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占立

亚马孙流域流经秘鲁、巴西、玻利维亚和委内瑞拉等南美国家，

占南美大陆总面积的40%，有着地球上最丰富的植物和动物资源。尽管长度仅次于尼罗河，

但她有1000多条支流且占全球泄水量的20%，

热带雨林产生的氧气占全球总量的10%，

是名副其实的地球“母亲河”。

在亚马孙流域潜水，与南美巨蟒、

凯门鳄鱼和粉色河豚亲密接触，

是探寻这片神秘之地的另一种方式。

林少雯是生物学博士。早年留学旅居美国，后回到国内工作，旅游是他诸多喜好中的最爱。多年前偶然“染指”潜水，林少雯即刻沉湎于这“蓝色鸦片”中不能自拔，包括南极、北极在内的七大洲都留下了他的潜迹。

林少雯第一次去亚马孙是在2009年3月，利用在南极冰潜和戈拉帕格斯船宿潜水之间的一周空隙，他在厄瓜多尔亚马孙流域的林中湖畔度过了难忘的7个昼夜。从还没上岸就遭遇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到无处不在一叮就是一个奇痒无比大包的各种昆虫，至今想来仍让他不寒而栗。尽管如此，亚马孙热带雨林的各种奇花异卉，飞禽走兽，甚至是那些让人昼夜不得安宁的小虫，还是激起了这位中国年轻博士的无限好奇，而那包容万千又神秘莫测深深地埋藏在千万年腐叶下面，或浸泡在黑水之中的亚马孙的历史，简直对他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所以，几年后，当有潜友邀他参加追踪南美巨蟒、凯门鳄鱼和粉色河豚的巴西亚马孙探险潜旅时，“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他毫不犹豫地欣然应邀。

与“亚马孙第一杀手”

零距离

在此行第一站Bonito 的主要任务是追踪南美绿巨蟒。号称“亚马孙第一杀手”的巨蟒有着尖利的牙齿，但它无毒，捕食也不是靠咬，而是用它们那强有力的身子缠住猎物直至猎物窒息而死，再整个吞下。它们的食物多是河中的鱼、蛇以及水陆两栖的水豚、貘（mo，四声），甚至陆地上的鹿、热带雨林的兽中之王猎豹。巨蟒体态庞大，而且拥有绝佳的保护色和惊人的爆发力，厄运常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在这些可怜的猎物头上！

在一个河滩平缓的河湾，林少雯先后发现了两条巨蟒，第1条还没等他们靠近就逃之夭夭，第2条足足有7米多长，它顶着那粗长雄壮的身子一动不动地在河滩上享受暖阳。几个人蹑手蹑脚地架起了相机，按动的快门声就像靶场上的排子枪一样此起彼伏。令人欣慰的是蟒蛇居然听而不闻，纹丝不动。潜伴迫不及待地下水了，不声不响地向巨蟒靠近，再靠近……还是不小心在灌木丛中发出了些许噪音，这时从日光浴中惊醒的蟒蛇即刻滑入水中，他们的水下追踪也开始了。

巨蟒先是顶着激流游，把几名探险者摆脱了，但不一会又折了回来，趴在河床上一动不动，像专职模特一样任大家拍照。蛇的脸相确实不讨人喜欢，但它看上去显得非常宁静、平和，既无攻击的迹象，也无逃遁的意愿。就这样，双方相安无事地小眼对大眼在水下对视良久。

和巨蟒零距离接触的安全原则，是绝不让它们感觉无路可走，在水下不做会引起对方误解的肢体接触，而经验丰富的向导也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它们的表情和反应。有一次碰到一条非常“乖巧”的巨蟒，居然和探险者们在水下“玩”了近3个钟头，后来还是幸亏及时注意到它已流露出的不耐烦和急躁，林少雯他们方可全身而退。“我们一边像猴子一样死命地挠着痒痒，一边喜形于色地观赏自己拍摄的巨蟒照片，虽然冒着时刻看蛇脸色的惊险，但旗开得胜，不亦乐乎！”

满地皆是凯门鳄

离开Bonito后驱车前往Pantanal。 Pantanal是巴西六大生态区之一，尽管面积只占全国总面积的1.76%，但这一生态区里动物种类的多样丰富令人叹为观止。给林少雯的第一个印象便是鳄鱼多，公路两边的斜坡上以及与之相连的湿地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鳄鱼。

巴西的鳄鱼有4大类，矮子凯门鳄个头最小，头呈锈红色，性格最温顺。感谢上帝，在Bonito时，林少雯他们此行的第一潜邂逅的就是它，那是一条躲藏在树干之中，脑袋呈红褐色身体略显黑色的长约一米的宽吻鳄鱼。“吃了豹子胆的同伴一定要给我来个特技，他说能为我引诱凯门鳄张开它的嘴，我当然是万分感激，但我告诉他，当鳄鱼张嘴的时候，还是他在前，我在后。紧接着看到他拿着一根树枝在鳄鱼面前缓缓舞动，而鳄鱼确实慢慢地张开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嘴，同伴得意地在水下呲牙咧嘴冲我笑着，我激动地忘了憋气，一张嘴呛了满口水赶紧往水面漂去……”

当林少雯和同伴兴高采烈地回到船上相互击掌庆贺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因为两天后，当他们正在拍一条浮在水面的黑色鳄鱼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黄颜色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黑色鳄鱼的软肋处咬去，惊慌失措的黑色鳄鱼立马落荒而逃。林少雯说，体呈黑色、眼眶周边色较浅是眼镜凯门鳄，性格还算温和。比较凶狠的是宽鼻凯门鳄，地盘概念很强，常常看到它主动进攻眼镜凯门鳄。龙头老大则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凯门鳄了，它有5米多长、体态大、性凶狠、隐蔽性好、进攻速度快。之前有个巴西女大学生在亚马孙河上遭到一条黑色凯门鳄攻击，鳄鱼有咬住猎物在水下扭转盘旋的攻击特性，也正是这一特性将受害者的主动脉扭结在了一起，结果是丢了一条腿保住一条命！

事后林少雯时常在想，如果自己第一天在水下不期而遇的不是矮子凯门鳄，而是黑色凯门鳄的话，会面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以同伴成为“独臂英雄”而告终？可后来遇到的场景又令他们匪夷所思了起来。各种鸟类、大小动物似乎和眼镜凯门鳄，甚至宽鼻凯门鳄都能“和平共处”。当第一眼看到小鸟、水豚和鳄鱼几乎是零距离接触时，林少雯他们错误地以为拍摄鲜血淋漓的猎杀场面的机会来了，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高亢激昂，结果整整三天，唯一见到的一次带血的鳄鱼猎杀，“受害者”还是一条鱼！还有更为不解的一次，一头老黄牛晃晃悠悠地走向至少有几十条凯门鳄出没的湿地，出于对“老黄牛大战鳄鱼阵”的期待，林少雯心跳都加速了，紧紧抓住相机的双手也发抖着，结果那条老黄牛如入无“鳄”之境，大摇大摆地在鳄鱼阵中悠闲地嚼着青草，那几十条鳄鱼似乎早已习惯这一场景，对老黄牛这种公然的“挑衅”居然视而不见。 一心想看“牛鳄大战”的我，结果只拍下了一张“和谐社会”图。endprint

粉色河豚 我的“绯闻女友”

亚马孙河原来的出口是太平洋，由于地壳变动，最后太平洋的出口堵住了。实际上就成了一个被淹没的大森林，大西洋最终成了亚马孙的新出口。许多被困在这个淹没的大森林中的动物、植物都只能通过变异以求生存。由于亚马孙黑河里的养分非常贫瘠，为了生存，各种树就产生了很多能置昆虫于死地的有毒物质，而含有这些物质的树叶腐烂在水中则形成了像酱油一样的黑色，黑河即由此得名，而就在这样的黑水里生活着罕见的粉色河豚。

在地球上存在的五种淡水河豚中，亚马孙河的粉色河豚据说是最聪明的，它们的脑容量比人类大出40%。在亚马孙重镇Manaus区域颇有名气的“粉色河豚水上屋”，游客倒是有一个与粉色河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这里人们的经济收入也因这些聪明的河豚有了可观的改善。

粉色河豚最熟悉的莫过于天天喂它们的当地小孩了，当这些小孩一拍打水面，粉色河豚便蜂拥而至，轮番对小孩手中的鱼发起攻击。而为了防止河豚过度积极，以免压在自己身上使自己或河豚受伤，小孩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高高跃起的河豚推开，那场面也是绝对震撼的。有一条叫“索菲亚”很抢眼的雌性河豚，因为它与林少雯在水下的积极互动，伙伴们都开玩笑地称它为林少雯的“绯闻女友”。

“粉色河豚水上屋”地处黑河的一条支流，两岸之间有400多米宽、10多米深。第一天正在犹豫要不要潜入时，同伴来问林少雯愿不愿意一起横渡这条河，这女孩是自由潜水的好手，因此找伴绝对不是出于水性的考量。果然不出林少雯所料，美女很实在地告诉林少雯她不敢一个人游，而她所顾忌的其实也正是林少雯所害怕的。

此时打退堂鼓就不够爷们了，林少雯索性一咬牙就扎进这黑丝绸一般的河水中。黑河的能见度半米不到，带着面镜把头埋在水里只见到太阳光柱的反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边游边想，这样的能见度，要是水下突然窜出来一条饥肠辘辘的黑色凯门鳄，那我们岂不是连一点生路都没有。回头一瞅，泳技远远高于自己的美女同伴不紧不慢地以一个身位的差距跟在他后面。“好嘛，拿我当先头部队趟地雷阵呢！”

“嘿，你咋知道黑色凯门鳄不会从你身后发起进攻呢？”林少雯一面幻想一面自嘲地笑着。就在此时，突然感到自己右脚碰到东西了，这里水深10米，不可能是河床底，要不是怕喜欢氨味的臭名昭著的亚马孙河寄生虫因排尿而顺尿道而上，他那时就差吓得尿在裤子里了！“赶紧一个猛子扎下去，死也得看看是何妖孽把我给吃了呀。”

他万没想到，最先浮入眼帘的是河豚“索菲亚”大脑门上的那几条疤。“我的神呀，是她，是她来看我来了。接着她慢慢地浮上来，让我摸摸她的头又轻轻地抓抓她的下巴。”那淡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林少雯：“放心，不会有事的”，然后河豚下潜消失在酱油一般颜色的水中。当地人曾经告诉林少雯，河豚会把落水的人顶到岸边，当时他听了还半信半疑，此时此刻林少雯是彻底信服了！就这样，每次游出去100多米时，“索菲亚”总是会浮出来看看他，让他感动得都想流泪。

临走的前一夜，房东全家忙碌了一个下午，给林少雯他们在河滩搞了个月光烧烤Party。几名探险者都喝高了，看着一轮火球般的满月冉冉升起以及这河中投射下的倒影，没有人说一句话。“人生虽苦短，此刻已无悔”，这一幕深深地铭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面对月色下的黑河，如若能有个愿望，林少雯说他只希望亚马孙以及生活在这片流域的动物们，不会成为人类无节制发展的牺牲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