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朝鲜、韩国、日本、德国特派特约记者　周之然　王伟　李珍　青木●本报记者　刘洋　白云怡●柳玉鹏

朝中社24日消息，朝鲜成功发射潜射导弹。金正恩称，朝鲜能随时随意在韩美背后插上致命匕首。

“停止在朝鲜半岛核军演，而我们停止核试验”，23日，在纽约参加联合国会议的朝鲜外务相李洙墉突然借美联社对其专访向华盛顿提条件，认为这有助朝美乃至全世界避免一场灾难。就在他罕见面对西方媒体麦克风前几小时，朝鲜半岛东北部水域，一枚“北极星-1导弹”从海面下腾空而起，注视这一切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宣布潜射弹道导弹试验“大获成功”，朝鲜自此可以“随时随意在韩美背后插上致命的匕首”。此前，平壤几次宣传相似的成就多被扣上“伪造之嫌”，但24日，美国官员说朝鲜的成功“不再是玩笑”，韩国政府强烈谴责它威胁全球和平与安全，似乎再不正视朝鲜导弹技术进步就成异数了。对于李洙墉的提议，韩美的回应十分冷淡，后者还因导弹试射限制他在纽约的活动范围。但李洙墉的话24日传遍国际舆论，形成平壤近年来罕见的“成功外宣”。它会成为半岛结束危机的“匝道口”吗？许多学者不敢妄下定论，而将目光盯向即将召开的朝鲜劳动党七大。

奥巴马回应朝鲜潜射导弹

“快讯：朝鲜发射1枚潜射弹道导弹”；“详讯：朝鲜发射1枚疑似为潜射弹道导弹的飞行物”；“朝鲜称潜射弹道导弹试射大获成功”。23日，经过这好几步折腾，韩联社才完成对当日朝鲜半岛最大事件——朝鲜宣布成功进行弹道导弹水下试射的报道。韩国联合参谋本部称，朝鲜当日18时30分在咸镜南道新浦市水域向朝鲜半岛东北方向海域发射疑似为潜射弹道导弹的1枚飞行物，并分析称，该飞行物飞行距离仅30公里，远远低于潜射弹道导弹一般的最短射程300公里。

“金正恩下令试射，潜艇迅速下沉到最低发射深度，导弹如利箭离弦，腾空而起。”在“三八线”以北，朝中社24日用截然不同的语调报道着相同的事件。该社称，朝鲜最高领导人亲临现场指导战略潜艇导弹水下试射，试射完全证明和巩固了朝鲜式潜射导弹体系的可靠性，一切技术指标都充分满足执行水下攻击作战的要求。“金正恩非常满意地说，主体朝鲜拥有了强大的另一个核攻击手段。随着试射大获成功，朝鲜海军水下作战能力大大增强，能够随时随意在韩国和美国背后插上致命匕首。这一惊人成果是国防科技工作者为金日成同志和金正日同志、朝鲜劳动党献上的又一份宝贵贺礼。朝鲜可靠的国防科技工作者要用实际行动拥护劳动党以核抗核的战略意图，加快强化核武装步伐，做到只要党下决心，任何时候都可以对美韩实施核打击。”

“典型的夸大其词”，美国《纽约时报》这样形容朝中社的行文，却不敢忽视朝鲜导弹技术的进步。文章说，虽然韩国专家称朝鲜此次试射飞行距离太短，朝鲜显然也不可能拥有同时潜射多枚导弹的能力，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承认朝鲜导弹技术正取得进步。如果朝鲜真潜射弹道导弹成功，将是“令人忧心的进步”，意味着在朝鲜导弹发射前外界更难探查，而平壤更易给敌人意外打击。CNN说，朝鲜以往潜射试验不怎么成功，但这次“他们做得好得多”，“朝鲜潜射导弹能力已经从一个玩笑变得认真起来”。

《韩国日报》说，与去年进行类似试射时弹体仅飞行150米相比，朝鲜23日潜射实验可谓成功。韩国国防部称，朝鲜有能力在未来三四年完善导弹潜射技术并投入实战。

“我们探测到一枚朝鲜潜射导弹飞入日本海，但它对北美不构成威胁”，23日，总部设在内布拉斯加州的美国战略司令部发表声明，被认为证实了朝鲜的试射。美国国务院发言人约翰·卡比拒绝评论朝鲜试射，但强调它“显然违背安理会决议”。美国总统奥巴马24日批评朝鲜仍在从事持续挑衅性举动，他说，我们已就对朝施压与中国展开合作，虽然合作尚未达到我们期待的水平。

在首尔，韩国外交部发言人赵俊赫24日强烈谴责朝鲜的“再次挑衅”，称朝方潜射弹道导弹试射是对朝鲜半岛、东北亚乃至全球和平安全的威胁。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同日对媒体称，朝方试射“尚未对我国安保产生影响”，“如果朝鲜导弹能力提升至可以达到我国领土及周边海域，我方应强烈关切”。

朝外务相突提互停核威胁

就在外界忙于分析朝鲜潜射实验意义时，美联社一篇罕见专访矫正了国际媒体观察半岛局势的维度，只因面对麦克风的是西方媒体的稀客——朝鲜外务相李洙墉。

朝鲜高级别官员不常去美国。李洙墉到纽约是为出席21日联大“2030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高级别主题辩论会。他在发言时已批评过美国，称“有30万部队参与且动用核资产的史上最大规模核军演正在朝鲜半岛发生”，朝鲜多次尝试对话却一无所获，“以核制核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韩民族新闻》说，美国提议“朝鲜先采取无核化措施，之后才能对话”，李洙墉显然是对此予以拒绝。

“朝鲜外务相告诉美联社，他的国家做好了停止核试验的准备，前提是美国停止一年一度的美韩军演。”23日，美联社用这样的标题向全世界炫耀它这篇“大独家”。美联社称，第一次面对西方媒体的李洙墉在专访中坚决维护朝鲜关于发展核武器是自卫的一贯立场，他全程用朝鲜语回答问题，与朝鲜媒体的夸夸其谈不同，他答问时用词严谨，表现平静。李洙墉说，“如果我们继续走在对抗道路上，不仅对朝美，也将对世界造成灾难性后果。”他进一步说，“关键是美国政府撤销对朝敌视政策并停止在朝鲜半岛进行军事演习、战争演习，然后我们将做同样的回应。”“（美国）停止在朝鲜半岛进行军演，而我们停止核试验。”“如果演习暂停‘一段时间’、‘一些年’，那么对于两国和全世界而言都将出现新的机遇。”他补充道。

BBC称，李洙墉在采访中还提到对朝制裁，称“制裁动摇不了朝鲜”“如果他们以为制裁真能阻止我们，他们完全错了”“美国政策制定者必须清楚，压迫越大，反抗越大”“像朝鲜这么小的国家没能力对美国和全世界构成威胁，如果全世界能劝诫美国不要继续在半岛搞军演多好，但没有一个国家敢对美国这样说。一些大国要么单独，要么一起要求我们冷静，对我们来说，这如同宣判”。

李洙墉的提议，美国听得进去吗?国际媒体将麦克风对准美国国务院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局发言人亚当斯。后者称，美韩军演的意义在于向韩国展示作为盟友的承诺并加强战备，然后就是美国国务院一贯的套话——“呼吁朝鲜不要再威胁地区稳定，而是采取切实措施履行其承诺和国际义务。”另一个表明美国态度的迹象是，国务院发言人卡比透露，因朝鲜23日进行潜射实验，美方决定限制李洙墉一行在美活动范围，他只能前往为履行联合国公务必须前往的场所。

在首尔，韩国外交部发言人赵俊赫称李洙墉的提议“十分荒诞”，韩政府将致力于与国际社会一道对朝制裁和施压。他还说，韩美军演具有防御性质，而核试验是违反安理会决议的行为，两者无法挂钩。“朝方一定要清楚认识到，不放弃核武器，朝鲜政权就无法生存”。

“需要一条匝道”

在国际媒体眼中，朝鲜外务相李洙墉是个外界猜不透的人物，2014年4月上任以来，他在朝鲜国内行事低调，外交上则活动颇多。而外界现在更猜不透的是，李洙墉的提议与潜射导弹破水而出的画面同日出现，平壤究竟在表达什么？德国《世界报》24日说，李洙墉接受西方媒体采访改变了朝鲜过去固有的一些状态，但从他的表述看，平壤“仍以自我为中心”。

在外界眼中，朝鲜近期最大的政治活动无疑是5月召开的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BBC称，这是1980年以来该党首次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外界怀疑，朝鲜可能正加紧准备第五次核试验，为这次大会造势。韩国军方认为朝鲜可能在本周末进行第五次核试验，军方已为此连续第二天进入非常戒备状态。

“1月宣布氢弹试射以来，朝鲜核导动作连连，如果是在金正日时代，它们中每一个都足以让朝鲜半岛成为全球焦点。为什么金正恩要连续密集推出这么多核动作？”24日，一位关注半岛局势的中国学者对《环球时报》说。他进一步猜测，“朝鲜劳动党七大可能是理解这一切的关键”，朝鲜现在推行“核与经济并进路线”，金正恩可能希望在七大上宣布朝鲜取得强大核打击能力，接下来朝鲜政策重点会向经济领域侧重。也有外媒认为，平壤宣传军事成就是为在七大前掩盖经济政策的不成功。

辽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吕超对《环球时报》说，李洙墉的表态说明，朝鲜在核领域一系列“组合拳”的根本目的是希望在强有力的基础上与美国达成和平协定。但美国对朝鲜的态度十分鲜明，即“弃核”是一切的先决条件。表面上看，朝美双方因到底是先“弃核”还是先“议和”陷入“死循环”，但仔细分析可以看出，双方也都显示出些许谈判的意向，尤其是朝鲜的态度已从一味示强转向愿在一定条件下谈判。也有中国学者认为，用停止核试验交换美国停止军演并非朝鲜的新提法，2015年初也曾提过，但美韩未理会。从提议本身来说，并非对半岛局势的小修小补，而是一个“大的交换”。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半岛问题专家德托马斯认为，目前朝鲜半岛形势不容乐观，危险在于不论朝美，似乎都从当前对抗中获益良多（有分析称，朝鲜需要借外敌凝聚国内民心，美国则可以借半岛局势向中国施压，并阻碍中韩走近）。虽然并无太大希望，但朝美显然需要一个谈判轨道，因为半岛各方都需要一条能给局势降温的匝道。德托马斯说，目前朝美已在悬崖边，为避免痛苦的跌落，哪怕有一双全世界最纤细的手扒住悬崖，也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