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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生态女权主义意识的矛盾性

2016-03-26彭雅英

长沙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矛盾性海明威复杂性

彭雅英

(莆田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海明威生态女权主义意识的矛盾性

彭雅英

(莆田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摘要:生态女性主义是由女性主义与生态学思想结合产生的,它将“自然歧视”与“性别歧视”联系起来,揭示男人与自然、女人与自然以及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海明威的生态女权主义意识在多部作品中得到体现,但他的生态女权主义意识有其矛盾性和复杂性。一方面,他热爱尊敬自然和女性,也能怜悯和体恤二者在父权制度下所受的压迫;另一方面,他又受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权主义的影响,热衷于征服女性和自然。

关键词:海明威;生态女权主义意识;矛盾性;复杂性;

一引言

在20世纪群星璀璨的欧美文坛上,欧内斯特·海明威是一颗令人目眩的明星。他的作品和他的人生一样,富于传奇,又颇具争议。随着生态女权主义的兴起,很多专家和学者都从这个角度对他本人和作品做了各种各样的评价和分析。毋庸置疑,海明威是一位具有生态女权意识的作家。但笔者发现,这些评价和分析有很多是矛盾的甚至是对立的。有的评论家认为海明威热爱尊重自然,怜悯同情女性。有的评论家认为,海明威热衷于征服自然,是个漠视女性的沙文主义者。纵观海明威的一生,他都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当然他作品中体现的生态女权主义意识也充满了矛盾性和复杂性。他的两部作品《丧钟为谁而鸣》和《非洲的青山》正是他矛盾生态女权主意识极致的体现。一方面, 他同情怜悯自然和女性,谴责父权制度对女性和自然的糟蹋和摧残,追求和谐的两性生活,渴望回归自然的怀抱,实现“天人合一”。另一方面,他又受父权制度的影响,热衷于对女性和自然进行精神征服。

二生态女权主义

生态女权主义是当代西方环境运动和女权运动汇流而成的主动适应社会变革需求的文化思潮。它将生态的观点和女权观点相结合,揭示了自然和女性之间的某种天然联系,包括各种各样致力于揭示对妇女的压迫与对自然的掠夺之间联系的观点。生态女权主义号召结束一切形式的压迫,认为父权制对妇女的压迫与对自然的压迫有着直接的联系,其中任何一方的解放不能脱离另一方的解放[1]。

生态女权主义认为,在自然造化中,有两种现象非常相似:“一种是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儿育女,并把食物转化成乳汁喂养他们;另一种则是大地循环往复地生产出丰硕物产,并提供一个复杂的容纳生命的生物圈。”[2]女性和自然之间的这种相似使他们在某一特定文化背景中总是遭遇着相同的命运。在父权制社会中,女性与自然同处于被对象化、他者化的客体地位,是男性主体利用、征服的对象。男权中心主义以及其对自然、女性、有色人种的征服式掠夺式的发展逻辑是性别压迫和生态危机的根本之所在。生态女权主义彻底否定男权中心主义,认为“女性、自然以及她们之间的联系不再是贬抑性的概念指代,而是理想生存模式的力量之源。”强调尊重差异,相互依存,倡导建立一个理想的和谐社会[3]。

三海明威的矛盾生态女权观

研究《丧钟为谁而鸣》和《非洲的青山》这两部作品后,我们不难发现,海明威对女性和自然的态度是矛盾对立的。

(一)男性对自然和女性的背离

1933年,海明威组织了一批狩猎队,浩浩荡荡地奔赴非洲。《非洲的青山》便是这次非洲之行的产物之一。可是,评论家们也不难发现,《非洲的青山》是一部血淋淋的狩猎史。海明威的自然观中,人类中心主义占据了上风,他对非洲大陆的喜爱还掺杂了另一个原因:这里是狩猎者的“天堂”。在海明威笔下,一幅幅硝烟弥漫﹑鲜血淋漓的狩猎场景真实地再现了。鬣狗中弹后的种种“丑态”,被猎捕到的苇羚的开膛破肚,公水牛中弹后的凄楚哀鸣,都让狩猎者们兴奋﹑陶醉甚至痴迷。这是一场以动物死亡为终极目标的人类征服自然的战争。人类的残忍和狂妄自大与自然的脆弱和凄惨成鲜明的对比。

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以西班牙内战为背景,描述了以罗伯特·乔丹为首的游击队为了切断敌人的增援路线深入敌后炸毁铁桥的情节,全书的情节仅限于三天时间。面对残酷的战争,女性和自然是男性统治下的弱者,她们缺乏自我保护的工具,饱受欺凌和摧残,而男性作为这一切灾难的主导者,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战争对自然的摧残不言而喻,富丽繁华的城市﹑风光旖旎的自然环境以及历史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只需几分钟就可以摧毁殆尽。如果不说它的作战意义,如果它不是战争胜利的关键,那么文中的桥它也只是一座桥,一座方便行人的桥,对人类来说是有用的宝贵遗产。是人类铸造了它,也是人类摧毁了它。文中的女主人公玛丽娅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战争使她失去了疼爱她的父母,并使她饱受欺凌。“当时他们糟蹋我,我拼命挣扎,直到眼睛看不清。我一直挣扎到——到——到一个人坐在我头上——我就咬他——后来他们勒住我的嘴,把我两手反扣在脑后——别人就糟蹋我了。”[4]65这是玛丽亚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可以看出女性在战争中确实处于弱势地位,她们没有能力来反抗男人的迫害。在玛丽亚被迫害的整个过程中,男人所表现出来的是对女性的征服以及主宰的强烈欲望,他们渴望占主导地位,这是有史以来就存在的现象。他们以占有女人为乐,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们可以灭绝人性,为的是体现他们作为男人所具有的权利与欲望。

男主人公乔丹在认识玛利亚之前,是一个只考虑战争的机器人。他对自然采取了傲慢和漠视的态度。小说一开头就描述了乔丹趴在地面上,用望远镜来观察地形和桥头上的敌军,他全身心投入在如何找到最佳位置来炸毁铁桥,他匍匐的地面、上空的风、周围的松树和草地都和他无关,他完全是一个与自然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乔丹对文中两位女性的态度截然不同,玛利亚美丽﹑温顺﹑善良﹑天真,对乔丹有毫无保留的倾慕和依恋,她身上闪烁着母性的关辉。乔丹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 而比拉尔身上拥有着普通女性所没有的闪光点,她可以和男性比肩,甚至超越他们,她拯救了遭受法西斯凌辱的玛利亚,并一直鼓励处在崩溃边缘的玛利亚站起来。她拥有很强的军事理念和政治信念,也有突出的领导才能,替代懦弱无能的丈夫担当游击队长的职务,成为新的首领。但是,在海明威的塑造下,比拉尔相貌丑陋,她身材和男人一样高大,“肩膀宽得和身高差不多,穿着农民穿的黑色裙子和背心……脚穿黑色绳底鞋,褐色的脸像尊花岗石纪念像的原型,”[4]28她的外形几乎和男性形象相重叠,当然,乔丹对她只能产生钦佩之情,而没办法产生男女之情。爱德华·威尔逊曾经说过,“海明威似乎有一种同妇女相对抗的情绪,他那若隐若现的害怕女人超过男人的恐惧感使他在《丧钟为谁而鸣》中,写了一个符合他心中完美女性标准的女主人公玛利亚”[5],而比拉尔超越了他那过于强烈的“男性中心意识”,他不由自主地把她相貌丑化,她的外表和性格就是一个女版的“硬汉“和”英雄“,让以乔丹为代表的“男性”只能对她产生钦佩和尊敬之情,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二)男性﹑自然和女性三者的和谐交融

对非洲这片“黑色大陆”,海明威神往已久。在这部作品里,海明威笔下的非洲大陆美丽的自然风光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广袤深邃的森林﹑一望无际的草原﹑蔚蓝的天空和琳琅满目的飞禽走兽无不构成一幅幅美丽的画卷。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感受到海明威对非洲这片土地的喜爱是炙热的。如果没有后面一幅幅丑陋的狩猎场景,这应该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丽画面。

生态女权主义认为,女人与自然有着天然的联系,二者的生理构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在父权制度下同受压迫和剥削。因此女性更容易亲近自然,而男人世界与自然界的偏离恰恰需要女性的世界加以矫正[6]。

《丧钟为谁而鸣》的开篇就引用了约翰·多恩的一段名言: “谁都不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欧洲大陆的一块, 那本土的一部分;如果一块泥巴被海浪冲掉,欧洲就小了一点,如果一座海岬,如果你朋友或你自己的庄园被冲掉,也是如此;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舍难分;所以千万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海明威认为: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不能孤立存在,自然界的万物包括人类都是相互联系的,同生共存的,各种物种在地球这个生态圈里环环相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说中, 自然与人、男人与女人、人与人之间亲密和谐的关系主要是通过描写故事中主人公乔丹在认知自然、融入爱情、感悟亲情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

玛利亚是乔丹融入自然的关键人物,海明威不吝笔墨对她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她好像是跃入凡间的自然界精灵,她的身体像一棵小树,走起路来像头小马驹一样姿态优美,她的皮肤和眼睛都是褐色的,西班牙褐色土地般的颜色,头发是麦田的金褐色。“她的乳房像两座小山,屹立在有个泉眼的长长的平原上,小山的深处是她那幽谷般的咽喉,”[4]309乔丹看到她,就被她融入大自然般的美丽和气质所吸引,玛丽亚也像大自然一样让他觉得很亲近,他一直爱怜地叫她“小兔子”, 他理解玛丽亚,同情她,怜惜她。因为他给她的爱,使她逐渐忘记过去的屈辱与伤痛。同时,乔丹受到了玛利亚的感化,渐渐感知到女性和自然所具备的魅力。

乔丹在认识玛利亚之前,是一个凌驾于自然之上的旁观者。他是在理解和深爱玛丽亚的过程中, 尤其是在和玛利亚的结合过程中,渐渐地和自然融为一体。

当他们在山坡的草地上做爱时,自然﹑男人和女人都融化其中:“接着是石楠被压烂的气味和她脑袋下面被压弯的茎枝的粗糙,阳光明亮的地照射在她紧闭的眼睛上,他将一辈子忘不了她那脖子的曲线, 她那被紧推在石楠根丛中的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的双唇和对着太阳、对着一切紧闭的眼睛上的睫毛的扑闪。”[4]146当乔丹与玛丽亚合二为一时,他“感到地面在移动 ,在他们俩的身体下面移开去。”大地对他而言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他这时侧身躺着 ,脑袋深深地埋在石楠丛中,闻到石楠的气味,闻到石楠丛散发着石楠的根、泥土和阳光的气味,他赤裸的双肩和两腰旁的石楠使他发痒”[4]146。这时他身心愉悦地享受着自然给他的一切,完全沉浸在与玛丽亚和大地的交融之中。

乔丹的关注点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专注于他的军事计划,目光转向深爱他的女人和自然风景。他对自然和女性的体验建立在“爱和被爱的感觉”上,生态女性主义所说的新的、更复杂的生态相互关联的经验伦理。传统的观念把伦理主要看成是权利、规则或原则的问题,它们在特殊情况下预定于和应用于道德名望竞争中的竞争者身上,而生态女性主义的观念认为伦理产生于在某种意义上可看作是给一个人下定义是谁的关系中[7]。

玛丽亚对乔丹真诚的爱和全身心的信任不仅改变了他对大自然的感觉,而且也改变了他和队员的关系。正如他对玛利亚说的:“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从你那儿学到很多东西。”[4]345玛利亚的遭遇和对周围人的感情也让他不再把游击队员只当成完成任务的合作者,而是把他们当做战友﹑朋友和亲人。他对自己说:“安塞莫尔是我最熟的朋友……满嘴脏话的奥古斯是我的弟弟……玛丽亚是我真正的爱人,我的妻子……她也是我的妹妹。而我本来没有妹妹, 也是我的女儿,而我永远不会有女儿啦。”[4]346和玛利亚这种和谐美好的爱情以及和游击队员们的深厚情谊让他变得有血有肉,让他意识到生活的美好,他对玛利亚说;“ 我发现生活非常有意思。”[4]346这也坚定了他为正义、为和平而战的决心。他们的家就是那个简单狭小的睡袋,玛利亚和乔丹在这里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玛利亚是海明威塑造的最完美的女性形象,有很多批判家认为玛利亚过于顺从。事实上,玛利亚不是没有“话语权”的爱情奴隶,在那个和自然亲密接触的“家”里,她是和乔丹平分秋色的精神伴侣,是乔丹的情感引导者,也是他的良师益友。她用爱让他懂得如何去对待事物;她用她的爱引导他体味生活的美妙;她用她的爱感受真情的重要性。 同时,在这个“家”里,乔丹的深情和抚慰让玛利亚平复了心里的创伤,抛弃了脆弱和阴影,重拾生活的信心,变成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这个“家”寄托了海明威对于和谐两性生活的向往。

如果说《非洲的青山》中人与自然的交融只是短暂的,只是昙花一现的,海明威在这部小说里更多地展示他作为人类征服自然的狂妄与自大;那么《丧钟为谁而鸣》这部作品却充分体现了海明威对于自然与人类﹑男性和女性平等相待﹑和谐相处的向往。

无论是在《非洲的青山》还是在《丧钟为谁而鸣》中,海明威都展示了他的矛盾生态女权意识。他对自然和女性的赞美和怜悯自然流露,但对于女性和自然的征服也欣然向往。在他的思想里,人与自然﹑女性和男性既是互蕴共荣的,又是分割对立的。一方面,我们要批判他的生态女权主义意识的局限性,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积极实现他的梦想,培养“爱”的感觉,真正地实现男性和女性﹑人和自然相互关联﹑相互关爱﹑和平共处﹑和谐交融的理想。

参考文献:

[1]金莉.生态女权主义[J].外国文学,2004,(5).

[2]秦喜清.生态女权主义建设性的重大贡献[J].国外社会科学,1997,(6).

[3]周铭.威拉·凯瑟小说《啊,拓荒者!》的生态女权主义解读[J].外国文学,2006,(3).

[4]海明威.丧钟为谁而鸣[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5]詹志和.海明威[M].沈阳:辽海出版社,1998.

[6]杨蕾达.从《丧钟为谁而鸣》管窥海明威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J].作家,2013,(5).

[7]戴桂玉.从《丧钟为谁而鸣》管窥海明威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J].外国文学研究,2005,(2).

(责任编校:余中华)

Contradictory Ecofeminism Reflected in Hemingway’s Two Works

PENG Ya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Putian College, Putian Fujian 351100, China)

Abstract:Ecofeminism is a combination of feminism and ecological ideas. By linking “natural discrimination” and “gender discrimination” together, ecofeminism reveal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nature, woman and nature as well as between man and woman. The ecofeminism awareness is shown in his many works. Wherever, Hemingway's ecofeminism awareness presents contradictions and complexity. On one hand, he loves and respects nature and women, and has mercy on and compassionate both of them under the oppression of patriarchal system; On the other hand, he is influenced by the anthropocentrism and the male chauvinism, being keen to conquer women and nature.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and Green Hills of Africa are the embodiment of his contradictory ecofeminism awareness. The contradictory ecofeminism awareness presented in the two works should be clearly analyzed, so the readers can ha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Hemingway himself and the connotation of the two works.

Key Words:Hemingway; ecofeminism awareness; contradictoriness; complexity

收稿日期:2016-02-19

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海明威作品中体现的矛盾生态女权主义意识”,编号:JB12242S。

作者简介:彭雅英(1978— ),女,福建省莆田市人,莆田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681(2016)03-01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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