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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忐忑到西安

2016-04-13孔明

金秋 2016年14期
关键词:乳白色孔明中巴

◎文/孔明

一路忐忑到西安

◎文/孔明

1992年初夏,我与同事何大姐外出公干,被雷阵雨阻于蓝田县城。雨停后已近黄昏,我们急奔长途汽车站,想赶回西安。不巧,最后一辆车不理睬我们招手,从面前疾驰而去。沮丧是自然而然的,我们只好站在路口,希望能搭上顺车。又巧,一辆乳白色中巴在身边戛然而止,车门霍然敞开,伸出来一个脑袋,问:“回西安吗?”我们急忙答:“回!”那人挥手让我们上车,我们被摄魂了似的不由自主上了车,选择了车的最后一排。坐犹未稳,车已启动前行。我打量着车前,连同司机一共三个男人。他们一声高一声低,有说有笑。这时候,我却与何大姐默然无语。那时候正修312国道,去西安的车都要绕道白鹿原。车在坡上盘旋,我的心也随即悬了起来。不知何时起,何大姐拉住了我的手,我能意识到,何大姐可能比我还要害怕。

怕什么呢?说起来话长。上世纪90年代初,社会上的乱象已见诸报端,人际之间的信任危机加剧,人看人多戴着有色眼镜。你主动帮人,人不感激,反而怀疑你的动机。出差,登记旅社后与陌生人同住一房,常常彻夜睡不踏实。去山里写生,不再敢独来独往,不再敢轻率地去山民家里吃喝,更不敢借宿,宁愿多跑路,也要寻旅店。你站在路边拦顺车,车不停多半是因为司机怕好心得不到好报,反而可能惹火烧身;有顺车你也未必敢坐,万一上了贼车呢?我曾经在半路上帮一位女子拿行李,女子总是抢在前头走,一步三回头,生怕我跑了似的。女子还告诉我,她哥在前方接她。直送她到另一个车站口,连个影子也没有。她是在用她“哥”提醒我、威慑我、警告我不要生非非之想吧?你看,做好人好事,都不能心安理得啊!

我很后悔没有拒绝上车。偷眼审视车前,三个男人似乎忘记了我们的存在。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寻着让我们上车呢?上了车为什么就不与我们搭讪呢?我警惕着他们的动静,又装作镇静的样子,好像很坦然,很超然。我下意识地提溜着话头,故意和何大姐聊一些与公检法朋友相关的话题。他们是否留意了我们的话?不得而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未听进去。车已行走在平坦的路上,我的心忐忑依旧。夜幕笼罩了大地,没有路灯,稀落的光亮仿佛离我们十分遥远。路为什么这般长啊,西安为什么这般远啊,我们今夜能平安回到西安吗?

车又开始下坡了,我的心还在吊着。何大姐仍攥着我的手,手心已经出汗。车终于进入纺织城了,我的心骤然间有了轻松感。这时候,刚才邀请我们上车的男子问:“你们在哪儿下车?”我们说:“五路口吧!”心里已充盈了感激与惭愧。走下车的时候,我们连声道谢,坚持要付钱,却被拒绝。车门关闭,车转向了灯火阑珊处。

我目送何大姐向回家的路上走去,感激和惭愧一直堵在心口。第二天早晨,我们在编辑部见面,何大姐第一句话是“我们遇到好人了”。她问我:“你昨晚上车后咋不害怕?”她说她害怕极了,几次想让车停下来,话却说不出口。我笑着向她坦白:“我也害怕啊,可有什么法儿呢?只有装不害怕了!”

过去了多少年,我与何大姐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夜晚,那一辆乳白色的中巴,那三位陌生而热情的朋友。我至今深信,世间好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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