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

艰难时光

在当年ABA日渐衰落的日子里，《新闻快讯》体育编辑巴里·罗宾逊与时任马刺执行副总裁安吉洛·德罗索斯彼此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媒体记者与球队高层间交情的最高典范。在《新闻快讯》服务长达40年，直到2009年才退休的罗宾逊说：“我们彼此有个君子协定：不互相欺骗，真心倾听对方。”

所以当罗宾逊得知德罗索斯会在1976年6月15日到6月17日参加位于马萨诸塞州海恩尼斯港所召开的NBA老板会议时，他立刻想从自己的深喉那里探听些蛛丝马迹。当他从德罗索斯处获悉ABA可能与NBA合并时，也就是马刺有机会加入NBA时，罗宾逊立刻通知《新闻快讯》的发行人查理·基尔帕特里克，然后准备动身前往海恩尼斯港进行采访。

“如果我们没有报道这次NBA与ABA之间的会议，那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傻子吗？”罗宾逊这样问德罗索斯，“我该告诉基尔帕特里克，我们得去那里吗？”

马刺队史最知名的总管德罗索斯这样说：“你不会看起来像个傻子，你就会是个傻子。你去告诉查理，我就是这样说的，而如果他还是不同意你来采访，叫他打电话给我。”

40年前，马刺远比不上如今，当年的他们并非是一支得到五座冠军、并正朝着队史第六冠迈进的劲旅。更糟的是，ABA的财务麻烦使得他们陷入困境，并以惊人的速度亏损中。1975-76赛季后，ABA联盟只剩下马刺、丹佛掘金、纽约篮网、印第安那步行者、肯塔基上校、圣路易斯精神六支球队没有解散。

“ABA当时差不多就是能撑一天是一天。”时任马刺总裁、圣安东尼奥富豪B.J.麦克科布斯这样说道。赢得三座ABA年度最佳经理人的掘金总管卡尔·谢尔则说：“ABA已经走入死局，我们真的已经一无所有。”

处于这样的困局之中，德罗索斯仍旧飞赴海恩尼斯港，他是ABA方面谈判团队的带头人。马刺以及ABA惟一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是加入NBA，但NBA并不欢迎“外来联盟”，之所以他们还肯见上德罗索斯一面，只是想避免反托拉斯的诉讼。

“就是这样，继续或结束。”德罗索斯在离开圣安东尼奥前老实地告诉罗宾逊，“如果他们拒绝我们，那一切就结束了。ABA是没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而圣安东尼奥的篮球也将走入历史。”

如今79岁的谢尔则这样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我们全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搏，我们非常紧张。”

因为健康因素而留在家中的麦克科布斯则不抱太多期待，他准备好使出最后的法律底牌。因为麦克科布斯与洛杉矶湖人老板杰克·肯特·库克会晤后，后者明确告诉他NBA对马刺并不感兴趣。

“我问：‘该死的，为何不感兴趣？”现今88岁的麦克科布斯回想起当年，“他告诉我：‘我们可以与纽约篮网交手，但我们可不想冒着可能在圣安东尼奥输球的风险啊。”

就在抵达海恩尼斯港后没多久，德罗索斯继续告知麦克科布斯更多的坏消息。“我跟安吉洛通电话，而他说：‘看起来不大妙。麦克科布斯说，“我们得到消息，NBA老板们会与我们会面，但仅此而已。”

担心谈判失败的麦克科布斯与德罗索斯很快的开始制定他们的B计划，也就是诉诸法律（反托拉斯法）。“这不是个很美好的结局，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走上法院。”麦克科布斯说。

与此同时，罗宾逊也有自己的难题要处理。要感谢德罗索斯，他成为该会议中惟一的圣安东尼奥媒体记者，他甚至是惟一来海恩尼斯港的ABA球队方面的记者。“我一直被NBA记者问：‘你在这里干嘛？”罗宾逊说：“我也一直回答：‘我来这采访合并事宜会谈。然后他们说：‘根本没有合并会谈，会议议程上根本没有合并议题啊！”

“这就是典型的NBA记者，他们一直是瞧不起ABA记者，我们根本不被尊重，在那里，我惟一不需要解释我人为何出现在那的人，就是安吉洛了。”罗宾逊继续说。

冰冷对待

当ABA的代表们进到谈判房间中，他们能够感受到NBA方面那些传统派角色所透露出来的敌意。“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去到射击场，我们以有限的弹药与他们作战，但只能算是对他们进行些骚扰罢了。”谢尔说。

ABA拥有的最佳谈判武器就是明星魅力，像是马刺的乔治·格文、篮网的朱利叶斯·欧文等球星都是可以为NBA争取更大电视合约的有利筹码。当然，另一项ABA的资产就是强大的领导力，这正是德罗索斯与麦克科布斯所建立起的。

“他们是完美的双人组。”谢尔说，“我与安吉洛每天都在对抗，从球员交易到电视合约再到联盟高层管理无处不战，但他的确是整个ABA的代表。他不会让我们轻言放弃，他不会让我们就此倒闭，他是个伟大的领袖。”

然而，在海恩尼斯港的两天后，看起来似乎罗宾逊可以写一遍马刺队走入历史的讣告了。NBA老板们要求ABA球队缴纳450万美元的加盟费，这个数字在当时可是天价，德罗索斯以及他的同行根本无法接受，看来法律诉讼势在必行，无法避免。

以下就是当时罗宾逊在《新闻快讯》发出的一篇报道：

1976年6月15日，星期二，来自两个联盟的代表，于下午三点四十在一个“烟雾弥散的会议室”中，开始进行谈判。而对于马刺及ABA不幸的消息紧接而来，四小时后当会议结束，谈判的走向发展看来意味着德罗索斯的任务失败。

“如果这会议没有进行至少六小时，我们就麻烦大了。”一位ABA高层在会议前如此告诉罗宾逊。最重要的是，第二天并没有安排任何会议行程，考量到NBA预计在星期四正式宣告最后的决定，这是个不详的预兆。

但是当第一次会议结束后，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来自两个联盟的老板及球队高层们，包含专断的ABA总裁戴夫·德布斯切尔，都有意只让四支ABA球队（马刺、掘金、篮网、步行者）加入NBA，而肯塔基上校和圣路易斯精神被排除在外。如果要投票让合并案通过，NBA的18支球队高层的投票表决中，至少得有14张赞成票。最大的阻力来自于纽约尼克斯老板麦克·伯克，他极力阻止合并案通过，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球队的市场遭到纽约篮网的瓜分。

在海恩尼斯港的第二天，罗宾逊得到的不全是并非全部都是坏消息，罗宾逊发现在周二晚上及周三早上时，有个主要的障碍已经被清除，就发生在旅馆的吧台上。原本对合并案投反对票的伯克，在与篮网老板罗伊·波一番私下交谈之后，改变了他的想法。

罗宾逊亲眼看到了伯克与波的豪饮过程：他们彼此在吧台上碰头，然后有个非常漫长的讨论。大约凌晨一点，吧台上两人彼此开心的互开玩笑，好似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他们勾肩搭背，一点都不像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周三早上，罗宾逊的独家报道已经刊登在报纸上，他写明了伯克的转变以及随后于周三下午举办的老板会议，可能会让合并案保有一线生机。

“本来全部的希望就要破灭，然后他们去到吧台。”罗宾逊回忆起当年，“最后差不多下午一点时，伯克告诉波说：‘如果有够多的（NBA老板）投票赞成，我也会投赞成。”

即便伯克改变立场，合并案也很难通过。德罗索斯在周三晚上迟迟无法入睡，他觉得一切都完了。“最可怕的部分在于，我们得面对五万个难题，而只要其中一项没搞定，一切都得结束。”在数小时的激烈谈判后，筋疲力尽的德罗索斯如此告诉罗宾逊。

数年后，德罗索斯仍对那个晚上的回忆仍记忆犹新：“我抱着沉重的心情入睡，我很悲观，我认为这终将失败。”但他并不知道，NBA老板们其实已经私下都同意进行两个联盟合并了。

“他们本来几乎要放弃掉这么伟大的提案。”谢尔说：“但是幸运的是，有几位视野够广、愿景够大的NBA人士，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也将会稳固整个职业篮球。”德罗索斯在早上接到伯克的来电，他同意接受篮网的400万赔偿金，好让整个合并案完成。

“我上楼进入会议室，伯克这样说：‘欢迎加入NBA。”德罗索斯从伯克那获得这好消息后，他第一通电话就是拨给麦克科布斯，再来就是打给罗宾逊，“快点来这里，你绝对不会相信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是圣安东尼奥当地时间1976年6月17日周四早上九点44分，时任NBA总裁拉里·奥布莱恩宣布两个联盟正式合并。

队史新篇

NBA理事会以17比1的票数比通过，决定接受马刺、篮网、掘金和步行者四队球队加入NBA，每队需要缴付320万的加盟费，西雅图超音速是惟一投下反对票的球队。

“NBA并不称这是‘合并，因为他们很骄傲也很傲慢。”罗宾逊说：“他们认为是‘吸纳了四支球队加盟。”

麦克科布斯则认为是潜在法律行动是促使NBA决定通过这个合并案，这点就连奥布莱恩也承认：“是的，你会想付上1000万吗？2000万？他们可能没法加入NBA，但这样下去最终反而会变成他们拥有NBA。”

不过有两支ABA球队肯塔基上校及圣路易精神没有得到加入NBA的待遇，他们就此解散。上校队老板约翰·布朗接受330万的买断费，但是精神队老板斯尔纳兄弟选择拿220万买断费外加其余四支加入NBA的ABA球队各七分之一的电视转播收益，而这个合约效力没有期限。

斯尔纳兄弟前几年终于同意终止这个合约，但这笔“体育史上最成功的交易”早已让他们赚进了超过三亿美金，而根据消息人士，NBA官方花了五亿美元预付款才终止了这份合同。

麦克科布斯一直记得德罗索斯皱着眉头对着以此威胁ABA同行的斯尔纳兄弟。“安吉洛说那些圣路易家伙是该死的家伙：‘在我死前我一定要狠狠鞭打他们其中之一。”麦克科布斯说。

四支加入NBA的ABA球队别无选择，只能答应斯尔纳兄弟的条件。“如果我们可以再坚持下去，或许可以谈到一个比现在更好的条件。”谢尔说，“但还是该给他们赞扬，他们就是比我们厉害一点，我们想赶快解决一切，除了答应他们，我们没有想到其他替代方案。”

为了筹钱来完成合并，德罗索斯出售球队更多的股份，使得马刺的股东从35位变为63位。

“我认为我们现在将永远在圣安东尼奥拥有一支球队。”德罗索斯在圣城的记者会说道，“我期待我能如同每位马刺球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我们赢得世界冠军！”

不幸的是，马刺直到1999年才夺得队史第一个总冠军，而德罗索斯却等不到那时候，他在圣城夺冠前两年因核上性麻痹综合征而过世，享年68岁。

“我们大家都欠安吉洛很多。”谢尔说，“每个人都深深感激他对于合并案所做出的努力，是圣安东尼奥维系了这个联盟（ABA），我们需要他们的财务支援，以及他们的领导能力。”

ABA对于NBA的影响是深远巨大的，在克服了“红衣主教”奥尔巴赫的极力反对，德罗索斯成功让NBA引进了三分球；诸如“冰人”格文、“J博士”欧文、麦金尼斯、摩西·马龙以及其他ABA的明星球员，使得NBA联盟能够蓬勃发展。

“对于圣安东尼奥篮球历史而言，最棒的事情莫过于那次合并了。”罗宾逊最近在接受采访时说，“这是圣安东尼奥篮球史上最值得纪念的时刻。在两个联盟合并前，我们不过是个高中等级城镇，甚至无法得到很大关注。我总回想起当我步入海恩尼斯港的记者会时，那些NBA记者对我说：‘圣安东尼奥的人来这干什么？我想知道现在当马刺记者参加记者会时，他们会怎么说？”

ABA时代的马刺

2011-12赛季常规赛，马刺曾三次身穿达拉斯丛林队的复古球衣参加比赛时，球迷难免心生疑问：一支存在于达拉斯的ABA球队，为什么是马刺来穿他们的复古球衣，为何不是小牛？

原因很简单，马刺的前身正是属于1967年成立的达拉斯丛林队，他们也是当年ABA联盟成立的11支元年球队之一。把队名定为丛林是由于当老板们决议确定组建球队的岁月，他们正在一个名叫丛林俱乐部的初级会所吃晚饭。1970年球队改名为得州丛林队，但是主场还是设在达拉斯。直到1973年，球队从达拉斯搬到圣安东尼奥，公开投票结果确定新队名为极具当地特色的“马刺”。

在ABA的第一个赛季，效力NBA老鹰队的明星球员克里夫·哈根以自由球员身份与丛林签约，担任球员兼教练。在ABA第一年，哈根凭借场均18.2分、6.0个篮板和4.9次助攻的表现入选全明星，成为历史上首位在两个不同的联盟中都参加全明星赛的球员。

丛林在哈根的带领下以西部第四的身份结束了赛季，最终在西部决赛中输给新奥尔良海盗。之后一年，因为战绩的下滑，他们的上座率也出现下滑。在季后赛首轮，他们又遇上了新奥尔良海盗，最终还是因实力不足在以3比4落败。之后几年，丛林队的战绩依旧没有起色，管理层希望用搬迁至圣安东尼奥的能有新面貌。

1973年10月10日，在半球球馆的5879名观众面前，马刺上演了他们在圣安东尼奥的处子秀，但他们最终以101比126败给圣迭戈征服者队。马刺开局慢热，仅有1胜6负，圣城球迷们对球队的兴趣也随之降低到了最低点：在马刺队10月18日首场取胜的比赛中只有1799名观众到场观看。

马刺在1974年1月做成了一笔好交易，他们那从弗吉尼亚绅士队买入了21岁的乔治·格文。格文在2月中旬加入球队，并在代表马刺出场的26场比赛中场均得到19.4分。球队在最后18场比赛中拿下了其中的12场，并以45胜39负的成绩排名西部第三，但在季后赛首轮以3比4惜败给步行者。

在1974-75赛季，马刺的阵容继续补强，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球队。在1975年1月28日，圣安东尼奥承办了ABA的全明星赛，10449名观众到场观看。三名马刺队的球员格文、斯文·纳特，詹姆斯·塞拉斯代表西部队出场。这个赛季马刺以51胜33负的成绩在西部排名第二，但在对阵步行者的季后赛中，尽管格文在系列赛最后三场比赛中场均得到35分圣安东尼奥人还是以2比4输掉了这个系列赛。

在ABA的最后一个赛季，联盟中只剩下六支球队打完整个赛季，马刺队以50胜34负的成绩排名第三。不过，圣城在季后赛首轮中就面对了篮网队以及“J博士”欧文。当马刺的头号得分手，场均得到23.8分的塞拉斯在第一场比赛中脚踝受伤后，他们的晋级希望就变得渺茫起来。但马刺还是把比赛拖入到抢七大战，最终以114比121败北。而篮网此后夺得了最后一届ABA联盟总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