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克里斯·凡·奥斯柏格

如果你相信，巫婆的扫把会永远那么年轻，不会变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即使是最好的巫婆扫把，有一天也会失去飞行的力气。当然这种事一般不会突然发生，而是会经历一个过程。

这么说吧，年轻时的巫婆扫把快得可以超过老鹰；如今却被慢吞吞的雁鸭超过了！当这种情景一再地发生时，巫婆自然就明白了，该换—把扫把了。

不过，扫把突然失去了力气，连同骑着的巫婆一起掉到地上去了，这样的意外事件也还是有的，只是非常非常少。

许多年以前，在一个异常寒冷的晚上，这种意外就发生过。

那是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一个罩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人，突然从空中翻滚了下来。那是一个巫婆和她疲惫的扫把，掉落在一座小小的白色农屋旁。

农屋的主人是一个孤单的寡妇，她的名字叫萧米娜。

天刚刚亮的时候，萧米娜发现，有一个巫婆躺在她家的菜园里。巫婆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流着血，没办法自己站起来，看上去好可怜。

萧米娜是个好心人，虽然有点儿害怕——毕竟她是头一次看到真的巫婆，可是，她还是把巫婆扶到自己屋子里，在床上休息。

巫婆请萧米娜把窗帘拉上，然后用黑斗篷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沉沉地睡去了。

她躺在那里，从白天一直睡到晚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昏过去了一样呢。

到了半夜，她终于清醒过来了a很奇怪，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巫婆从床上爬起来，默默地将萧米娜的家巡视了一遍。

萧米娜因为劳作了一天，很劳累，正睡在壁炉边的椅子上。

壁炉里的火快熄了。巫婆蹲下去，用手捡起—块红红的火炭。

她走出屋子，用叶子和树枝烧起一小堆火，然后，拔下自己的一小撮头发，投进了火焰中。

顿时，火焰嘶嘶作响，噼里啪啦地飞出一道道炽亮的蓝色光芒。

没多一会儿，这个巫婆就看见有一团黑影从眼前嗖的一下掠过。

那是另外一个巫婆。她盘旋着慢慢降落到了火堆边来。

这两个巫婆简单地讲了几句话。第一个巫婆指一指菜园说，她的扫把躺在那边。然后，她们就并排坐上第二个巫婆的扫把，起飞，越过了树梢。

萧米娜醒来时，发现客人已经走了。

但是，她并不惊讶。巫婆嘛，她知道，总是和常人不一样的，来无踪、去无影，像风吹过树梢一样。

她看见巫婆留下的这把老扫把，也并不感到有什么惊讶。

寡妇想，这把扫把的魔力肯定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是一把普通的扫把了，和她放在厨房里的那一把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她开始用它来扫地。她觉得，它和她以前用过的扫把差不多。

不过，有一天早晨，萧米娜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呢，突然，她听到有一个声音从厨房那边传过来。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眼前的景象吓得她禁不住心里怦怦直跳！

原来，是那把扫把自己在扫地呢！不一会，它停了一下，然后转向寡妇，接着又扫了起来。

天哪！看来它仍然是一把有魔力的扫把呢！

刚开始的时候，萧米娜感到好害怕。不过，扫把看起来不像是会害人的样子，何况，它还工作得那么卖力！尽管它整天只会千扫地这一种活儿。

傍晚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安静一会儿，萧米娜就把扫把锁在橱子里。

可是，扫把在里面不停地敲着橱门，整整敲了一个钟头呢。

萧米娜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它放了出来。她想，扫把又没有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把它关起来呢？那样对它不是很不公平吗？

她躺在床上，仔细听着扫把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地在扫地，扫了一遍又扫—遍。她心里想，或许还可以教它学点儿别的什么事呢。

于是，第二天早晨，她就把扫把带到了屋子外面。她发现，扫把可是个不错的学生呢。无论是什么事，只要示范一次给它看，它马上就学会了。

没有多久，扫把就已经学会了劈柴、提水、喂鸡，还会把牛儿从草地赶回牛栏。对了，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扫把还学会了在钢琴上弹出简单的曲调呢。

不到一个礼拜，寡妇的邻居史比夫一家人，就发现这把扫把不寻常的事情了。他们的农场就在同一条路上，在寡妇家附近，是这里唯一的人家。

史比夫一家有八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先看到了这把扫把，就回去告诉了他爸爸。史比夫先生一听，马上跑过马路，来到寡妇的家。

“我的夭哪！孩子说的是真的吗？”他开口就问， “太太，你真的有这么—把扫把吗？”

“是真的，”萧米娜真诚地回答他说，“它好神奇啊！”

她告诉了她的邻居，她所看见的这把扫把和丢下它的巫婆的所有的事。

然后，她带史比夫先生绕到屋子后面。那把扫把正在那里劈柴呢。

史比夫先生差点儿被吓死！

“哦，太不可思议了！它肯定是个坏东西、怪东西！”他说，“哦，不，它毫无疑问是个妖魔鬼怪！”

扫把听了他的话，突然停止工作，高举着斧头，朝寡妇和她的邻居跳跃过来。

史比夫先生吓得满脸苍白，转身拔腿就跑回家去了。

很快，方圆四周的邻居都听说了这把神奇的扫把的事。他们纷纷前来拜访寡妇的农庄。所有亲眼看到了那把正在干活的扫把的男人，都认为它可能是个坏东西，是个魔鬼。可是，他们的太太却都认为，扫把是寡妇的好帮手！

还有，凭着它一次只能弹一个琴键的样子来看，它弹钢琴的水平已经算是弹得不错的了。倒是没有谁像史比夫先生那样反应强烈。

“它肯定是妖魔，是鬼怪，它一定会害人的！”他似乎还在告诉每一个听他讲话的人， “相信我，要是让它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大伙肯定都要遭殃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扫把一直在努力地干着各种各样的活儿。它虽然学会了做很多事，可是，扫地仍然是它的最爱和最强项。毕竟，它是—把扫把呢。

有时候，农庄里里外外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它就会到外面去清扫马路。它可以从萧米娜的农庄一直扫到史比夫家的农庄。那条路是一条泥巴路，所以，它可以尽情地扫个够，一扫就是好几个小时。

有一天下午，史比夫家的两个小男孩，带着他们家的狗，沿路走过来。

那把扫把正在泥巴路上很投入地扫着地。两个调皮的小男孩就故意把它刚刚扫开的小石头，又踢回到路面上。

扫把并没有理会他们，还远远地躲开他们，扫另一段路去了。

可是，两个小男孩还不放过它，仍然还叽里咕噜地啰唆个不停。

扫把可不愿意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它还是不理睬他们。

他们觉得好没趣，竟然捡起两根棍子，开始敲打起扫把的把柄来。

终于，扫把停下来，不扫地了。它转过身，朝着两个男孩的头用力敲打，几下子就把他们打倒在地上了。两个男孩这下才害怕了，哭了起来。

扫把正想离开，不料史家的狗追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它。

“快，咬死它！咬死这个坏扫把！”两个小男孩叫嚣着。

那只狗跳起来，一下子咬住了扫把的把柄。不过，还没有咬住多久，狗就被扫把轻轻一甩，甩到空中不见了。

当天晚上，史比夫先生驾着他的敞篷车来到寡妇的家。

他可不是单独一个人来的哦。他的车里还有附近农庄的三个强壮的男人，车上还放着一根粗大的火刑柱和一捆绳子。

“开门！快开门！”史比夫先生粗暴地、用力敲看门。

萧米娜打开门，—看见这样的情景，就吓呆了。

“快，把那把扫把交出来！”史比夫说，“它打了我的孩子，还对我的狗动武呢！那只可怜的狗，到现在也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呢。”

寡妇看看他们愤怒的脸色，知道他们如果拿不到扫把，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想，她一个人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可是，怎么办呢？她默默地站着不动，过了一会才回答说： “当然，您说得对，如果它真的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来，我们就得除掉它。”

她带他们来到厨房。

“它平常就是睡在这里的，”她指着一个橱子小声说， “如果你们小心点儿不出声，是不会吵醒它的。”

这些男人当然相信寡妇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们知道，这把扫把力气可大呢。

他们打开橱子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那把熟睡的扫把。

有一个农夫将扫把拿出来，轻轻地把它按在了火刑柱上，其他人又合力用绳子将它绑得牢牢的。

他们将扫把带到了屋外，把火刑柱钉在地上，四周围堆上了干草。

史比夫负责点火，不一会，火焰就将扫把烧成了灰烬。

寡妇农庄周围的生活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史比夫一家人也找回了他们的狗。原来，它被卡在一棵高大的云杉树的高高的枝丫上。不过，它还算命大，还是好好的，只是饿了几天肚子而已。

后来，有一天早晨，萧米娜去拜访她的邻居们，告诉了他们一个可怕的消息。她说，她看到了一个扫把鬼，白得像雪，夜里举着斧头，在树林里游走呢。

史比夫先生不相信。

但是，那天晚上，正好是满月，月光下，史比夫先生往窗外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扫把鬼，白得像雪，正从树林里走出来，慢慢地绕着他家的屋子走了一圈。

第二天晚上，它又来了。这一次，它绕的圈子更小了，更接近他的屋子。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它又来了。

最后一次，扫把鬼轻轻地敲了敲他的门。

隔了一天，史比夫先生和他的夫人，把家里重要的东西都打包起来，连同八个小孩，一起装进了他家的敞篷车。他要搬家了！

史比夫先生也劝寡妇一起搬家。不过，寡妇却决定留下来，守住她的小屋。

当他们出发时，她走到路口，向她的邻居们挥手道别。

“天哪！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史比夫先生大声喊道。

到了晚上，寡妇坐在炉边的椅子上打盹。她在听音乐呢。

奇怪的是，那些简单的曲调，还有钢琴的声音，是一次一个琴键发出的一个音。

她的手臂被轻轻敲了一下。她醒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把扫把在对着她微笑。它根本不是鬼，只是身上的白漆仍然洁白如雪。

“你弹得真好呢！”萧米娜真诚地赞叹说。

那把扫把弯着腰鞠了个躬，好像在说“谢谢”，顺便又添了一块木头到壁炉里，接着，开始弹另外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