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光

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把都市武侠“茶屋”系列捡起来继续写，结尾里有这么一段，有人问小老板阿莫，现代社会已不需要武技，你辛辛苦苦练功到底是为了啥？

阿莫很奇怪地反问：“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好玩才练武啊。”

唔，这句话，基本可以代表我写武侠这么多年来的心路。

我喜欢玩，旅旅游，看看书，看看功夫电影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电影，玩点印石，练过一段时间书法，吃吃美食，喝喝茶，还喜欢红酒。

然而以上种种，特别精通的倒是一件没有。读书是为了消遣，中国的、外国的杂七杂八看上一堆，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功夫电影很喜欢，然而自己却半点儿不会，曾经有太极拳相当不错的朋友试图教我，最后结论是我大概就是那种完全没法开窍的（对，我还是体育白痴）；印石玩了几年，篆刻还是不能上手，想刻个章只能抓朋友帮忙；书法很正经地学习了一段，结果是字到现在还是不能看；至于吃吃喝喝，不过生活中寻常事，更是不用多说。

在这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爱好之中，写点武侠也是其中之一，同时也和以上爱好一样，一直坚持了下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做这件事很好玩，所以一直做到了现在。而且写武侠小说还有样好处，自己喜欢做的其他事情，还可以偷偷地塞进去。从大的方面说：比如说我特别喜欢苏轼，对他那种行云流水，又旷达又清澈的文人气质迷得要命，于是自己写东西，也在认真追寻这种气质，虽然与东坡先生相比，自己做不到其百分之一，但好歹有努力过；从小的方面看，自己喜欢印石，于是就在《浩然剑》里，让谢朗拉着谢苏去小巷子里看印章；有一段时间研究了一下彩色宝石，于是顺手在麒麟鬼的银色面具上又安了颗春水样的碧玺珠。

当然，安排的最顺手的还是各种美食，一开始还是比较克制的，比如说《清明记》中陈将军吃盘黄河鲤鱼，《浩然剑》里谢先生给小方做个蛋炒饭。后来就开始欢欣鼓舞地写写写，比如说在《天子无忧》里，阿易和赵姑娘在河边烤野兔，配上烈酒下马刀；《寸灰剑》里小白拿袁乐游的淡酒煮了一锅鱼虾贝壳；《碧城劫》里齐翎跑去和人学花雕醉鸡，临走时还拿青鱼做了锅鱼面。

到写“隐侠”系列的时候，因为是真正存在的时代背景，又想既然是写民国时期的小说，反映一下当时的历史风貌也是好的，于是开始精神十足地写起了当时的美食（说白了还是私心作祟），后来有朋友总结过一篇《舌尖上的隐侠》，颇有趣味，有兴趣的其他朋友不妨一看。

酒这一块，在小说里写过不少酒，比如之前提过的阿易和赵姑娘喝的烈酒下马刀，阿莫和叶子一起喝过的识不破，玉帅从京里带来的方中好等等，这些酒滋味不一，价钱不一，喝它们的人也不尽相同，然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些酒，全都是我编出来的（喂！），大家且发一笑就好，不必认真。这也是因为这几篇文均为架空背景，若是真实背景，就应据实而写了。

当然，在中国古代，其实也是有很多确实存在的、有着好听名字的酒水，比如说在宋朝临安时期，有一种酒叫做“清若空”，听起来颇有禅意（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当时较难得的蒸馏酒）；还有一种酒叫“胜茶”，不知是不是不服“寒夜客来茶当酒”这一句诗；《东京梦华录》中，又有酒名为“清无底”，让人想到金庸先生《笑傲江湖》一书中，丹青客请令狐冲喝那半碗竹叶青，浅浅半碗，却如同深不见底一般。

红酒是我心中所好，然而中国古代委实不多，心中总觉不足，于是在《浪迹天涯》一文中，让罗天堡小堡主介兰亭开了块葡萄园，酿出了拜师酒。文里写的是因为葡萄酒有益气活血之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做无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现实生活纷繁复杂，许多忙碌，许多无奈，而这些爱好与武侠小说的写作则是七彩缤纷的颜色，转一转就成了万花筒，闲来无事时拿起万花筒看一看，享受一番其中纯粹的愉悦，这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所在了。

写武侠小说之所以有趣，还因为自己可以在笔下创造一个独有的世界。一开始写《清明记》，写两个杀手，不同命运。在这个故事里，设定了与朝廷对峙的玉京城，一条寒江隔开两地，北有戎族与朝廷遥遥对峙。再后来，又把《清明记》中一个重要配角青梅竹抽出来，写《清明记》之后七年，以青梅竹为主角，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这篇小说名叫《浩然剑》，里面又设定了位于朝廷与戎族之间，地位特殊的西域罗天堡，一条红牙河横贯其中，亦有故事发生在河畔。

这两篇小说发生时间相隔不远，算是姊妹篇，顺手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清明”系列。也有时和朋友开玩笑，说清明算是第一代主角，谢苏（即青梅竹）则是第二代主角。清明二十三岁去世，一生虽短，好在并不愿意难为自己，所谓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谢苏一生但知当为，不论是否可为，亦是一生不曾辜负本心，世路虽难，到底被他斩了一条路出来。

三代主角，则是《武侠版》的读者朋友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悠然公子花花大少银血霸王枪麒麟鬼（这人到底有多少名字……）莫寻欢是也。

他的故事里，既有长篇，也有中短篇。一开始他在《谁许一生悠然》里出场，同时出场的还有他的知交好友，飞雪剑叶云生，以及他的义兄越赢。也同样是在这个故事里，他为玉帅江澄从军三年，这也是他日后成为麒麟鬼的重要原因。

之后是《贺兰雪》，江北贺兰，江南寻欢，这个故事里莫寻欢并非主角，不过倒也出来打了个酱油。《古刹邪影》里讲的是越赢和莫寻欢一起早年历险的故事，顺便交代了一下他的师承来历。《天子无忧》的主角是易兰台，然而阿莫如影随形相伴其中，这一篇里则提到了他的身世。至于阿莫和叶子，他们俩共同历险的故事也有，这一篇的名字是《朝露之城》。

另有一篇共分四部的长篇“逃杀”系列，则讲述了莫寻欢、叶云生、越赢、莫寻欢的红颜知己杜春等人一起协助被冤屈的小帮主冼红阳一路逃杀的故事。

关于莫寻欢的故事，除却《天子无忧》之外，均被归至“他日相逢”系列中，“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阿莫这些人之间的友谊，恰如以上的句子。

私心里颇偏爱这家伙，所以在都市武侠“茶屋”系列中，莫寻欢又当上了茶屋的小老板；另外的都市奇幻武侠“刀灵”系列中，他也有串过场。

之所以没有把《天子无忧》归入“他日相逢”系列中，则是因为这篇属于另外一个系列——“深沉雪”，这个开满白莲，在外人心目中神秘莫测的藏宝之地最初出现在《似是故人来》这一篇中，之后是《天子无忧》、《寸灰剑》、《碧城劫》，另有一个短篇《沧浪水》，到《碧城劫》完结时，“深沉雪”系列亦是告一段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散的中短篇，比如《十二楼》、《如星》、《大雪满弓刀》、《快活林》、《向西》等。这些故事，串成了一个既成的武侠世界，没事研究研究自己设定的这个世界，写写其中的人，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儿。

在这个架空的世界外，另有一个《武侠版》的读者朋友熟悉的系列，也就是民国背景的“隐侠”系列。第一部发生在清末民初之时，主角乃是被我戏称为四代主角的罗觉蟾；第二部的主角则是罗觉蟾的弟子卢秋心，和卢秋心的学生韩凤亭。这个系列自然不能再自行臆造，而是尽我所能，描绘出那个时代的风貌。

我的武侠之路，大抵如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了下去，因为自己觉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也是一直走到了今天。而今后要做的，也无非是继续写自己想写的那些故事，研究研究自己想写的那些人而已。

由他半世闲逛心，原是浮云游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