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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古纳河溅起的回声

2016-04-26林庆彪

老年世界 2016年1期
关键词:根河额尔古纳河成吉思汗

林庆彪



额尔古纳河溅起的回声

林庆彪

根河,蒙古语名为“葛根高勒”。额尔古纳河,汉译为“敬奉之河”。根河,轻松地在呼伦贝尔草原上撒欢、打滚、蹦蹿,而后一头扎入了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最终投入滔滔的黑龙江。

九月的一天,我在地图上丈量着蒙古室韦周围的山川,视线沿着根河向西北而下,合拢点就是额尔古纳河。这两条曾经滋养过原始蒙古室韦的母亲河,在注入了草原生灵强悍的血性和骁勇的气概之后,也变得汹涌澎湃。

据说从9世纪开始,额尔古纳河、根河两岸,随着河水涨落,蒙古民族的乞彦部落从这块蒙古室韦土地上伸出勃勃生机的触角,去探寻河外世界的奥秘。在急流汹涌澎湃浩荡的根河、额尔古纳河滋养下,蒙古先民的骨髓里就已浸透了血性骁勇的意志和豪放宽广的胸怀。这个民族一经出现就让世人皆惊,当历史的车轮走进13世纪时,蒙古族乞彦部落走出来的铁木真,让世界诞生了最伟大的汗王——成吉思汗。人们在崇拜蒙古圣主之时,总是将目光投向蒙古室韦,寻觅这个圣人的诞生地,总想洞悉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额河、根河边古老的蒙古部落的奥秘。

然而,今天却是天不遂人愿,这条恣意奔腾、波起浪涌的根河,毫不客气地阻挡了我们寻访探秘的脚步。看来,它总是在考验着崇拜者的虔诚。也只能作罢,我们一起转向另一处遗迹——黑山头古城。

车出额尔古纳市西去,过根河大铁桥,一路向西奔去,我们的目标是一处在草原上闻名遐迩的古城——黑山头古城,也有人叫它哈撒尔古城。沿途到处都是洪水泛滥过后的残迹。也许是蒙古牧人在敖包堆上虔诚的祭祀感动了雨神,也许是上苍也总是眷顾这块神奇的土地,今年八月份根河、额河,接受了上苍万般殷勤的喜雨,在秋季的呼伦贝尔草原上,随性地恣意放纵,结果道路被冲毁,农田、低地牧场被淹。距离额尔古纳市六十多公里,抬眼望见在莽原高处的台地上,一片翠绿草地拥抱着一处古城遗址——哈撒尔古城。王城的面前就是滔滔的根河,西边远处便是著名的额尔古纳河,这座古城面水背山,汲足了天地风水之精华,从容而镇定地显摆着威仪。

我们从遗址的东门走进,跨上3米多高的瓮城城墙残址,举目四顾,一处古城遗址赫然眼前。这座方形古城坐北朝南,气势宏伟,分内城和外城两部分。外城东西长达600米,南北宽达500米。由于上苍顾念,雨水丰沛,牧草森森,密匝匝的草根死死地固着残城,这座明显夯土修筑的城池遗址几乎完整地保留下来。四面城垣早化成5米多宽、3米多高的土坎,外城的护城河依然故我,在忠实地卫护着这座岭北王城的余威。只是,残存5米宽、1米深的河沟里,流淌的池水早换成了碧绿的牧草。瓮城依然,敌楼、马面虽然棱角皆无,虽皆为牧草覆盖但依旧面目清晰。我们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残存的岭北诸王的城池,简直就是一处人工构建的花苑城池模型,又仿佛是一幅重彩绘就的城池花圃的墨绿色油画。

古城之内平平展展已然形成一个大草甸子,刚刚打完草的城中如修剪过草坪一般。我们快步走到古城中心高地上,但只见高低错落,残瓦碎瓷,狼藉横陈,两三个80公分见方、50公分厚的大理石柱台基散落于乱草间,这明显是王宫殿前台柱基石。这座残址高约2米,东西宽约30米,呈前大后小的格局。推想,这里应该是王城的内城,更确切地就是王宫的正殿,后面连接的应该是寝宫。在寝宫的前面有三个开口约1米的不见底的深坑,应该是当年水井模样。这座古城建筑规模宏大,防守严谨,可推想当年蒙元时期岭北诸王的风采。

据史料记载,黑山头古城所在地,是成吉思汗的二弟拙赤·哈撒尔的领地,也是他在封地上建设第一座城市。身高八尺,臂力强劲,引弓三十担、箭射八百码的蒙古勇士哈撒尔,是令敌人胆寒的叱咤风云、骁悍无比的将领,当时由他组成并领导着护卫成吉思汗的亲兵“科尔沁”(汉译为弓箭手)卫队,后来的科尔沁部落亦由此而得名。他为蒙古帝国征战搏杀,东征西讨,战功卓著。后来,成吉思汗封二弟于额尔古纳地区,封户4000户,大大小于成吉思汗诸子的万户封赏。

历史仿佛就是一个轮回变幻的怪圈,纵观世界史上的历代开国君王,大都为王位的稳定与子孙的传承,都要猜忌、打压、甚至是残害开国元勋和功臣宿将,甚至殃及自己家的骨肉同胞。元史中记载,在成吉思汗加冕之初,受通天巫阔阔出的挑拨,致使成吉思汗对拙赤·哈撒尔产生篡位的怀疑,险些对二弟下手。是母亲诃额仑及时赶到,解开衣襟、袒露双乳,声声泪下,句句伤悲,“哈撒尔何罪之有耶?汝奈何毁自家骨肉耶?铁木真有能,其能在心计谋略;哈撒尔则有力,其力在善射。曾使敌胆寒,故而能为汝降服众敌。而今飞鸟已尽,汝欲毁良弓耶?”母亲诉说着他们一奶同胞共同受过的苦难,闯过的艰险,还有立过的誓言。血脉相通、手足之情,最后才让蒙古大汗有所悔悟。但成吉思汗最终还是逐渐疏远了二弟哈撒尔。功高如此的哈撒尔在实际封地上,最后接受了大大缩水的仅有1400户的封户,其本人也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竭力效忠。

虽一奶同胞,尚且彼此猜忌,无法倾心。想当年,铁木真十三付马鞍争生存时,想想与蒙古泰赤乌部、塔塔尔部、乃蛮部、克烈部等等诸多战役,都是兄弟同心其势断金,多少次敌忾同仇,多少次草原鏖兵,多少次拼命沙场,又有多少次喋血敌阵,可怜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蒙古飞将,却落得了独对孤灯、醉里看剑、凄凉仓皇。虽然哈撒尔并未死于血腥的战争,也未亡于至亲的猜忌之刃,然身怀绝技、骁勇无敌的哈撒尔已无用武之地,他只能守着千户子民,以酒浇愁,终老于额尔古纳河畔而不得离开。

13世纪剽悍勇武、横贯欧亚的蒙古铁骑,那些谜一样让西方无法理解的蒙古骑手,让当时欧洲各国征战多年的诸国王公和将领永远也猜不透的“黄祸”,他们究竟是怎样击溃、冲散、灭亡那么多西方骑士,怎么能够战胜西方铁甲骑士的长矛、盾牌和重剑?基辅大公、莫斯科大公、波兰国王的溃败授首,匈牙利、奥地利、日耳曼、钦察骑士的溃败毁灭,连欧洲最强铁甲军圣殿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都命丧在蒙古铁骑的旋涡之中。东欧、南欧、中欧广袤的大地,在蒙古骑兵的马蹄声中震颤不已,欧罗巴的天光因而失色,所有人都匍匐在蒙古军的长策之下哀鸣呻吟。令当时西方世界肝胆俱寒的蒙古弓箭和弯刀,血腥地犁开了欧洲城邦国家的藩篱,让世界战栗于蒙古铁骑突进的狂飙。

当我们纵览从蒙元到北元王朝的150多年,内部势力的相互争斗和内讧也是纵贯始终的。王权之争,地位之战,拥立褒贬,兄弟阋墙,家族仇杀,这一幕幕活剧,在反反复复地上演着。西翼四大汗国的独立分裂,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战,成吉思汗幼弟帖木格拥兵异动意图篡位被杀,帖木格后代那彦、合赤温后代合丹发动东翼诸王叛乱,等等。曾经骁悍无比的蒙古铁骑却在自相残杀中一个个前仆后继、倒入尘埃,手足相残的刀为什么会磨得那样锋利,同室操戈的悲剧在一遍又一遍地周转轮回,直至黄金家族的子孙星散云落、人丁渐稀。朝廷腐败透顶,使残存下来的武士也在灯红酒绿中销熔了弓箭与弯刀冷森森的锋芒,靡靡之音软化了勇敢搏战的斗志和信心,蒙元王朝消耗尽最后一丝真气和雄心。直到红巾军义起、朱明王朝北伐之时,大元王朝也自然偃旗息鼓日落西山,退出中原这块他们当年曾经放纵天性、恣意驰骋的历史舞台,退回到祖先起家之地。

滚滚西去的根河水,滔滔北去的额尔古纳河,记录着蒙古人多少苦乐悲欢。

英勇骁悍的哈撒尔早已离我们远去,忍辱负重、远离权力中心的后裔们最终大部得以保全,数百年后的今天显示出人丁兴旺的样子。他的后裔像雨后春笋一样散落在内蒙古草原的大地上,如南迁阴山北麓的四子王、达尔罕、茂名安、乌拉特部落,南迁在兴安岭南部的科尔沁、杜尔伯特、郭尔罗斯、扎赉特部落,西迁西蒙古的和硕特部落等等。尤其是后来科尔沁部落,成为满清定鼎天下最有力的同盟军。据说,内蒙古草原上蒙古族竟然有三分之二人口是哈撒尔部落的后裔。

秋阳照在呼伦贝尔这块神奇的草场上,草场继续着今年最好生长的时光。伫立在哈撒尔古城南门,不由得思绪万千。逝去的历史烟云惨淡如草原上晨雾,模模糊糊亦真亦幻。

草原上黑蚊群已经汇成一大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扑向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我们只好从南门迅速退出。南门瓮城依然,城墙巍峨,城门外竖一石碑大书:哈撒尔古城。草原黑蚊子群继续向我们进逼、旋舞、俯冲,愈来愈猛,难道它们是哈撒尔灵魂的守卫者吗?它们是怕人讨扰了哈撒尔王灵魂的安宁吗?我们只好快速退出蚊子群保护的古城。

红日西下,远处的额尔古纳河继续着它的使命,波涛声哗哗。这条黑色的大河,汲足了黑土地的精神,抖擞于残阳夕照中,积极为奔向大海积蓄着勃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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