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兹

在冒着白烟的变态烤翅里，回忆的引子烧得火红乱蹿，砰！昨日青春就像垂涎欲滴的烤翅香气，一股脑地爆炸了出来，无可抵挡。

这股子香说的就是阿蜜和君。

阿蜜跑遍了小城然后拉着我来到这家店门后，颇为得意地说：“你看，吃好管饱。”然后领着我来到伙计面前，大喊来十串烤翅。伙计从烟熏火燎的烤架上抬起头，微微一震，目光落在阿蜜身上，然后迅速地别过去喊同伴拿了两瓶冰水递给客人。

看到伙计的清瘦面容时，恍悟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蜜勾着刘海儿，拿出手机开始自拍，各种嘟嘴卖萌。我调笑着用手肘蹭了蹭阿蜜问：“就单纯为了吃烤翅？”

“是啊，可好吃了。”她美滋滋地啃着手里的食物，表情正经。

阿蜜的言语表情似乎想要表达，她真的忘记他了，那些好，或者不好的渊源。

是另一个伙计给我们递过的烤翅盘子，买单的时候伙计给抹了五块钱零头，热情地说：“喏，下次再来，多多照顾。”

我偷偷瞟君，那个在油烟里目光一直以阿蜜为半径辐射的男生，本来娴熟的烤翅技术，在阿蜜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忽然迟钝了许多。

不起眼的五块钱，似乎撇开了过往的全部关联，只剩下顾客和伙计间最普通的人情往来。

于是才有了阿蜜开头那么一句看似直白却意味深长的话。

我和君只能说片面之交，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为了替别的追求者给阿蜜递信追了她二里路时一路狂奔的傻样儿。

君气喘吁吁地把信递给我车座后的阿蜜。然后说：“别往心里去，就是一个赌，我有哥们儿跟在我后面看着，姐们儿都给点面子，日后请你们吃烤串。”

冬日呼呼的大风刮在我脸上生疼，我却在寒冷的空气中闻到爆蒜孜然的铁板烧味儿。

真香。

那样的场景我很久都没有忘记，不知道是回忆中的烤翅太可口还是觉得用全力表达感情是件很难得的事。

如果说最初的阿蜜纯粹是为了我的口馋然后才和小混混沈君坐在一张桌子上共食。那么后来，她的生活被沈君的势力渗透后，故事就停了。这是后话。

阿蜜不耐烦的时候会用手一直缠头发打圈圈，而在我心里想着赶紧加快速度争取消灭眼前的美食时——

“要不再来点，我管饱啊？”沈君又神奇地添了一大桌子的食物碟子。

阿蜜会意地笑了：“你小子还挺舍得本啊！”然后一改淑女形象和我胡吃海喝起来。

那是我第二次真正意义上和沈君的交流，大概就是知道，他在替死党追阿蜜。

百种桥段，千种心意轮番上演。

相安无事的一学期过去了。沈君却不知不觉在我视线消失的好几个月，阿蜜突然有男朋友了，我很好奇然后问道：“那个沈君呢？就是那个——”

阿蜜突然表情冷峻打断，然后很不屑地说：“哪个沈君，什么沈什么君？我身边追求者多了去了。我不知道你说哪个。”

哦。我识相地点点头，然后回应道，“我没有说沈君追过你。”

事实上，沈君已经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很久了，每当我吃不惯难吃的食物时，总能想起沈君的那句，“管饱，随意。”

那时候起我已然认定他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好人。这样好人的标签忽然摘掉是因为我和沈君的第三次会面。

他带着一个精致姑娘在烤翅店里呼啦呼啦地豪吃着，就像当初的我们仨一样，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烤翅味和年轻男女们奔放的恋爱心情。

沈君恋爱了，苦心孤诣围着阿蜜转了大半年，眼看着烤翅都快熟了，装盘的时候吧唧摔地上了。

我们失散了。在茫茫人海之中，像所有毫无征兆的相逢一样，别离更无须笔墨。我没有再听过阿蜜说起沈君这个人，此后也没有再感受到任何一个像沈君那般殷切地想要追寻一个人的心思。

大概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任何感情都适合生长，自然会枯萎或者开出花儿，阿蜜每天领着我去吃各种好吃的，生活优哉。也更加期待下个转角会遇见的人和事，期待那些藏在生活里的未知惊喜。直到下个转角，是沈君拎着烤串在扎啤凉风的夏夜飘出孜然的香。

我和沈君的最后一次对话。

“你还记得阿蜜吗？”

“她啊？不记得了。”

我们曾经付出过的梦想和追寻，看得到的都变成他人日后回忆的篇章末节，看不到的，才是内心的忠贞。

很久以后我在阿蜜手机里看到了一张偷拍照片，是第一次去沈君的烧烤店，表面自拍的阿蜜摄入的影像是沈君。

放没放下，忘没忘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生活已经进行到了这里。

“那你喜欢过吗？”

“喜欢啊——但是她不会知道。”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