好的吹嘘，但也同样可能会就此撒下与中国、越南当年一样改革的种子。他们也可能再来一次核试验，以炫耀武力（此前外界盛传朝鲜会在七大前进行第五次核试验，截止本报昨晚发稿时，并未成真——编者注）。文章说，如果朝鲜领导人在七大上宣布，未来将给国家经济引擎加油，那会发生什么？维也纳大学东亚系教授弗兰克去年11月就曾预测，“2016年5月是金正恩走上循序渐进但脚踏实地的改革之路的良机，他将因释放出这个国家巨大的经济潜力，使其成为下一个东亚小龙而载入史册”。

延边大学朝鲜韩国研究中心国际政治研究所所长金强一5日对《环球时报》说，会不会宣布已经完成核大国计划、会不会宣布经济发展规划、会不会宣布金正恩统治时代开始，是劳动党七大的重要看点。朝方可能在劳动党七大上宣布核大国、政治大国的实现，朝鲜已经不怕世界任何敌人，接下来工作重点或许转向经济。这在国内国际两个层面都会产生影响。目前朝鲜面临国际制裁，如果它转向经济建设，国际社会还需不需要继续制裁，是否应该转变与朝鲜打交道的思路，将在国际社会引发分歧。金强一说，朝鲜采取何种路线，对中国对世界都将产生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