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贾平凹文学年谱(上·续)

2016-03-20郜元宝

东吴学术 2016年4期
关键词:贾平凹文学小说

郜元宝

学术年谱

贾平凹文学年谱(上·续)

郜元宝

一九八四年,三十二岁。

本年全国政坛文坛大事记

一月三日,胡乔木在中央党校做题为《关于人道主义与异化问题》长篇讲话,认为有作为伦理原则和道德规范的人道主义,有作为世界观和历史观的人道主义,周扬的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论,把二者混为一谈,违反了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红旗》第二期、《理论月刊》第二期、《人民日报》一月二十七日刊载此文,不久又出单行本,成为“抵制和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主要文件之一。

三月二十日《人民文学》第三期发表李陀致鄂温克作家乌热尔图《创作通信》,提出“我要去‘寻根’”。六月二十八日,中国作协内蒙分会、内蒙文联和呼伦贝尔盟文联召开乌热尔图作品研讨会,中共呼伦贝尔盟、呼盟公署报请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人民政府给乌热尔图晋升工资两级。四月,“海上诗群”在沪成立,成员有王寅、孟浪、刘漫流、陈东东、孙放、周泽雄、张远山等。七月二十七-二十八日,杭州市文联举行李杭育“葛川江”系列小说研讨会。八月一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在第三次文代会上宣布给张贤亮记一等功,晋升工资三级,张贤亮被选为作协宁夏分会主席。八月,《中国新文学大系一九二七-一九三七》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十一月,于坚、韩东等创办《他们》诗刊,宣告“他们诗群”成立。“莽汉主义”诗群创立,代表人物有李亚伟、万夏、胡冬、马松等。

十二月二十九日-一九八五年一月六日,中国作家协会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第四次文代会”)在京举行,会议宣读了作协主席巴金开幕词《我们的文学应该站在世界的前列》,胡启立代表中共中央书记处所做《在中国作家协会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上的祝词》(《人民日报》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发表),王蒙代表大会主席团致闭幕词《社会主义文学的黄金时代到来了》。胡启立总结了党领导文艺工作的主要缺点是“存在‘左’的偏向,在相当长的时期,干涉太多,帽子太多,行政命令太多”,“我们党派了一些干部到文艺部门和单位去,他们是好同志,但有的不大懂文艺,这也影响了党同作家和文艺工作者的关系”。《祝词》反复强调“创作自由”的重要性:“创作必须是自由的。这就是说,作家必须用自己的头脑来思维,有选择题材、主题和艺术表现方法的充分自由,有抒发自己的感情、激情和表达自己的思想的充分自由,这样才能写出真正有感染力的能够起教育作用的作品。”

十二月,《上海文学》杂志社、浙江文艺出版社、《西湖》杂志社联合召开会议,讨论粉碎“四人帮”以来文学创作,俗称“杭州会议”。一般认为这次会议正式提出了“文化寻根”主张。

辽宁作协《当代作家评论》创刊;丁玲、舒群主编大型文学双月刊《中国作家》创刊;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高长荣由英文翻译)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古华《相思树女子客家》(《长江》第一期)、从维熙《雪落黄河静无声》(《人民文学》第一期)、邓友梅《烟壶》(《收获》第一期)、张承志《北方的河》(《十月》第一期)、张贤亮《绿化树》(《十月》第二期)、王朔《空中小姐》(《当代》第二期)、马中骏、贾鸿源编剧《街上流行红裙子》(《收获》第三期)、张洁《祖母绿》(《花城》第三期)、王安忆《六九届初中生》(《收获》第三期开始连载)、阿城《棋王》(《上海文学》第七期)、马原《拉萨河女神》(《西藏文学》第八期)、柯云路《新星》(《当代》增刊第三期“长篇小说专号”)、矫健《老人仓》(《文汇月刊》第五期)、王兆军《拂晓前的葬礼》(《钟山》第五期)、王蒙《在伊犁——〈淡灰色的眼珠〉》(作家出版社,九月版)、张炜《秋天的思索》(《青年文学》第十期)、林斤澜《矮凳桥风情》(《人民文学》第十期)、李存葆《山中,那十九座坟茔》(《昆仑》第六期)、矫健《河魂》、孔捷生《大林莽》、王蒙《访苏心潮》(《十月》第六期)。

成仿吾、许钦文逝世;马丽华、刘亚洲、曹征路、乔迈、洪峰、阿城、蒋子丹、何顿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小月前本》,花城出版社一九八四年十二月第一版,收小说《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童年家事》、《马玉林和塔尔儿子》、《二月杏》。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曲径通幽处》,《春风》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鸡窝洼的人家》,《十月》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三十未立》,《青春丛刊》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编辑逸事》,《小说月报》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求缺亭》,《文学青年》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九叶树》,《钟山》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腊月·正月》,《十月》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商州》,《文学家》一九八四年第五期;

《商州又录》,《长安》一九八四年第七期。

本年贾平凹发表散文:

《游品》,《文学家》一九八四年创刊号;

《河西》,《散文》一九八四年第一期;

《木耳》,《边塞》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温泉》,《萌芽》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敦煌沙山记》,《散文》一九八四年第四期;

《河南巷》,《现代作家》一九八四年第五期;

《秦腔》,《人民文学》一九八四年第五期;

《我的小传》,《文学青年》一九八四年第六期;

《相思——给我的好友丁XX》,《青年文学》一九八四年第七期;

《我的台阶和在台阶上的我》,《青春》一九八四年第七期;

《观菊》,《文学报》一九八四年第八期;

《关中论》,《散文》一九八四年第八期;

《他回到了长九叶树的故乡》,《草原》一九八四年第九期。

本年主要评论和研究:

八月十三日,《十月》编辑部邀请在京部分文艺评论家座谈贾平凹三部反映农村变革的三部中篇小说《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贾平凹专程赴京参加会议,《文艺报》第十期有专题报道。《十月》第六期刊载《本刊召开贾平凹作品座谈会》。季红真《平波水面,狂澜深藏:评〈鸡窝洼的人家〉》(《十月》第五期);王宗仁《“秀而有骨”:贾平凹谈散文创作》(《采石》第一期);何振邦《变革中农村的诗意再现:贾平凹〈鸡窝洼的人家〉》(《红旗》一月七日);李振声《冗繁削尽留清瘦:贾平凹〈商州初录〉读札》(《钟山》第二期);艾平《贾平凹游记的民俗美与时代风貌》(《绵阳师专教学与研究》第二期);冯望岳《细腻清丽,风趣感人:读〈五味巷〉》(《克山师专学报》第三期);王桂华《月迹的语言特色》[《咸宁师专学报》(哲社版)第三期];闻冰《用积极进取的态度反映人生:评贾平凹同志的创作倾向》(《长安》第五期);蒋荫安《柳暗花明又一村:读贾平凹的三个中篇》(《文学评论》第五期);唐先田《充满浓郁诗意和改革精神的农村画卷:评贾平凹的三篇中篇小说》(《江淮论坛》第五期);杨桂欣《历史的补课和创作的填凹:评贾平凹的中篇小说〈鸡窝洼的人家〉》(《当代文艺思潮》第六期);杜莲茹《追求精神的赞歌:读散文〈月迹〉》(《名作欣赏》第六期);李建民《一幅农村变革生活风俗画:读贾平凹的两部中篇小说新作》(《陕西日报》六月二十八日);王愚《贾平凹创作中的新变化:读〈小月前本〉和〈鸡窝洼的人家〉》(《文艺报》七月);曾镇南《农村社会变革急潮中的心理微澜:评贾平凹的几部中篇近作》(《光明日报》八月三十日);张蜀君《深邃幽远的人生启示录:读中篇小说〈腊月·正月〉》(《文学报》九月二十日);贺新创《被生活激流甩出来的人:析〈腊月·正月〉中的韩玄子》(《文艺欣赏》第九期);陈可雄《生活在召唤,作家难沉默:访青年作家贾平凹》(《文汇报》十月五日);丁帆《贾平凹近作探幽(通信)》(《文艺论丛》第五辑);贾平凹、丁帆《关于〈九叶树〉的通信》(《钟山》第六期);丁帆《写出时代交汇点的不同人物:贾平凹近作短篇》(《文学报》十一月二十二日);叶芸《听从时代的召唤》(《文学报》十一月二十二日):李建民《在时代的潮流中吸取诗情:读贾平凹的两篇近作》(《小说林》第一期);张仁祥《爱国恋子情不分:读贾平凹的〈盼儿〉》(《解放军报》十二月二十日)。

程德培《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读贾平凹的中篇小说〈腊月·正月〉》收入作者第一本文学评论集《小说家的世界》(浙江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十月第一版)。时隔七年,再度评论贾平凹小说的程德培敏锐指出,《腊月·正月》和同样描写商州农村的《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脱离了贾平凹早期小说过多描写爱情、婚姻的模式,“将经济内容带进了他的小说天地,并使之成为其他枝叶的发轫之地,这就使得他的近作在更加广阔的领域中接近生活”。程德培重点分析了《腊月·正月》中两个主要人物韩玄子和王才的冲突,认为这种冲突代表了农村当下发生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深刻变化,这种变化必然会引起习俗、生活方式、伦理观念乃至审美形态的连锁反应,因此“《腊月·正月》的重要意义,正是在它充分表现经济的重要”。贾平凹能做到这点,除了对当下农村经济生活的深入观察,还归功于他“将其出色的写心理变化的本领,糅和与当今社会发展的动因,王才的变化体现了当今农村最活跃的因素,而韩玄子生动的一系列变化以及他最终的不甘心,更是反衬出农村变化的深度和广度”。“‘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个仙不是别的,正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总路线。”但韩玄子和王才之间并未最终决出输赢,因此“我们听到某些生活中的‘不和谐’之音,但也许正是这种不和谐才向人们发出了急切的呼唤”,“贾平凹冲着这一呼唤而来。他的小说又开始赶上了他自己一直被人称道的‘散文王国’。他的近作一发而不可收,而且有点蒸蒸日上”。程德培从《腊月·正月》等作品的题材面的拓宽,看到贾平凹小说一度被散文所取代的良好势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敏锐而准确的预测。

丁帆致贾平凹的通信《贾平凹近作探幽》主要分析《鸡窝洼的人家》,“如果说七十年代后期你是把小说当作诗来写的话,那么八十年代的前三年你是把小说当作某种哲理的抽象来进行尝试的,难免还留着演绎的痕迹。而《鸡窝洼的人家》的发表却分明是一次思想和艺术的转换”。丁帆重点分析了禾禾和麦绒、回回和烟峰这两对夫妻四个人物的离异和重新组合的社会历史与道德习俗的深刻蕴含,“他们是在穷困和绝望中离异,又在重新组合中看到了富裕和希望。新生活道路的追求给人物的性格发展铺下了坚实的轨道,而其性格的发展中又融进了多么深邃的时代底蕴啊”,“如果我判断得不算离谱的话,那么你是在表现这样的主题:党的农村经济政策给这偏远的山村带来了深刻的变化,不仅仅是生活面貌的改观,更重要的是心灵世界所起的巨大变化。你借助的是一个夫妻易换的古老情节题材,倘使把握不住分寸就会使真个作品变得浅薄而浮滑,但读完整个作品,这种疑虑消失了。我认为这部作品的思想深度就在于你大胆地写出了这个偏僻山村的保守、愚昧和落后,同时又写出了它的转机”。丁帆也指出《鸡窝洼的人家》结尾的失败,“我以为你的作品是很讲究结尾的,而这部作品的结尾较令人失望,其韵味远不是我想象中的艺术境界,这是可惜的。虽然人物都完成了他们的性格发展史,但发展史的末尾如果不是个‘句号’,而是余音绕梁的‘省略号’的话,可能更能体现你的一贯风格,可惜你却丢失了”。

季红真表达了和丁帆相似的观点,“在这个充满浪漫活力、剧烈变动的时代,当多数青年作家以凌厉气势,急切地争相表达对历史、现实、未来的新鲜见解,敏锐地感应时代变革的精神时,他(指贾平凹)似乎始终甘于寂寞,默默地体察着一种平静的生活氛围,追求一种雅拙清朗的意境”,“在为其‘拙厚、古朴、旷远’的意境所吸引时,我又觉得其间似乎缺欠了一点什么,大概是时代生活的沉实内容,是人生感受的具体悲欢吧!及至读了他的新作《鸡窝洼的人家》之后,才深深地滴体会到他良苦的艺术用心。他从传统生活的角度看时代变迁,在普通人如‘平波水面’的日常情志中,传导出‘狂澜深藏’的变革旋律”。“拙厚、古朴、旷远”、“平波水面,狂澜深藏”,都直接来自贾平凹的创作谈《“卧虎”说》。

王愚把《小月前本》和《鸡窝洼的人家》放在一起来看贾平凹的新变化。他认为《小月前本》还不够深入,“农村生活的新变化所包孕着的丰富的生活内容,不能仅仅表现在某种生活方式的变化上,不能仅仅体现在一个流气而又庸俗的农村青年身上”,相比之下,《鸡窝洼的人家》“通过家庭生活的风波,人与人关系的变化,人们精神世界的变化,显示了当前农村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化的轨迹,整个作品的矛盾冲突是两对夫妻的分离和重新聚合(这样处理情节,也多少可以看出作者的创作构思还存在着像过去一样的弱点,喜欢在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上做文章),但展现的却是当前农村生活的新的转化,比起《小月前本》来,无疑是跨进了一大步”。王愚认定,贾平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在去年年底,老一辈的文学评论家胡采同志曾就贾平凹近年的创作给他写过一封信,语重心长地向他指出,‘生活是重要的,在重视生活的基础作用的同时,必须重视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指导作用”,“看来,正是由于贾平凹认真考虑了前辈评论家的意见,努力实践自己的诺言,才从《小月前本》中走出来,进入具有较高思想艺术境界的《鸡窝洼的人家》”。

但费秉勋后来认为,“在贾平凹的至今为止的创作历程中,没有比一九八四年的三部中篇(按指《腊月·正月》、《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能得到更高的评论赞誉了。这并不能说明一九八四年是贾平凹创作质量的高峰期。这三部作品其所以能得到这种空前的热闹赞誉,是因为这几部作品为我国的评论积习提供了用武之地,这种评论积习就是对文学与现实政治的关系特别看重,只要作品揭示了政治方向的正确并比较生动地反映了生活,评论就会趋之而来”。①费秉勋:《贾平凹论》,第22页。相比之下,这位评论家更看重一九八三年春创作的《商州初录》,“这是十四篇系列散文,按照文学界对于小说的新观念,一般把它看作中篇小说”,“作品通过灵活的笔墨,对于商州的地理概貌、风土民情、历史基因、社会现状,从时空上拉开距离,作了俯瞰式的展现——商州的现在和过去,都像一篇醇美的诗一样给人一股美的冲击力”。费秉勋还特别着眼于《商州初录》在文体上的创新,“这种散文美从我国的方志、游记、笔记稗乘、话本小说等散文形式中吸取了营养,又以当代审美情趣加以改造,从而炼铸为这种独特笔法,为散文和小说开了新生面”。①费秉勋:《贾平凹论》,第20-21页。

而李陀在写于一九八五年九月的《中国文学中的文化意识和审美意识——序贾平凹著〈商州三录〉》中承认,“第一次读《商州初录》,是一九八三年秋,在太湖畔。那是《钟山》杂志举办的一次笔会,参加者还有汪曾祺、宗璞、刘心武、陈建功、郑万隆诸人。一天,主人以出版的刊物见赠,于是一时每人都有满手墨香。忘记了是谁发现了《商州初录》,一声惊呼,于是那几天大家的话题便不觉常常地转移到贾平凹身上。自那以后,我不知将这组小说反复读了多少次,虽然每读都不免欣欣然地神游于商州的山川人物之间,对小说及小说中的描绘都越加熟悉,但每当想到如何评价它们所提供的艺术经验,如何从中得出有益于小说的某种认识时,便总是卡壳,思路变得十分滞涩。直到去年(按指一九八四年)春天去茂陵见到了霍去病墓上石刻,不单许多事上渐有彻悟,对贾平凹的《商州初录》应如何看,也似乎逐渐明白;在两千多年前的古拙的汉代石刻与贾平凹深深浸透着对商州山川人物热爱之情的质朴文字之间,明显地存在着某种联系”。

老作家孙犁继续关注贾平凹,读到《腊月·正月》后立即给《十月》责编苏予写信,坦言他过去对贾平凹小说曾有保留,“印象是故事总有些离奇,好像在追求什么技巧,有编织雕琢的痕迹。读起来,我的兴趣不是那么高涨的”,但《腊月·十月》不同,“读起来很有兴味,我可以说是手不释卷认真地读过了”,“我感到:他在尝试了一些西洋‘技巧’和现代‘手法’之后,转移到了中国新文学的现实主义道路上来。这位作家,一踏上这条从现实生活着眼,从现实生活取材的道路,他的才华就如鱼得水似的,表现了极其泼辣的声势,极其耀眼的光芒”,“贾平凹的这篇小说,没有色情的成分,没有武侠的成分,从现实生活出发,写的是家常事,平凡的农民,却也能引人入胜,趣味横生,发人深思,有时代和社会的深刻意义”,“贾平凹在这篇小说里,与现实生活的精彩描绘相适应,还运用了中国传统白话小说的叙述和对话的方法,流畅自然,充满活泼生动的内在力量”。②孙犁:《谈〈腊月·正月〉——致苏予同志》,《陋巷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2。

本年贾平凹作品获奖、工作变动及创作自述:

中篇小说《腊月·正月》获中国作协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陕西省文联颁发的一九八四年陕西省文艺“开拓奖”一等奖;中篇小说《商州初录》获《钟山》杂志社颁发的首届钟山文学奖;散文《流逝的岁月》获《青年一代》杂志社颁发的《青年一代》佳作奖;散文《延川印象》获《延安报》社一九八四年《延安报》佳作奖;

本年起担任陕西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陕西省和西安市作协副主席。

贾平凹在给青年批评家丁帆的回信中,剖析了自己的创作心态和关于一些作品的自我理解:“作品越写越难,越来越觉得对生活的认识上,选材的角度上,人物的体验以及表现的形式上,自己懂得的和积累的知识太少了,往往的读到别人的作品,就自惭形秽,就想将自己的作品全部化为浆糊,甚至产生了另起笔名,重新写作的念头。”“我在商州体验生活的时期,新的生活的丰富性使我感到震惊,但其复杂性也使我眩晕。现在的时代是变革的时代,好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写。当然,作家的任务不仅仅是写出当前农村这种形势是好是坏这样一个主题,重要的是写出这个大背景下人的变化。”“有的朋友打趣说:你尽写一伙好人。我也笑着说,是的,都是好人。《小月前本》中的门门、小月、才才是好人,《鸡窝洼的人家》中的回回、禾禾、烟峰、麦绒也是好人,《腊月·正月》中的韩玄子、王才亦都是好人,《九叶树》中的石根、兰兰又都是好人。正因为都是好人,他们在目前的变革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正是这种微妙的变化才构成了当今农村最丰富的内容。因为我写的都是社会最基层的小人物,他们的性格就是在这种微妙的差异中形成和发展,如果将他们搞成漫画式的相声式的强烈的黑白反差,那是不符合他们的生活真实的。所以,我表现出来的他们就是好人的形象,或是好坏人的形象。在具体描写的过程中,我喜欢用以坏人来写好人,以好人来写坏人的办法,目的只有一个,使所写的人更具真实。”“近年来我的心绪总是处于矛盾之中,一阵儿很自信,一阵儿很自卑。我现在才意识到,一个人,尤其要做一个作家,在战胜这个生存的世界的同时,更要首先战胜自己。”(《钟山》一九八四年第六期)

《中篇小说选刊》第三期转载《小月前本》,配发贾平凹写于一九八四年二月二十五日的创作谈《在商州山地:〈小月前本〉写后》(《中篇小说选刊》第三期),其文曰:

“一九八三年的春节,闲着无事,无意间读了美学家宗白华先生的几句话,他写于二十年代,是写给大诗人郭沫若的,说:‘一方面多与自然和哲理接近,养成完满高尚的‘诗人人格’,一方面多研究古昔天才诗中的自然音节,自然形式,以完满‘诗的构造’。这话于我极合心境。因为这一年,是我的而立之年……我检点着我的不是,意识到我的理论的修养,艺术的修养,生活体验的修养,很不适合我目前的创作需要。我小看起我以前的那些肤肤浅浅幼幼稚稚的作品了,厌烦起我的这些年来热热闹闹轻轻狂狂的日月了,我给友人的信中,反复说:我要成熟!”

“我原是山地里的土人,几年之间,倒成了城中的市民,虽然仍算是一个城市装潢的土特产吧,但毕竟对新的农村,新的生活,不全然尽知了。于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从农历正月十六日,小女儿为我爆放了一串还剩余的花炮,我便一头钻山去了。我那时产生了一个奢想,也是下了一道命令,说:请结束你的游击战,在生养你的商州故乡,开辟一块根据地吧,数年之间,或‘达摩面壁’,或‘居山落草’。”

“长途之中,我开始了我的写作,我常常处于一种随心所欲的境界,一连串草出了十四篇系列断章,和在一起,起名为《商州初录》。”

“写完了《商州初录》,我突然又滋生了一种非非之想,要写《商州再录》和《商州又录》。欲以商州这块地方,来体验,研究,分析,解剖,中国农村的历史发展,社会变革,生活变化,以一个角度来反映这个大千世界和人对这个大千世界的心声。”

“也就在这次长途之中,也就在完成《商州初录》的过程之间,我来到了丹江的下流。这里是陕西,河南,湖北相交的地带,真个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听人介绍:再往下走,可到一石踏三省的白浪街。好诗意的去处!”“到了白浪街,住在一户农家,接触了村街中好多人事……此后,又打问了解了这家情况,联想到长途之中所见所闻,遂使思考了许多问题:新的形势发展,新的政策颁发,新的生活是多么复杂而迷离啊,投映在农村每一个阶层人的心上,变化又是多么微妙啊!”“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些思考,竟会使我在匆匆完成《商州初录》之后,立即便又草写了《小月前本》。但我的思考是太浅薄了,未免又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而在写作过程中,笔力常常不逮。”

“作品一问世,是好是赖,社会是会评头论足的;我背起纸笔又二返了商州,三返了商州。在商州最南的山阳县,在最西的镇安县,新的山地生活,使我又多了一番见识,一层思索,我又写出了《商州再录》,写出了《鸡窝洼的人家》,我叮咛自己:要总结《小月前本》的得失,要更忠实于艺术,力争在新的作品中更尽我的心意些。”

另外还有《我的小传》(《文学青年》第九期)、《变革声浪中的思索》(《〈腊月·正月〉后记》等创作自述。

一九八五年,三十三岁。

本年全国政坛文坛大事记

一月六日,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会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巴金当选作协主席。三月十六日,中国作协第七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和报告文学评奖揭晓,六十九位作者六十五篇作品获奖,短篇十八篇,中篇二十篇,报告文学二十七篇。三月二十六日,中国现代文学馆在北京西郊万寿寺举行开馆典礼。

韩少功《文学的“根”》(《作家》第四期)、郑万隆《我的根》(《上海文学》第五期)、阿城《文化制约着人类》(《文艺报》七月六日)相继发表,“寻根文学”理论正式亮相。

《收获》第三期发表柯灵《遥寄张爱玲》,配发张爱玲《倾城之恋》,助推“张爱玲热”。六月钱锺书《谈艺录》(补订本)由中华书局出版;陈思和在《复旦学报》第三期发表《新文学研究中的整体观》,认为“打破一九四九年的人为界限势在必行”;黄子平、陈平原、钱理群在《文学评论》第五期发表《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并在当年《读书》杂志上连续发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唐弢在十月二十九日《文汇报》发表《当代文学不宜写史》,各自提出不同的现当代文学史观。

十月十五日,《文学评论》第六期发表刘再复《论文学的主体性》(上)。(下)发表于《文学评论》一九八六年第一期。

十二月十七日,第二届茅盾文学奖授奖大会在京举行,李准《黄河东流去》、张洁《沉重的翅膀》、刘心武《钟鼓楼》获奖。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张辛欣、桑烨口述实录体小说《北京人》(先后在《上海文学》、《钟山》、《收获》等刊物上连载)、流沙河自传体回忆录《锯齿啮痕录》(《青年作家》连载)、扎西达娃《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文学》第一期)、王安忆《大刘庄》(《小说界》第一期)、马原《冈底斯的诱惑》(《上海文学》第二期)、史铁生《命若琴弦》(《现代人》第二期)、马丽华《边地》(《西藏文学》第二期)、阿城《孩子王》(《人民文学》第二期)、刘索拉《你别无选择》(《人民文学》第三期)、阿城《遍地风流》系列(《上海文学》第四期开始陆续发表)、张承志《残月》、莫言《透明的红萝卜》、王安忆《小鲍庄》(《中国作家》第二期)、马原《叠纸鹤的三种方法》(《西藏文学》第四期)、何立伟《花非花》、张承志《九座宫殿》(《人民文学》第四期)、郑义《老井》(《当代》第二期)、朱晓平《桑树坪纪事》(《钟山》第三期)、韩少功《爸爸爸》(《人民文学》第六期)、扎西达娃《西藏,隐秘岁月》(《西藏文学》第六期)、张宇《活鬼》(《莽原》第四期)、徐星《无主题变奏》(《人民文学》第七期)、残雪《山上的小屋》(《人民文学》第八期)、张炜《秋天的愤怒》(《当代》第四期)、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王蒙《活动变人形》(《收获》第五期)、莫言《金发婴儿》(《钟山》第五期)、张承志《黄泥小屋》(《收获》第六期)、莫言《爆炸》(《人民文学》第十二期)。

《新疆文学》更名为《中国西部文学》;山西作协文学季刊《黄河》创刊;陕西作协《小说评论》创刊;中国青年出版社《小说》创刊;西安市作协《散文报》创刊;《中国作家》创刊;山西作协《批评家》杂志创刊。

李伯钊、张天翼、胡风、田间逝世。西川、残雪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山城》,《朔方》一九八五年第一期;

《远山野情》,《中国作家》一九八五年第一期;

《天狗》,《十月》一九八五年第二期;

《冰炭》,《中国》一九八五年第二期;

《蒿子梅》,《上海文学》一九八五年第三期;

《初人四记》,《花城》一九八五年第三期;

《商州世事》,《中国作家》一九八五年第四期;

《西北口》,《当代》一九八五年第六期;

《人极》,《文汇月刊》一九八五年第七期;

《黑氏》,《人民文学》一九八五年第十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爱的踪迹》,上海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二月第一版;

《心迹》,四川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八月第一版。

本年主要评论与研究:

蔡翔《行为冲突与观念的演变——读贾平凹〈腊月·正月〉》(《读书》第四期);费秉勋《论贾平凹》(《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许柏林《当前我国农村的社会心理——评〈鸡窝洼的人家〉》(同上);夏刚《折射的历史之光——〈腊月·正月〉纵横谈》(同上);竹子《商州的儿子:贾平凹小记》(《文学青年》第一期);艾平《贾平凹游记的民俗美与时代风貌》(《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第五期);秋乡《山的儿子:访青年作家贾平凹》(《陕西日报》三月二十八日);丁帆《杂谈艺术空间之效应:致贾平凹》(《青年评论家》三月二十五日);李炳银《历史的弃客、文学的典型:论贾平凹笔下的韩玄子形象》(《当代文艺探索》第五期);费秉勋《贾平凹创作历程简论》(《当代文坛》第四期);吴祥锦《贾平凹的天津情》(《今晚报》五月十三日);和谷《贾平凹与木猴》(《中国青年报》七月二十一日);李健民《赋予题材和人物丰富的内蕴:评贾平凹的中篇新作〈远山野情〉》(《小说评论》第五期);韩石山《且化浓墨写青山:漫评贾平凹的中篇近作》(《小说评论》第五期);

刘建军《贾平凹小说散论》说,“假若有人问我,贾平凹小说的特色是什么?我将会不迟疑地回答道:是强烈的表现欲望,是浓重的主观色彩;是渲染着诗的意境和情绪的散文化的小说”。(《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

关于《腊月·正月》,蔡翔认为,“如同贾平凹的《小月前本》或者《鸡窝洼的人家》中那些富有改革精神的农民一样,他也习惯于把王才放在一个很低的精神起点上来进行他的性格发展。这似乎表现了在他们身上传统文化的沉重负荷。同时也说明了改革的全部艰巨性不仅来自于外在的种种压力,还在于自身内在的精神束缚”,“倘若我们仅仅注意经济的改革,而忽略了传统观念(包括改革者自身)的巨大的反作用,那么谁能保证经济改革不会在这种作用下遭到挫折,社会重新回到它原先的平衡状态?”

孙犁一九八五年一月五日给贾平凹信中讨论“通俗文学”和“正统文学”时,着重谈到语言是文学第一要素的问题,“文学由语言组织而成……语言还是衡量、探索作家气质、品质的最敏感的部位,是表明作品的现实主义及其伦理内容的血脉之音!”他认为贾平凹的语言自然,出于真诚,“但语言是一种艺术,除去自然的素质,它还要求修辞。修辞立诚,其目的是使出于自然的语言,更能鲜明准确地表现真诚的情感”。“修辞是一种学问,虽然被一些课本弄得机械死板了。这种学问,只能从古今中外的名著中去体会学习”。①孙犁:《再谈通俗文学——致贾平凹同志》,《陋巷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2。

本年贾平凹担任新职、作品获奖、创作自述:

自本年起担任西安文学院院长,《散文报》主编。

《鸡窝洼的人家》获西安作协首届“冲浪文学奖”;因文艺创作优异成就获得陕西省人民政府颁发的政府表彰奖、中共西安市委宣传部颁发的晋升两级工资奖状;中篇小说《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获《十月》杂志社颁发的一九八二-一九八四年度《十月》文学奖;《腊月·正月》获北京市建国三十五周年作品征集评委会颁发的北京市建国三十五周年文艺作品征集评奖一等奖。

《腊月·正月》获第三届(一九八三-一九八四)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同时获优秀中篇小说奖的有李存葆《山中,那十九座坟茔》(《昆仑》一九八四年第六期)、梁晓声《今夜有暴风雪》(《青春》丛刊一九八三年第一期)、邓刚《迷人的海》(《上海文学》一九八三年第五期)、陆文夫《美食家》(《收获》一九八三年第一期)、阿城《棋王》(《上海文学》一九八四年第七期)、铁凝《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十月》一九八三年第二期)、郑义《远村》(《当代》一九八三年第四期)、汪兆军《拂晓前的葬礼》(《钟山》一九八四年第五期)、邓友梅《烟壶》(《收获》一九八四年第一期)、张承志《北方的河》(《十月》一九八四年第一期)、张洁《祖母绿》(《花城》一九八四年第三期)、韩静霆《市场角落的皇帝》(《丑小鸭》一九八三年第八期)、蒋子龙《燕赵悲歌》(《人民文学》一九八四年第七期)、张贤亮《绿化树》(《十月》一九八四年第二期)、张一弓《春妞儿和他的小戛斯》(《钟山》一九八四年第五期)、朱苏进《凝眸》(《昆仑》一九八四年第五期)、冯骥才《神鞭》(《小说家》一九八四年第三期)、刘兆林《啊,索伦河谷的枪声》(《解放军文艺》一九八三年第八期)、矫健《老人仓》(《文汇月刊》一九八四年第五期)。

在西安市委宣传部、市作协联合举办的贾平凹中篇近作讨论会上发言说,“(商州三录)笔法大致归之于纪实性的,重于从历史的角度上来考察商州这块地方,回归这个地方的民族的一些东西,而再将这些东西重新以现代的观念进行审视,而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挖掘、开拓”,“常常一组一组地各组以三篇小说为步伐进行‘步步为营’。这就是在继续完成商州三录的后期,我写出了《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这一组。它的写法与三录不同,题材着眼于现实生活。当然,这一组,我的目的并不在要揭示农村经济政策是正确还是失败,政策是好是坏,艺术作品不是作为解释的,它是一种创造。所以,这一组小说的内容不在具体生产上用力,尽在家庭、道德、观念上纠缠,以统一在三录的竖的和横的体系里。写完这一组,再写出的就是一个小小的长篇《商州》,旨在从古到今整体地作一次试验。至此,似乎商州要写的都写了。但重新到生活中去,进一步作深入的研究思考,立即感到以前所写的还远远不够——于是,就写出了今天大家在这儿讨论的这一组中篇:《天狗》、《冰炭》、《远山野情》”。

在一九八五年七月四日专为《小说选刊》转载而作的《关于〈冰炭〉》(《小说选刊》第九期)中贾平凹说,“如商州存在着美好一样,商州也有着丑恶”,“这就是我写的一个班长和一个演员一个女人的故事。不能不写到野蛮和残酷,不能不描绘足以动心惊魂的一幕,但如何地写?……我略悟到,愈是别人都写的,尽量少写,愈是别人不写的,详细来写,越是要表现骇人听闻之处,越是笔往冷静,不露声色,似乎随便极了,无所谓极了。这种大涩,大冷,铁石心肠,才能赢得读者大润,大热,揪心断肠吧。我想,侯宝林先生的相声之所以比一般相声高明,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文坛上既然有了‘大墙文学’之父、之叔的地位,赫然如碑,《冰炭》这个先天不足的浅薄的小玩意儿,谨是为了志商州‘逛山’们之异的,谨是为了商州山地的水土的”。

在十月二十六日与《文学家》编辑部负责人陈泽顺所作的问答录中,关于“商州”小说系列的创作,贾平凹说:“商州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我的父母弟妹还在商州,我的祖坟在阴阳先生用罗盘细细察看之后,认为风水已满,重新移辟了新地,我每年都要回去祭祀的。我早年学习文学创作,几乎全是记录我儿时的生活,所以我正正经经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就取名《山地笔记》。确切地说,我一直在写我的商州,只是那时无意识罢了。到了一九八二年,陕西的文学评论家,主要是‘笔耕’文学评论组的评论家,对我的作品进行过一次大的、全面的评说……我深深震动。我明显地知道了自己思想浅薄和生活积累的严重不足。这期间,我是沉默了,几乎在没有写小说。到了一九八三年,社会上、文艺界清除精神污染,我的一些小说自然属清除之列。但我此时倒很冷静。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我的目标相当清楚,我知道了我应该怎么办,在这时候使我尽快地行动的另一个因素是,当时文学界在对我两年所写的散文作评价时说:‘贾平凹的散文是可以留下来的,小说则是二流、三流的’……这话倒使我甚为不服:我写散文,是我暂不写小说后写的,你说散文好,我偏不写散文了,你说小说不好,我偏再写写让你看!……可是,怎么去写?……我只能到商州去丰富自己,用当时的话说:‘再去投胎!’”

关于“寻根”,贾平凹说,“目前,文学界议论很热闹的有一种‘寻根’,说……依我小子之见,我是极赞同这种提法的,但却反感一窝蜂……‘寻根’并不是一种复归和倒退,正式为了自立自强的需要。中国的文化悠久,它的哲学渗透于文化之中,文化培养了民族性格,性格又进一步发展、丰富了这种文化,这其中有相当好的东西,也有许多落后的东西,如何以现代的意识来审视这一切,开掘好的东西,赋予现代的精神,而发展我们民族的文学,这是‘寻根’的目的”。

关于“陕西作家群”和“现代观念”,贾平凹说,“我们陕西的小说作者,大都是从农村来的,就是现在从事专业创作的几位中青年作家,也都是从农村到文化馆或中小学,再到作协,一步步走出来的。社会阅历丰富,生活积累厚实,可以说是陕西作家得天独厚的一点长处,这是一个作家的很重要的条件。但是,我们却存在着另一种先天不足,这就是缺乏系统的理论和艺术上的修养。我们都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年代,在对于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继承上和对于外国现代文学艺术的借鉴上,都十分浅薄……我们曾经给文学界造成了一个‘陕西作家群’的概念,但随着文学运动的发展,我们不能不看到我们现在越来越赶不上了。那些外省的作家,论其生活积累并不比我们强多少,可人家的作品一经和我们的作品相比较,就比我们明显地高出一筹。这是为什么?我感觉有一个‘观念’问题,一是我们的气派不够;二是我们有小农经济思想,也就是农民意识的束缚;三是我们缺乏理论上的修养;四是我们知识陈旧。我们写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就事论事,令我们吃尽了苦头。我们要心胸阔大,目光深远,在深入到生活之中后,再坐飞机来俯视这种生活”。

关于最近的读书,贾平凹说“又读了一遍《史记》,正在读《金瓶梅词话》。因为在病中,也读了一些中医书籍。看中医书太好了,中国文论的许多好东西全在里头。因身体不好,就梦想武功,看了《武经七书》,极有意思”。

另外还有《在南京的想法》(《文汇报》四月二十二日)、《世界需要我睁大眼睛》(《文艺报》八月十日)、《自传:在乡间的十九年》(《作家》第十期)、《一封荒唐信》(《文学评论》第五期)。

一九八六年,三十四岁。

本年全国政坛文坛大事记

五月七日《光明日报》报道,巴金与友人谈话时说,“我主张建一个‘文革博物馆’,让我们自己和我们子孙后代不要忘记血的教训”。八月二十六日《新民晚报》刊登巴金文章《“文革”博物馆》。五月,周伦佑、蓝马、杨黎等发起的“非非主义”诗群在四川成立。七月十八日《文汇报》发表朱大可《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李劼《“谢晋时代”应该结束》,引起争议。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文艺探索丛书”,有刘再复《性格组合论》、公刘等序《探索诗集》、王蒙等序《探索小说集》、陈恭敏序《探索戏剧集》、钟惦棐序《探索电影集》。九月七-十二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在京召开“新时期文学十年学术研讨会”,二百余位理论家、批评家和作家与会。十一月十五日《文学评论》第六期“中国新时期文学十年学术讨论会”专栏发表王蒙《小说家言》。十月十八日《文艺报》发表鲁枢元《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十一月,丁玲主编的《中国》停刊。劳伦斯《查泰来夫人的情人》、尼采《悲剧的诞生》、波娃《第二性——女人》中译本分别由湖南人民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柯云路长篇《夜与昼》(《当代》第一、二、三期)、魏明伦《潘金莲——一个女人的沉沦史》(《戏剧与电影》第二期)、谌容《减去十岁》(《人民文学》第二期)、莫言《红高粱》(《人民文学》第三期)、韩少功《女女女》(《上海文学》第五期)、残雪《苍老的浮云》(《中国》第五期)、锦云话剧《狗儿爷涅槃》(《剧本》第六期)、《昌耀抒情诗集》(青海人民出版社六月版)、韩东《有关大雁塔》(《中国》第七期)、王安忆《小城之恋》(《上海文学》第八期,与《十月》一九八六年第四期上的《荒山之恋》、《钟山》一九八七年第一期的《锦绣谷之恋》合称“三恋”)、孙甘露《访问梦境》(《上海文学》第九期)、刘恒《狗日的粮食》(《中国》第九期)、刘西鸿《你不可改变我》(《人民文学》第九期)、铁凝《麦秸垛》(《收获》第五期)、乔良《灵旗》(《解放军文艺》第十期)、张炜《古船》(《当代》第五期,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出版单行本)、李锐系列短篇《厚土》(《人民文学》、《山西文学》、《上海文学》第十一期)、残雪《黄泥街》(《中国》第十一期)、王朔《橡皮人》(《青年文学》第十一期)、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花城》第六期)。

胡愈之、丁玲、朱光潜、宗白华、诗人戈壁舟、聂绀弩逝世。格非、北村、孙甘露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天狗》,作家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收《天狗》、《金矿》、《黑氏》、《火纸》、《人极》、《西北口》;《新时期中篇小说名作丛刊:贾平凹集》,冯牧主编,海峡文艺出版社一九八六年九月版,收《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天狗》。同时加入本丛书的有王蒙、邓友梅、从维熙、冯骥才、陆文夫、张贤亮、张洁、张一弓、张承志、蒋子龙、谌容。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古堡》,《十月》一九八六年第一期;

《水意》,《钟山》一九八六年第二期;

《火纸》,《上海文学》一九八六年第二期;

《龙卷风》,《人民文学》一九八六年第十二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杂著集:

《平凹游记选》,陕西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

《空白》,花城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诗歌集)。

本年重要评论与研究:

年初,陕西大型文学刊物《文学家》在第一期推出《贾平凹研究专辑》,第一部分是贾平凹回答《文学家》编辑部的二十八个问题,第二部分是贾平凹青少年时代的一些生活特写,第四部分是贾平凹著作目录和主要的评论文章篇目。第三部分是五位评论家的评论文章:孙见喜《贾平凹其人》(《文学家》第一期);费秉勋《贾平凹与中国古代文化及美学》(《文学家》第一期);陈华昌《贾平凹散文和中国传统审美意识》(《文学家》第一期);韩望愈《贾平凹散文的特质、意境和语言》(《文学家》第一期);李星《贾平凹:一个不断实现着的自我》(《文学家》第一期)。

本年其他重要评论还有:王东明《袒露心灵的艺术:论贾平凹的散文创作》(《江淮论坛》第一期);李陀《中国文学中的文化意识和审美意识——序贾平凹著〈商州三录〉》(《上海文学》一九八六年第一期);黄立宇《谈贾平凹个性和他的散文创作》(《当代文坛》第二期);李振声《商州:贾平凹的小说世界》(《上海文学》第四期);费秉勋《论贾平凹小说创作中的现代意识》(《小说评论》第四期);秦鹰《读贾平凹的〈火纸〉》(《小说评论》第五期);郭踪《〈古堡〉:改革文学的新风姿——简论形成中的贾平凹风格》(《当代文坛》第六期);曾镇南《说〈黑氏〉》(《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第十二期);吴栾中《“缺乏”:演了一出悲剧——兼谈〈黑氏〉给我们的启示》(《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

雷达《模式与活力》(《读书》第七期)认为,贾平凹全部小说创作的“热核”动力,他的不竭的“艺术激情”,关键就在女性。“贾平凹迄今为止的创作甚至可以用三个女性形象来作为象征。在第一阶段里,他的作品就像一个野气未脱,天真烂漫,拈花微笑,沉湎于美好梦想的商洛深山中的少女。这个象征在《山地笔记》等集子中几乎随处可遇,贾平凹当时的创作就是为‘她’而唱的。在第二阶段里,他的作品颇像一个误落尘寰,突遭风雨袭击,含睇凝愁,不无迷惘的沉思着人生的少女。这个象征很能契合贾平凹写作《二月杏》、《鬼域》、《好了歌》等篇时的带着苦涩的沉思。贾平凹当时就是为‘她’而低吟的。在第三阶段,我们看到他的一系列作品里升起了一位饱经风霜,亢志高节,韧如蒲苇,柔情万斛,勇敢地冲破旧观念的藩篱,向着美好的人生理想迅跑的农村少妇形象。这个象征便是烟峰、白香、师娘、香香、黑氏们的惊魂融化铸就的,是这些连绵不绝的抗争者的化身。贾平凹的新歌是献给‘她’的。从这三个相互递嬗的人格化的象征可以看出贾平凹创作历程的大致轨迹,同时也隐约透露了他的创作模式的基本特征。”“假若说贾平凹与张贤亮存在着一个共同的、振荡全部创作的‘热力核’的话,那么我大胆地说,他们的创作都有‘女性崇拜’的倾向,他们的创作模式都围绕着一个轴心旋转,这个轴心就是‘爱’——‘情爱’和‘性爱’”,“不同的是,张贤亮创作中爱情轴心的承担者侧重在男主人公身上,而贾平凹的爱情轴心承担者则往往是处于依违矛盾心理中的女主人公。正是因为‘承担者’的不同,张贤亮的作品透示出的多是阳刚之气,而贾平凹的作品则更富于阴柔之美”。“像贾平凹这样把农民的爱情心理写得如此美、如此深刻的作品是少见的。贾平凹能够进入农村男女(特别是女主人公)的心扉之内,用自己心灵的琴弦碰响对方的琴弦,从而发出抑扬顿挫的谐振”。“必须看到,贾平凹的‘写情’之所以能给他的模式灌注活力,还在于他力图写出我们民族精神内蕴的活力”。“当中国农民进入经济变革时期,他们从专制主义的桎梏下解放出来以后,便展开了从未有过的对个性、价值和人的尊严的求索和思考。这才是贾平凹小说的生机所在”。

据费秉勋说,“一九八六年贾平凹把精力主要用于长篇小说《浮躁》的创作”,“所以,一九八六年他除发表了上一年写的《火纸》(《上海文学》一九八六年第二期)、《水意》(《钟山》一九八六年第一期)两个短篇和中篇《古堡》(《十月》一九八六年第一期)而外,再无更多的作品问世。在这三个作品中,两个短篇虽然也不无新意,但用的基本还是老套路,中篇《古堡》却取得了新的文学成绩,使他的创作有所突破”。①费秉勋:《贾平凹论》,第101页。

本年贾平凹获奖、担任新职、创作自述:

《黑氏》获一九八五年《人民文学》读者最喜爱作品奖;文论《谈观察》获《长安》杂志社办的“文学时代奖”;关中曲子《车闸》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中国曲艺家协会颁发的一九八六年全国曲艺创作二等奖;散文《商州又录》获《羊城晚报》颁发的《羊城晚报》一九八六年度优秀作品奖。《古堡》获一九八六年度“西安文学奖”。

一九八六-一九八九年担任西安市文联创作研究室主任,《延河》杂志编委,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人民文学》杂志编委。

贾平凹在写于一九八六年五月三日《对〈火纸〉要说的》(《小说选刊》第七期)中说,“去年冬天,我去了一趟安康,目的是想突破一下商州,到所有的陕南去看看;沿着直线走动了几个县,安康的天地与商州有极相近的去处,更有极不相同的东西。这里是雄秦秀楚集于一身的山地,使我的兴致一直很好。更得意的是汉江一条河,它比商州的主河丹江更宽更长波浪更大,一位前辈作家说过文学与水的关系,我这次是有所感悟了。《火纸》就是这次走动的产物,又几乎是在途中写成的”。“这篇小说我虽然还爱读,却并没有传达出我现在的所思所考,它基本上是八五年我的一批小说的延续,或是一个总结。作完这个东西和同时写就的《水意》(《钟山》一九八六年第二期)后,我就中止了那一批小说的写作,开始一面读书一面整理一面慢腾腾做我的一个长东西了”。“我之所以要中止,是我从这一批小说中觉到了我的危机。文学的试验阶段,最忌讳的是自我封闭,自己洋洋自得的一些东西常常便是使自己形成一种很硬的壳,到一定程度,便非破壳不可”。

写于一九八六年六月的《〈浮躁〉序一》说,“这仍然是一本关于商州的书,但是我要特别声明:在这里所写到的商州,它已经不是地图上所标志的那一块行政区域划分的商州了,它是我虚构的商州,是我作为一个载体的商州,是我心中的商州。而我之所以还要沿用这两个字,那是我太爱我的故乡的缘故罢了”。写于一九八六年七月的《〈浮躁〉序二》说,“这部作品我写了好长时间,先作废过十五万字,后又翻来覆去过三四遍,它让我吃了许多苦,倾注了我许多心血”,“我真有一种预感,自信我下一部作品可能会写好……明年我将要‘新生’,所以我更企望我的读者与一个将要过去的我亲吻后而告别,等待着我的再见”。

《贾平凹集》后记说,“艺术的最高目标是在于表现作者对宇宙人间的感应,发掘最动人的情趣,在存在之上构建他的意象世界。我追求一种莽苍的旷达的东西,追求一种硬的和谐,追求自己的成熟”。

一九八七年,三十五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一月二十日,《人民文学》第一-二期合刊发表马建《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

一月二十一日,中国作协召集首都部分作家、诗人、评论家座谈,与会者认为,旗帜鲜明地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文学的社会主义方向,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是当前文学战线的重要任务。

四月六-十二日,《红旗》杂志、《光明日报》、《文艺理论与批评》在河北涿州联合举办组稿座谈会,就文艺领域贯彻中央精神、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巩固和拓展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阵地等问题,沟通情况,交换意见。五月十日,王震在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四十五周年大会上讲话指出,“当前,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斗争正在坚决、健康地进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艺,从中国人民历史创造活动中汲取生命力而又首先为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一定会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迎来历史性繁荣的辉煌局面”。

五月,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室《鲁迅研究动态》由内部发行改为公开发行,该刊后来又改名《鲁迅研究月刊》。

六月,国家教委批准、中国作协委托武汉大学开办的第一期作家班举行毕业典礼。

七月,《小说选刊》、《小说评论》、《延河》在西安联合召开“陕西文学新军三十三人小说创作座谈会”,《延河》第六-七期连续推出“陕西文学新军三十三人小说展览”,集中展现陕西文学新人最新创作成果。

十月,李泽厚《二十世纪中国文艺一瞥》发表于《黄河》第四期。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王蒙《来劲》(《北京文学》第一期)、伊蕾(孙桂贞)组诗《独身女人的卧室》(《人民文学》第一-二期合刊)、苏童《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上海文学》第二期)、苏童《桑园留念》(《北京文学》第二期)、洪峰《瀚海》(《中国作家》第二期)、叶兆言《状元境》(《钟山》第二期)、阮海彪长篇《死是容易的》(《收获》第二期)、张承志长篇《金牧场》(《昆仑》第二期)、莫言《红高粱家族》(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五月版)、林斤澜《矮凳桥风情》(浙江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五月版)、老鬼纪实长篇《血色黄昏》(工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六月版)、池莉《烦恼人生》(《上海文学》第八期)、凌力长篇历史小说《少年天子》(十月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版)、马原长篇《上下都很平坦》、孙甘露《信使之函》、余华《四月三日事件》、苏童《一九三四年的逃亡》、洪峰《极低之侧》同时发表于《收获》第五期、张炜作品集《秋天的愤怒》(人民文学出版社,九月版)、方方《风景》(《当代作家》第五期)、黎汝清《皖南事变》(上海文艺出版社,十月版)、格非《迷舟》、王朔《顽主》(《收获》第六期)。

钟惦棐、韩侍桁、诗人高兰、白薇、黄药眠、曹靖华、梁实秋逝世。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商州》,十月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故里》,中原农民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晚唱》,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远山野情》,四川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浮躁》,《收获》一九八七年第一期,作家出版社同年出版单行本;

《故里》,《十月》一九八七年第二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贾平凹散文自选集》,漓江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本年重要评论与研究:

作家出版社于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召开《浮躁》谈论会;周政保《〈浮躁〉:历史阵痛的悲哀与信念》(《小说评论》第四期);常智奇《一篇哲学意识萌动的作品:浅谈〈火纸〉》(《小说评论》第一期);李振声《贾平凹与李杭育:比较参证的话题》(《当代作家评论》第三期);梅蕙兰《水之性情与山之精神:李杭育与贾平凹创作比较》(《当代文艺探索》第六期);李星《混沌世界中的信念和艺术秩序:〈浮躁〉论片》(《小说评论》第六期);李星《拥抱现实反映改革的力作——〈浮躁〉小议》(《西安晚报》十月四日);费秉勋《贾平凹商州小说结构章法》(《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第五期);费秉勋《论〈古堡〉》(《小说评论》第二期);费秉勋《论贾平凹的诗》(《长安》第六期);金平《由“浮躁”延伸的话题——与贾平凹病榻谈》(《当代文坛》第二期)。

程德培《人民也愿不耐烦:我读贾平凹的〈浮躁〉》(《文学报》一九八七年一月八日):“《浮躁》值得一读,它有许多地方使人产生难得有的痛快之感,当然它有许多不足,但我敢说,它是贾平凹创作中最有锋芒、最痛快淋漓的一部作品。”

董子竹《成功地解剖特定时代的民族心态——贾平凹〈浮躁〉得失谈》(《小说评论》第六期):“贾平凹的长篇新作《浮躁》所企图打开的就是中国当代社会,尤其是农村社会中人的社会心理模态。在贾平凹著作中,视野如此开阔,时空如此宽广,而且明确地把着墨点放在展现当代中国农村人的社会心理模态上,实在是绝无仅有的。”

本年贾平凹担任新职、作品获奖、创作自述:

本年开始担任散文学会会长;

《天狗》获福建《中篇小说选刊》杂志社颁发的《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中篇小说《古堡》被安徽电视台改编为六集电视连续剧在全国播放;散文《走三边》获《散文选刊》颁发的《散文选刊》首届优秀作品奖。

写于一九八七年八月五日的《〈妊娠〉序》说,“对于严峻的丰富的又特别新奇的现实生活,我几度地晕眩、迷惑,产生几多消沉,几多自信,长篇里先是做《商州》,再是做《浮躁》,现在就是《妊娠》了。读者已经从这些题目上看出我不会起名的无能了,我确实不知怎么概括这个时代的现象、心理、情绪”。

在一九八七年冬天与王愚进行的一场关于发表快一年的《浮躁》的对话中,关于《浮躁》受到当代作家的影响,贾平凹提到了柯云路的《新星》和路遥的《人生》,“金狗这个人物,还有对一些干部的描写,如果没有前一段出现的《新星》,就不可能出现现在的情况,我写这些人物时,就有意识地站得高一点。又比如现在这样写,从一个乡到一个镇上、州里、县上,再到省上,这些办法严格讲也是吸收了路遥的《人生》的一些办法”。

关于《浮躁》的构思,贾平凹说,“像把生活面打开,写中国目前发生的事情,又把它和历史进程联系起来,造成一种比较宏达的规模。现在社会上对改革文学有些逆反心理,我想主要是这号文学写得太表层,又成了新的模式。能不能写了现实生活,却不是就事论事,使它升华起来,叫它寿命更长一点”,“我在这一两年,系统地读过《史记》、《中国通史》这类东西,怎样从历史的角度上考察目前中国发生的一些事情,把前后历史一看,有些问题你就会看得特别清”。

一九八八年,三十六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一月,余秋雨在《收获》“文化苦旅”专栏开始连载他的文化大散文,后结集为《文化苦旅》由东方出版社于一九九二年三月出版。一月三十日,《文艺报》发表阳雨(王蒙)《文学:失去轰动效应之后》,引发讨论。二月八日,胡启立、芮杏文出席中国文联、中国作协迎春联欢会,芮杏文代表中央书记处讲话,强调要加强和改善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管好大事,写什么怎么写,只能由文艺家在实践中去探索解决。二月十日,《北京文学》发表黄子平《关于“伪现代派”及其批评》,引发讨论。四月二十九日《文汇报》发表王元化《论样板戏及其他》;五月,《文汇月刊》第五期发表戴晴《王实味和〈野百合花〉》;七月十六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学评论》编辑部联合举行“胡风文艺思想反思座谈会”,八月九日,《文艺报》召开“胡风同志文学活动”学术座谈会;七月二十日,陈思和、王晓明在《上海文论》开始主持“重写文学史”专栏。

十二月四日、十日,国家教委、新闻出版署和中宣部、新闻出版署先后联合发布《关于出版“文化大革命”图书的若干规定》,首先指出,“近来,一些出版社出版了一些专门研究和介绍‘文革’历史、事件、人物的图书;一些出版社正在安排这方面的选题;还有些出版社为了片面追求经济效益,以所谓‘文革’期间的‘轶事’、‘秘闻’、‘内幕’之类的名目招徕读者,在社会上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最近,中央领导同志就有关‘文革’图书的出版问题指出:根据中央团结一致向前看,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的一贯精神及邓小平同志关于当前要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发挥政治优势的指示,目前争相出版《文革辞典》极易导致翻腾旧账,引起争论,实无必要”。具体规定九条,主要内容是:一、有关“文化大革命”的辞典等工具书,今后相当时期不得安排。未经批准,已安排出版的也一律撤销。二、凡属专门研究和叙述“文化大革命”的著作,一般不要安排,确有价值者,要报新闻出版署并中宣部审批。三、有关“文化大革命”回忆录、传记、纪实文学等,原则上不再安排。确有价值者,报新闻出版署并中宣部审批同意方可出版。四、上述准予出版的有关图书,限各地人民出版社及中央级社会科学出版社安排,其他出版社均不得安排出版。五、上述图书发行全部交新华书店,不得交由个体、集体书摊(店)批发。六、国外有关“文化大革命”图书的翻译,一律按上述规定执行。

二月,大型文学季刊《漓江》创刊;九月,《文学四季》创刊;陈东东、西川等创办的民刊《倾向》第一期在上海出版,创刊号作者有张枣、欧阳江河、陈东东、贝岭、西川、老木、张真。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余华《现实一种》(《北京文学》第一期)、刘恒《白涡》(《中国作家》第一期)、梅志《胡风传》(《文汇月刊》连载)、刘震云《新兵连》(《青年文学》第一期)、李晓《关于行规的行话》(《收获》第一期)、莫言《天堂蒜薹之歌》(《十月》第一期)、徐刚报告文学《伐木者,醒来!》(《新观察》第二期)、刘恒中篇《伏羲伏羲》(《北京文学》第三期)、格非《褐色鸟群》(《钟山》第二期)、沙叶新荒诞剧《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十月》第二期)、残雪《突围表演》(《小说界·长篇小说专号》第一期)、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二部,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四月版)、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黄河》第三期,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一九八九年十月出版单行本)、昌耀《一首长诗和三首短诗》(《西藏文学》第五期)、王蒙《十字架上》(《钟山》第三期)、谌容《懒得离婚》(《解放军文艺》第六期)、王朔中篇小说集《空中小姐》(中国青年出版社,一九八八年六月版)、凌宇《沈从文传》(《长篇小说》总第十九期)、高晓声长篇《青天在上》(《小说界·长篇小说专号》第二期)、叶兆言《追月楼》(《钟山》第五期)、铁凝《玫瑰门》、王朔《玩的就是心跳》[《文学四季》创刊号(秋之卷)]、苏童《罂粟之家》、孙甘露《请女人猜谜》、史铁生《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收获》第六期)、杨绛《洗澡》(香港三联书店,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版)、张洁《只有一个太阳》、莫言《十三步》(《文学四季》冬之卷)、霍达《穆斯林的葬礼》(十月文艺出版社,一九八八年十二月版)。

陈企霞、叶圣陶、克里木·霍加、沈从文、萧军、师陀、李何林、高士其逝世;诗人张枣、小说家张梅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商州三录》,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

《妊娠》,作家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

《贾平凹小说选》(法文),外文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

《中国现代文学选集之一·贾平凹卷》(日文),日本德间书店一九八八年版。

本年重要评论和研究:

《瞭望》一九八八年第五十期“珍珠滩”专栏发表“《浮躁》四人谈”,有唐达成《贺浮躁》、刘再复《〈浮躁〉的成功之点》、汪曾祺《贾平凹其人》、萧乾《读〈浮躁〉》。“编者的话”说,“为什么在众多的中国作家、作品中,贾平凹的《浮躁》能独入青钱之选?它的成功之处何在?本刊特请四位在京评委撰文评介。茹志娟远在上海,未及邀约,暂付阙如”。

唐达成说,“无论在生活面的开阔宏大、还是在思想、文化内涵的深刻与丰富方面,这部作品较之他以前的作品,都是一次大的发展和超越”,“作品从金狗和雷大空这两个含有文化意义的个性形象的对比中,深刻地揭示出,现阶段农村基层的改革,不仅要与田有善、巩专员这些利用封建宗法意识结成的落后势力进行搏斗,而且要从自身文化心理结构中,摆脱旧意识的束缚,和浮躁惶惑的精神状态”,“贾平凹对当代农村改革的深刻审视,使我们更深切地感到:在当代社会生活的多方面改革中,人的改革,人的文化素质的更新和提高,是不能回避的重大课题。我们评委会认为,正是由于作者对当前现实状况的敏锐、独特的艺术把握,使《浮躁》成为新时期文学带有标志性的重要作品之一”。

刘再复说,“作为当代中国农村社会世相和心相的一幅形象画卷,《浮躁》有助于人们认识我们这个农业大国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上的诸多特点,也使人们更真切地看到了改革对于我们社会的迫切和必要,以及它在古老的土地、古老的心灵所引起的深沉颤动”。

汪曾祺说,“贾平凹是当代中国作家里的奇才。他今年三十七岁,写了三十八本书。短篇、中篇、长篇都写。散文自成一格。间或也写诗。他的书摆在地下,可以超过他的膝盖。写得多的作家也有。有人长篇不过月,中篇不过周,短篇不过夜。写得多,而不滥,少”。“贾平凹是商州人,对于中国古代文物古迹,尤其是秦汉时期的,有相当广博的知识,极高的鉴赏力,和少见的热情……平凹是农家子,后来读了西北大学中国文学系,比较系统地泛览过中国古典文学。这样,他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农民作家’。他读老子,读庄子,也读禅宗语录。他对三教九流,医卜星相都有兴趣,都懂一点。这些,他都是视为一种文化现象来理解,来探究的。他的《浮躁》写的是一条并不存在的州河两岸土著居民在开放改革的激变中的形形色色的文化心理的嬗递,没有停留在河上的乡镇企业、商业的隆替上。他把这种心理状态概括为‘浮躁’,是具有时代特点的。这样,这本小说就和同类的写改革的小说取了不同的角度,也更为深刻了”。“平凹的小说取名《浮躁》,他的书斋却叫作‘静虚村’,这很有意思。‘静虚’是老子思想。唯静与虚,冷冷淡淡,作者才能看清世态,洞悉人心……作为‘飞马奖’的评委,我觉得我们选了一本好书,也选了一个好人”,“但是我希望平凹重新开始时,写得轻松一点,缓慢一点,不要这样着急。从另一方面说,《浮躁》确实又写得还有些躁,尤其是后半部。人物心理,景物,都没有从容展开,忙于交待事件,有点草草收兵。作为象征的州河没有自始至终在小说里流动”。“平凹将要改变‘似乎严格的写实方法’,‘去干一种自感受活的事’。我也觉得这种严格的写实方法对平凹是一种限制。我希望他以后的写作更为‘受活’。首先,从容一点”。

萧乾说,“我对小说没有研究,但我看小说时,心里无形中有个尺度。首先,我要求它具有魅力。这包括故事引人入胜,迫使人关心人物的命运。其次,要求作者笔下的人、地、事,都能写得栩栩如生,摸得着,看得见。最后,要求作品语言鲜活而不陈腐,生动而不做作”,无疑,《浮躁》多少是符合萧乾心目中的这种对于小说的严格尺度,“我刚打开这本书,就先对‘浮躁’这个题目感到蹊跷。然而很快就发现这两个字不是硬安上去的,而代表作者对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风貌的概括”,“人物之间的爱情关系贯穿全书,几个女性写的各有特色。这里有叔嫂通奸,有凭肉体关系笼络对方,也有小水和福运(后来同金狗)那样深厚的爱。全书写金狗、福运同小水的关系最为成功,表现出东方人在爱情上的无私忘我精神”。

此外还有:邢小利《〈浮躁〉疵议》(《小说评论》第一期);李其纲《〈浮躁〉:时代情绪的一种概括》(《文学评论》第二期);王彬彬《俯瞰和参与——〈古船〉和〈浮躁〉比较观》、刘思谦《不必为了理解——金狗、雷大空论》(《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李健民《时代大潮中的心灵蜕变:论〈浮躁〉中金狗形象的塑造》(《当代文坛》第一期)、陈骏涛《〈浮躁〉的联想》(《瞭望》第十三期);陈学超《陕西小说作家的优势及优势中隐含的局限》(《小说评论》第六期);陈文东《贾平凹的散文创作》(《文学评论家》第二期);曹家治《散文中的史诗美感:评贾平凹散文〈黄土高原〉〈秦腔〉》(《当代文坛》第三期);杨达英《谈贾平凹〈腊月·正月〉与话本笔记超常经验与超常组合》(《修辞学习》第三期);程文超《浪漫精神与浮躁情绪》,(《北京大学研究生学刊》一九八八年第三期);庞俭克《全新的散文探索:读〈贾平凹散文自选集〉》(《中国青年报》十月九日)。

邢小利认为,《浮躁》作者“接受他人思想有时并未化为自己的血肉”,“宏阔的眼光和哲学意识”与作品的实际描写并不吻合,小说人物的“浮躁”并不具有“主体意识”。

王彬彬说,“读完《浮躁》,只觉得作者钟爱的人物金狗、雷大空的活动多少有些离奇……作为一部严格写实的作品,人事进展的突兀、不自然以至细节的失实、不近情理,都是很忌讳的”。“《浮躁》的局限,在我看来则源于贾平凹思想和感情上的局限。对于金狗、雷大空、矮子画匠、小水、福运、韩文举一类人,贾平凹有着深厚的爱。对于一个农民题材的作家……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对农民的这种爱如果导致理性的丧失,就会走向反面。我相信,如不自觉地把自己与农民区别开来,不自觉地清除自身的农民意识,农民情感,是不能真正写好农民的。在现代文学史上众多写农民的作家中,只有鲁迅能成为高峰,原因也就在于鲁迅能俯瞰农民,在思想和感情上都居于一个比农民、也比其他乡土作家更高的层次上”。他认为正是这一点使《浮躁》的境界低于张炜的《古船》。

本年贾平凹主要获奖及创作自述:

长篇小说《浮躁》获美国美孚飞马奖评奖委员会、中国作协颁发的一九八八年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西安作协颁发的西安文学奖;《故里》获一九八八年第三届《十月》文学奖;散文《弈人》获花城出版社颁发的《随笔》一九八七年度佳作奖;小说《动乱》获美国无比公司无比柏伽索斯奖。

一九八八年十月二十六日贾平凹在“美孚飞马文学奖新闻发布会”上致辞:“在中国文坛上,我属于青年作家,却经历过一系列动荡的岁月。我长年生活在中国的西北,那里是中国比较艰苦的地方,但正是于这个地方,更能从另一个角度体察我们民族的兴衰变化。我感受着也在参与着我们民族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的新的变革,为取得伟大的成就而欢呼着,也同时为存在的种种困难而焦急着和努力工作着。《浮躁》就是力图表现中国当代社会的现实的,力图在高层次的文化审视下来概括中国当代社会的时代情绪的,力图写出历史阵痛的悲哀与信念的。”

在《时代呼唤大境界作品——致北村同志》中,贾平凹说,“以前我们认为一些作品叫好,现在看来未免是一种浅薄了。现在,重新提出‘建立’,是需要一种大境界的作品出现,大气的作品出现。这一类作品是不能离开本民族的主河道的,但却不同于一直固守那种河道的作法,他的无技巧,应是大技巧,他的回归应在反动之后。成功者,将是学过现代派的又反过来珍视民族东西的人,倒不是一味的现代派,或一味的民族派”。①《福建文学》1988年第7期“选择:建立中华民族新文学讨论”专栏。

一九八九年,三十七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二月十七日,中共中央通过《关于进一步繁荣文艺的若干意见》。三月十五日,《钟山》第二期发表潘凯雄、贺绍俊《“文革”文学:一段值得重新研究的文学史》、木弓《“文革”的文学精神——民众理想的辉煌胜利》、王干《重读〈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这组文章提出了“文革”文学的概念,四月二十二日《文艺报》对此予以报道,认为“文革”文学概念的提出,“将被看作是近年来文化思想界对历史‘反思’自审的一部分”。三月二十三日,《文学报》开始连载余秋雨《上海人——历史沿革、文化心态、人格构成》,引发新一轮“海派文化”研究热。三月二十八日,《人民文学》发表蒋子龙《“重返工业题材”杂议——答陈国凯》;四月四日,《人民文学》发表新闻出版署负责人答记者问《谈“文革”题材的文章作品出版问题》,强调写“文革”,要以《决议》(指《关于建国以来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为依据,要尊重事实,持严肃谨慎态度。五月十五日,《钟山》杂志从第三期开始,开辟“新写实小说大联展”,倡导“新写实小说”。十月三十一日,《钟山》杂志和《文学自由谈》在南京联合召开“新写实小说”讨论会。刘小枫《拯救与逍遥》出版;《读书》第七期发表金克木《玉梨魂不散,金锁记重来——谈历史的荒诞》;八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文艺部、《小说选刊》杂志社举办的一九八七-一九八八年优秀中短篇小说奖发奖大会在京举行。王蒙获准辞去文化部部长职务。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钱钢《海葬——大清帝国北洋海军成军一百周年祭》(《解放军文艺》第一期)、王安忆《岗上的世纪》(《钟山》第一期)、刘震云《单位》(《北京文学》第二期)、汪曾祺第一部散文集《蒲桥集》(作家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二月版)、王蒙《坚硬的稀粥》(《中国作家》第二期)、刘震云《官场》(《人民文学》第四期)、权延赤纪实文学《走下神坛的毛泽东》(中外文化出版公司,一九八九年四月版)、《红墙内外——毛泽东生活实录》(昆仑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五月版)、《卫士长谈毛泽东》(北京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五月版)、徐敬亚诗论集《崛起的诗群》(同济大学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四月版)、张承志《西省暗杀考》(《文汇月刊》第六期)、王朔《千万别把我当人》(《钟山》第四、五、六期连载)、张正隆《雪白血红》(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八月版)、刘恒《逍遥颂》(《钟山》第五期)、林白《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上海文学》第十期)。

李英儒、莫应丰、鲍昌、丰村、铁衣甫江、刘厚明、儿童文学家金近、周扬、舒群、工人作家李学鳌、诗人陈敬容、王瑶逝世,青年诗人海子自杀,骆一禾病逝。石舒清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中国新文学大系·天狗》,柏杨主编,台北林白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版;

《浮躁》,香港天地出版公司一九八九年版;

《野山——鸡窝洼的人家》,英国出版公司(英文一九八九年版)。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太白山记》(《上海文学》一九八九年第八期)。

本年主要评论与研究:

陈墨《没有忧思的〈浮躁〉》(《科技日报》二月二十六日);李永生《贾平凹早期散文艺术特色初探》(《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第一期);黄宗广《贾平凹小说中婚变意识的嬗变》(《南都学坛》第一期);费秉勋《论贾平凹散文的生命意识》(《西北大学学报》第一期)。

刘火《金狗论——兼谈贾平凹的创作心态》(《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对《浮躁》序言说“明年将要‘新生’了”,即不再像金狗们那样浮躁而要走向“平和”,表示“担忧”,认为刚向不惑之年迈进的贾平凹不应学当年周作人刻意追求“平和冲淡”,否定真正精彩的早年的“浮躁”,“这不仅说明作家在自己的政治-历史-文化背景前的集体无意识的反映,同时也表明了一个即使有着天赋和极大创造力的作家的思维定势和强大约束力。从一九八四年的《正月·腊月》①原文如此。起,贾氏小说中的人物最后都有一个归属:回到他(她)出发闯荡的原生地;认同传统文化中的善……我们还要多少时间多大力量去挣脱土地的羁绊,挣脱母亲的‘爱抚’而独立啊?”

张器友《论贾平凹小说的巫-鬼文化现象》(《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高度肯定贾平凹小说对传统巫鬼文化的反映,认为五四新文学,“但随着庸俗社会学文艺思潮日益泛滥,‘有鬼无害论’遭到了江青、柯庆施等人的严厉讨伐,于是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公式:写了鬼神、迷信=宣扬封建主义文化,巫-鬼文化随之遂成了艺术领域的一个禁区”。“(贾平凹)分明自觉接续了鲁迅、赵树理等人的传统,把被丢弃的这份文化传统拾了回来,在开放的美学观念烛照之下把它发扬光大了……新时期的小说作家中蹑足这个领域的还有湖南作家群以及李杭育、张炜、李锐等人”。

本年贾平凹获奖与创作自述:

《我是农民》获一九八九年全国最佳散文奖;散文《爱的踪迹》获中国作协首届全国优秀散文(集)奖;散文《门》获《人民日报》“燕舞散文征文”奖;散文《人病》获《文汇报》颁发的《文汇报》优秀作品奖;散文《我这样读体育报》获《中国体育报》社颁发的“红光杯”第三届体育文学奖;

在致苏州大学教授、散文研究家范培松的信中,贾平凹说,“近期以来,我的散文有些改变,亦不同以前的作品,我想在散文中写社会,写时代,拓宽一下题材范围,用笔硬一点,也幽默一些”。“散文需要力度硬度,不是说些慷慨激昂之词,亦不是写什么重大题材,主要是要大的境界,要有个人对宇宙人生的感应。琐碎的感情成不了气候,玩技巧也只是鸡肠小肚或花拳绣腿。我一向写散文,没事不写,必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事之后才写,也可以说心情不好时才写散文。我不想改变散文什么,只是觉得我该怎么写了才去写,小说家写散文,为什么感觉上比职业散文家有新意,可能是思维所致,是笔力所致,也是‘功夫在诗外’所致吧。我一向不喜欢散文诗,要么小巧,要么花哨,有些作品能看出是抓住了一句两句诗意而衍化成篇的”。②《贾平凹文论集·关于散文》,第77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人迹〉跋》说,“这是我大病后所整理的第一部书稿”。“既然这些文章大部分写于病床上,它散发着药味,或许观点偏颇,或许用情亢奋,都不同程度地有着久病之人的变态情绪,但绝不是‘无病呻吟’”。“我之所以书名定为《人迹》,一是顺序我以前出版的散文集《月迹》、《心迹》、《爱的踪迹》,一是该书稿所收之文都是新写的有关人生的内容”。

一九九〇年,三十八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一月五-十日,中宣部、文化部在京召开全国文化艺术工作交流座谈会,讨论如何反思过去十年文化艺术工作经验教训,估计平息风波以来文化工作形势,江泽民、李瑞环、李铁映、丁关根会见与会代表,《人民日报》十二日第一版刊登要闻《江泽民会见文化艺术界代表时希望创作无愧于伟大时代的作品,李瑞环作〈关于弘扬民族优秀文化的若干问题〉讲话》,《人民日报》一月十二日第二版发表《王忍之在文艺工作情况交流座谈会上强调稳定局势增强信心振奋精神》。一月十一日,李鹏总理签署命令并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自本日起,解除对北京市部分地区的戒严。三月十七日《文艺报》报道《中流》杂志创刊,林默涵、魏巍任主编。该杂志二〇〇一年八月宣布停刊。六月二十二日,浩然出任《北京文学》主编;九月七日,张艺谋执导影片《菊豆》(改编自刘恒中篇小说《伏羲伏羲》)首映;九月二十九日,钱锺书《管锥篇》获中国首届比较文学图书评奖一等奖。十一月五日,中国作协和中华文学基金会一九九〇年度“庄重文文学奖”颁奖典礼在京举行。董健、黄毓璜、陆建华、丁帆、费振钟、徐兆淮《“新写实小说”笔谈》发表于《钟山》第一期,正式提出“新写实小说”概念;季红真《新写实的支脉——论“寻根后”小说》发表于《作家》第三期;施蛰存《文学史不需要“重写”》(《文学报》十一月二十九日)。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格非长篇《敌人》(《收获》第二期)、苏童《已婚男人杨泊》(《作家》第四期)、方方《祖父在父亲心中》(《上海文学》第四期)、叶兆言“夜泊秦淮”系列之一《半边营》(《收获》第三期)、柯灵散文集《墨磨人》(百花文艺出版社,六月版)、阎连科《瑶沟人的梦》(《十月》第四期)、苏童《妇女生活》(《花城》第五期)、唐湜《意度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九月版)、蒋韵《落日情节》(《上海文学》第十一期)、陆天明《泥日》、王安忆《叔叔的故事》(《收获》第六期)。

诗人唐祈,作家吴强、徐兴业、周克芹,电影艺术家孙瑜、戏剧家陈瘦竹、翻译家罗念生、文学家俞平伯、杂文家廖沫沙先后逝世。

本年贾平凹出版长篇小说或小说集:

《浮躁》(英文),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出版社一九九〇年版。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美穴地》,《人民文学》一九九〇年第七期;

《白朗》,《中国作家》一九九〇年第六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人迹》,广东旅游出版社一九九〇年版;

《静虚村散页》(文论集),陕西教育出版社一九九〇年版;

《抱散集》,作家出版社一九九〇年版。

本年重要评论和研究论著:

费秉勋《贾平凹论》,西北大学出版社一九九〇年版;杨聚臣《对民族文化心理的探讨:略论贾平凹的商州人物》(《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第一期);吴周文《中国文化传统与年轻散文家的选择:贾平凹的散文》(《扬州师院学报》第二期);孙祖娟《山地悲剧与山地文化:〈商州〉悲剧意识谈》(《宜昌师专学报》第二期);孙连仲《谈〈浮躁〉人物性格的模糊性》(《宝鸡师院学报》第四期);张光全《评贾平凹的散文创作》(《固原师专学报》第一期。

本年贾平凹获奖及创作自述:

《王满堂》获天津《小说月报》社颁发的“小说月报优秀作品奖”。

一九九〇年七月十一日作《〈太白〉序》曰:“这一本书对我来说有不寻常的意义。一九八八年的七月,我因病住进了医院,至今病未痊愈。我知道我的‘病从何起’,数个年头的家庭灾难,人事的是非,要病是必然的。但这一病,却使我‘把一切都放下了’,所以我说病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参禅。”“我不敢说这些作品写得怎么个样子,但自我感觉良好,是比我病前的作品少了几分浮躁气。”

一九九〇年六月十七日作《〈抱散集〉序》曰:“我不止一次警告我了:再这样下去,大丈夫不为散文矣!”“面对着这本选集,独坐了一个上午,又独坐了一个下午,深深地悲哀着,只想到前人论说伯牙的一句话了:学琴三年,精神寂寞。”

一九九一年,三十九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继续在全国开展反资产阶级自由化、繁荣社会主义文艺的讨论;“新写实小说”理论和创作实践勃兴。一月一日,三毛自杀,出版界引发“三毛热”。三毛自杀前曾给贾平凹写信,贾平凹发表《哭三毛》、《再哭三毛》。一月八日,李瑞环在中南海怀仁堂同《渴望》剧组人员座谈,高度评价《渴望》。第三届茅盾文学奖揭晓,路遥《平凡的世界》、凌力《少年天子》、孙力、余小惠《都市风流》、刘白羽《第二个太阳》、霍达《穆斯林的葬礼》获奖,萧克《浴血罗霄》、徐兴业《金瓯缺》获荣誉奖;六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颁布施行。

上海作协《海上文坛》创刊。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池莉《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小说林》第一-二期合刊)、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钟山》第一期开始连载)、史铁生《我与地坛》(《上海文学》第一期)、王安忆《妙妙》(《上海文学》第二期)、朱苏进《炮群》(《昆仑》第二期)、徐迟《江南小镇》(《收获》第二期)、刘震云《官人》(《青年文学》第四期)、苏童《米》(《钟山》第三期)、王朔《我是你爸爸》(《收获》第三期)、王安忆《米尼》(《芙蓉》第三期)、池莉《你是一条河》(《小说家》第三期)、(美)曹桂林《北京人在纽约》(《十月》第四期)、叶辛《孽债》(上卷《小说界》第四期、下卷《小说界》一九九二年第六期)、苏童《离婚指南》(《收获》第五期)、余华《呼喊与细雨》、王朔《动物凶猛》(《收获》第六期)。

康濯、王愿坚、吴云铎、知侠、陈学昭、罗烽、杜鹏程逝世;诗人戈麦自杀;李饵、毕飞宇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小说集:

《太白》,四川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贾平凹获奖中篇小说选》,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收中篇小说五部;

《贾平凹小说精选》,陕西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废都》,《人民文学》一九九一年第十期;

《五魁》,《中国作家》一九九一年第五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守顽地》,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本年重要评论与研究:

梁平《实实在在一个人:著名作家贾平凹印象》(《新华日报》一月十二日);江开勇《定势:起步的基石和超越负累——对贾平凹创作整体的一种把握》(《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贾平凹评论小辑”);阎建滨《月亮符号·女神崇拜与文化代码——贾平凹创作深层魅力新探》(《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贾平凹评论小辑”);费振钟《贾平凹——商州之子》(《钟山》第二期);井频《文坛奇才贾平凹》(《传记文学》第三期);吴进《贾平凹创作心态探析》(《陕西师范大学学报》第四期);李星《男子汉的自省与自审:评贾平凹的土匪系列中篇小说》(《上海文论》第四期);六月,西安市文联、作协在西安举行贾平凹创作讨论会。李星《东方和世界:寻找自己的位置——关于贾平凹艺术思维方式的札记》(《文艺争鸣》第六期“文艺百家·贾平凹作品讨论会”专栏);费秉勋《谈贾平凹的小说新作》(《文艺争鸣》第六期“文艺百家·贾平凹作品讨论会”专栏);白烨《虚怀·虚静——贾平凹近作风度速写》(《文艺争鸣》第六期“文艺百家·贾平凹作品讨论会”专栏)。

周政保《忧柔的月光——贾平凹散文的阅读笔记》(《上海文学》第十二期)说,“我之所以给贾平凹的‘人文’取象为‘忧柔的月光’,那倒不是因为他的散文过多地写到了‘月光’(或月亮或月色),也不是因为他真诚而痴情地赞美月亮是夜的太阳,并把这孤独的太阳比喻为孤独的灵魂,而且使冬夜不再黑暗;而是从跟他那数量可观的散文作品中,使人感受到了一种纯真的忧郁的存在,一种朴实善良的柔美的弥漫,而一切思情寓意也就被浸润在这忧郁柔美的湿漉漉的雾幔之中了”。“贾平凹是十分推崇秦汉风采的……但通观贾平凹的所有散文,他从秦汉风采中所汲取的仅仅是‘单纯、朴素、自然、真切’,而不是他多概括的那种‘国家英武,霸悍汹汹’的雄壮气概,也不是从秦汉文学中飞扬出来的那种大度大涵或犷悍豪迈或沉重有力的狂放性格……所以总体而言,贾平凹的散文更多地继承与发扬光大的,是中国古代的婉约而清空的艺术精神:这不仅与他的情性相关,而且也与他所处的时代,以及他的文学阅历与创造果实十分吻合。这种情状之于‘散文家贾平凹’,是欣慰而绝不是悲剧,因为一个作家要真正寻找到自己,既非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仅仅凭主观臆想而可能实现的。但贾平凹寻找到了自己,寻找到了那一片洒满了商州山河村野的‘忧柔的月光’(当然还不仅仅是商州)”。

本年贾平凹作品获奖、担任新职、创作自述:

《废都》(中篇小说)获一九九一年《人民文学》最佳作品奖;散文《佛事》获《青春》杂志社、《人民日报海外版》、《海峡之声》联合颁发的“金陵明月杯”华人征文赛奖;获得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颁发的“庄重文文学奖”。

八月十五-十七日,西安市文联召开第四次代表大会,贾平凹当选为市文联主席。

《四十岁说》(《上海文学》第十二期)说:“无论中国的文学怎样伟大或者幼稚,事实是我们就在其中,且认真地工作着,已经不止一次,十次八次,说过许多追求和反省,回过头来都觉得很坏。作家实在是一种手艺人,文章写得好,就是活儿做得漂亮。”

“如果说,作家职业是最易心灵自在,相反地,也最易导致做作——好作家和劣作家就这么分野了。”

“要做一个好作家,要活儿做得漂亮,就是表达出自己对社会人生的一份态度,这态度不仅是自己的,也表达了更多的人乃至人类的东西。作为人类应该是大致相通的。”

“中国的儒释道,扩而大之,中国的宗教、哲学与西方的宗教、哲学,若究竟起来,最高的境界是一回事,正应了云层上面的都是一片阳光的灿烂。问题是,有了一片阳光,还有阳光下各种各样的、或浓或淡、是雨是雪、高低急缓的云层。”

“‘越是民族越是世界’的言论,关键在这个‘民族的’是不是通往人类最后想通的境界去。”

“我越来越在作品里使人物处于绝境,他们不免有些变态了,我认作不是一种灰色与消极,是对生存尴尬的反动、突破和超脱。”

“我是一个山地人,在中国的荒凉而瘠贫的西北部一隅,虽然做够了白日梦,那一种时时露出的村相,逼我无限悲凉,我可能不是一个政治性强的作家,或者说不善于表现政治性强的作家,我只有在作品中放荡一切,自在自为。”

此外还有沈吉庆整理《根系沃土孕真情:贾平凹谈散文创作》(《文学报》一月二十四日)、《在一次研讨会的发言》(《文艺争鸣》一九九一年第六期“文艺百家·贾平凹作品讨论会”专栏)。

一九九二年,四十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继一九八七年席慕容热、一九九〇年夏“汪国真热”之后,本年又有“梁凤仪旋风”。《跨世纪文丛》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第一辑,陈骏涛主编,王蒙、洁泯、谢冕、田中全顾问,包括苏童、格非、叶兆言、王蒙、方方、陈染、陈村、刘震云、余华、贾平凹、池莉、刘恒等中短篇小说集十二种。一月十七日,中美两国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关于保护知识产权的谅解备忘录》。十月,国家版权局宣布《伯尔尼保护文学和艺术作品公约》和《世界版权公约》分别于十月十五日和三十日起在中国生效。二月,邓小平发表“南巡讲话”。三月,小说家北村皈依基督教。九月十二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与《作家报》联合举办“后新时期:走出八十年代的中国文学”讨论会,《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文艺争鸣》第六期先后发表讨论会文章,“后新时期文学”的说法逐渐流行。

九月,陈东东在上海创办《南方诗志》,一九九二年秋到一九九三年秋,共出版五期,主要作者有西川、陈东东、肖开愚、王家新、朱朱、黄灿然、庞培、王寅、欧阳江河、钟鸣等。《美文》杂志创刊于西安,贾平凹出任主编。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刘玉堂《最后一个生产队》(《上海文学》第一期)、周励《曼哈顿的中国女人》(《十月》第一期选载,北京出版社,八月版)、苏童《我的帝王生涯》(《花城》第二期)、铁凝《孕妇和牛》(《中国作家》第二期)、余秋雨《文化苦旅》(上海知识出版社,三月版)、刘醒龙《凤凰琴》(《青年文学》第五期)、张炜《九月寓言》(《收获》第三期)、张中行《负喧三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五月版)、陈忠实《白鹿原》(《当代》一九九二年第六-一九九三年第一期,单行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六月第一版)、王朔《过把瘾就死》(《小说界》第四期)、王蒙《恋爱的季节》(《花城》第五期开始连载)、陈染《嘴唇里的阳光》、洪峰《东八时区》(《小说家》第五期)、张贤亮《烦恼就是智慧》(上卷发表于《小说界》一九九二年第五期,下卷发表于《小说界》一九九四年第二期,一九九四年六月作家出版社单行本改名《我的菩提树》)、邓贤《中国知青梦》(《当代》第五期)、余华《活着》、格非《边缘》、孙甘露《忆秦娥》(《收获》第六期)、铁凝《砸骨头》(《十月》第六期)。

唐弢、蔡仪、秦牧、路遥、沙汀、艾芜逝世。

本年贾平凹出版选集和小说集:

《贾平凹自选集》(六卷本),作家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卷一《浮世卷》,卷二《妊娠·逛山》;卷三《黑氏》;卷四《佛关》;卷五《油月亮》;卷六《闲人》;

《人极》,长江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贾平凹早期小说选(一九七五-一九八〇)》(上卷),张敏编,陕西旅游出版社一九九二年八月第一版,该书迄今为止只出版了上卷;

《龙卷风》,陕西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本年贾平凹发表小说:

《晚雨》,《十月》一九九二年第四期;

《佛关》,《长城》一九九二年第四期。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贾平凹散文精选》,陕西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贾平凹游品精选》,陕西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本年重要评论与研究:

费秉勋《生命审美化:对贾平凹人格气质的一种分析》(《当代作家评论》第二期);曹家治《贾平凹散文新变简论》(《当代文坛》第二期);陈明宏《楚秦文化的碰撞与融合:试论贾平凹的三部散文集》(《中国图书评论》第二期);穆涛《贾平凹近作倾向持异》(《文学自由谈》第四期);宋遂良《我读〈废都〉》(《小说评论》第五期,该文论述的是发表在《人民文学》一九九一年第十期上的中篇小说《废都》,并非同名的长篇小说);韩鲁华《审美方式:观照、表现与叙述——贾平凹长篇小说风格论之一》(《当代作家评论》第二期)。

樊星《贾平凹:走向神秘——简论当代志怪小说》(《文学评论》第五期)认为,“自贾平凹一九八三年开始经营‘商州世界’算起,到一九八七年写完《瘪家沟》”,这已经是“一个比较完整的艺术世界了。当代地域文化小说中,‘商州世界’无论就气势之恢弘,还是文体之丰富,或是文化意味之醇厚,都可以占第一流的位置。但作家并没有就此止步。对文化之谜的深邃之思驱使他深入开掘商州的文化矿藏,从而打开了商州文化的又一扇大门,引领读者步入神秘文化之境”,“对神秘文化的深入体验和传神表现,是有利于达到对中国人生、中国民族性、中国文化乃至人类奥秘的深层把握的,因为,神秘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比较值得注意的部分”。樊星认为贾平凹《太白山记》、《白朗》、《烟》,与同一时期余华、韩少功、矫健、扎西达娃等人的类似作品,与其说受到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影响,毋宁更像是六朝志怪小说,“逼近神秘文化势必导致志怪的复活”。其中“《烟》写得最好:三世轮回的新奇构思与古朴苍劲的老到文笔相映生辉,浓郁的宗教色彩与虚实相济的叙事风格空灵绝不晦涩,因而是当代写神秘人生的志怪之作的精品”。但他又指出,贾平凹创作这组“当代志怪”时,“还在经营他所擅长的写实画廊”,因此“‘贾平凹走向神秘’这个题目不过意味着:他的创作又辟蹊径,他的创作路子越走越宽了……”

本年贾平凹获奖、担任新职及创作自述:

散文《谈“读者文摘”》获《读者文摘》杂志社颁发的《读者文摘》征文奖;以文学创作突出成就陕西省作协颁发的陕西“双五”文学奖;以整体创作成就对新时期文学有重大贡献获中共中央组织部颁发的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称号,月工资增加一百元。本年起任《美文》杂志主编。

在四月答《长城》编辑部的提问中,关于《浮躁》获美孚飞马奖,贾平凹说,“能在国际上获奖,当然是好事,我也高兴,但也没有高兴到什么份上去……我满意的是《浮躁》写了我的激情,写了我的体验,我遗憾我一九八五年写这本书时没有从容心态”。关于多种文体的同时写作,贾平凹认为,“我写短、中、长篇小说和散文,并不想到要证明我什么都行,我是觉得写长就长,写短就短,完全凭自在而为。回过头来,我喜欢写中篇。写散文是心情不好才写的。我写作有快感,并不累。我不认为是齐头并长,也不认为这样写是对实现一种大境界的耗费”。

在王兰英整理《贾平凹与台湾女作家玄小佛谈创作》(《文艺报》九月十九日)中,贾平凹说,“大陆作家写不过港台作家,写出来的作品不轻松,不畅销,靠写作挣一碗饭很难”。“我的小说《鸡窝洼人家》,①原文如此。应为《鸡窝洼的人家》。被西安电影制片厂改编成电影,取名《野人》,获了金鸡奖,可是只给了原作费八百元”。

一九九三年,四十一岁。

本年全国政界文坛大事

文坛热议周励《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王朔现象”。王蒙《躲避崇高》(《读书》第一期)、郑敏《世纪末的回顾:汉语语言变革与中国新诗创作》(《文学评论》第三期)引起争议。五月二十五日《光明日报》第二版发表韩小蕙《陕军东征》。六月七-十日,陕西作协召开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陈忠实当选主席,贾平凹、王愚、莫伸、高建群等当选副主席。六月十五日,《上海文学》第六期发表王晓明、张闳、徐麟、张柠、崔宜明对话《旷野上的废墟——文学和人文精神的废墟》,引发“人文精神讨论”。花城出版社推出“先锋长篇小说丛书”,收余华《在细雨中呼喊》、苏童《我的帝王生涯》、格非《敌人》、孙甘露《呼吸》、吕新《抚摸》、北村《施洗的河》。十月八日,顾城在新西兰激流岛涉嫌杀妻,然后自杀。十一月,春风文艺出版社投资百万推出“布老虎丛书”,试图走出严肃文学出版困境。

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华文学选刊》、四川文艺出版社大型文学双月刊《峨眉》创刊。

本年全国重要作品

苏童《刺青时代》(《作家》第一期),吕新《抚摸》(《花城》第一期),张炜《融入野地》(《上海文学》第一期)、《白鹿原》(下部,《当代》第一期,单行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六月第一版),刘恒《苍河白日梦》(《收获》第一期),刘震云《温故一九四二》(《作家》第二期)、莫言《酒国》(湖南文艺出版社,二月版),刘震云《故乡相处流传》(《钟山》第二期)、王安忆《纪实与虚构》、李锐《北京有个金太阳》、朱苏进《接近于无限透明》(《收获》第二期),北村《施洗的河》(《花城》第三期)、张承志《以笔为旗》(《十月》第三期)、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平凡的世界〉创作随笔》(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五月版)、《贾平凹散文大系》(三卷本,漓江出版社,六月版)、鲁羊《佳人相见一千年》(《钟山》第四期)、李洱《导师死了》(《收获》第四期)、伊沙《饿死诗人》(《诗刊》八月号)、王安忆《香港的情与爱》(《上海文学》第八期)、李锐《旧址》(上海文艺出版社,八月版)、王安忆《“文革”轶事》(《小说界》第五期)、范稳重《海边走走,海边看看》(《萌芽》第十期)、顾城《英儿》(《钟山》第六期),《汪曾祺文集》(江苏文艺出版社,十月版),《王蒙文集》(十卷本,华艺出版社,十二月版)。

冯至、阳翰生、许杰、秦瘦鸥逝世。邓一光、徐坤、王跃文、须兰、姚鄂梅开始发表作品。

本年贾平凹出版长篇小说和小说集:

《逛山》,浙江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版;

《废都》,北京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六月版;《废都》,香港天地图书公司一九九三年版。

本年贾平凹出版散文集:

《贾平凹散文大系》,漓江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版。

本年重要研究与评论:

张光全《穷极人情物理而异曲同工:周作人、贾平凹小品散文比较》(《固原师专学报》第三期);张颐武《贾平凹:隐士的形象与文化的时髦》(《文论报》六月五日);张颐武《现实文化潮批判——从周作人到贾平凹》(《文艺争鸣》第五期);柯泽《匪性人性人欲:贾平凹的〈晚雨〉及其“匪系小说”》(《文论报》七月二十四日);范昌灼《为人著文德警策篇章:重读孙犁〈贾平凹散文集月迹序〉》(《名作欣赏》第六期);胡河清《贾平凹、李锐、刘恒:土包子旋风》(《萌芽》第四期)。

《光明日报》一九九三年五月二十五日二版头条以特大号标题刊出记者韩小蕙《陕军东征》,“北京四家出版社推出陕西作家四部长篇力作:《废都》、《白鹿原》、《最后一个匈奴》、《八里情仇》,文坛盛赞……”这是首次以“陕军东征”为题的文章。同日《文艺报》头版第二条文末署名“召关”的文章《陕西作家群体扎根黄土高原不断推出力作高建群〈最后一个匈奴〉在京受好评》,该文最后一段说:“在五月二十日举行的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讨论会上,首都评论家以‘陕军东征’的笑语赞叹陕西作家近来显示出的创作实力成果”。

胡河清《贾平凹论》(《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先从“神秘学”的观点分析贾平凹作为中国西北地区出现的文学奇才怎样暗合《周易》、《奇门遁甲》的道理,而“贾”字拆开来就是“西部的宝贝”,“正好应了贾平凹在当今中国西部文学中的显赫地位”,据此,胡河清认为,“他的文运还远远没有枯萎惨落之象,而且正渐渐由平远秀丽之境而转入深邃”。“‘平凹’两字的寓意大概更加复杂了。据我的看法,这中间也含有‘阴阳’的意思”,“贾平凹说得上‘知其雄’了。他对纯粹男性幽暗而狂热的生殖通道,有着深奥的洞察。《浮躁》中的金狗,似乎是他设计得最为完美的一个男性文化符号”。“贾平凹笔下的白朗,却是个有些女气的美男子……他的女性气不是妩媚,而是俊逸,是对强大超群的男性禀赋的自然补充”,“从《古堡》开始,贾平凹的‘天眼’似乎慢慢张开了。他沉思的目光移向了中国道家的千年神树……贾平凹入道也是迟早的事”,“贾平凹的创作美学,表现了一种把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精神深度模式和东方神秘主义传统参炼成一体的尝试”。

出版社以近百万价格将《废都》版型卖给六七家出版社,据不完全统计,《废都》正式和半正式出版一百万册,盗版估计超过一千二百万册。六月出版,很快掀起轩然大波,当年就有《读书》第十二期许纪霖的《虚妄的都市批判》、扎西多《正襟危坐说废都》,《电影作品》第六期李明泉的《“性”与“名“的困扰:评贾平凹的〈废都〉》,《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雷达的《心灵的挣扎——〈废都〉辨析》。《文艺争鸣》第五、六期“《废都》争鸣”专栏有易毅的《〈废都〉:皇帝的新衣》(第五期)、张法《〈废都〉:多滋味的成败》,吴亮《城镇、文人和旧小说——关于贾平凹的〈废都〉》(第六期)。孙犁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到一句“不知何以又写了《废都》”,发表以后也被经常引用,作为对《废都》的又一种批评,其实孙犁自己说他并没看过《废都》,信中的这句话也只是一笔带过,难见褒贬的。

数月之后,有关《废都》的评论文集纷纷出版,孙见喜《贾平凹前传》(二〇〇一年版)列出十三部之多:1、上海三联书店《贾平凹怎么啦?》;2、团结出版社《废都之谜》;3、陕西人民出版社《多色贾平凹》;4、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废都及废都热》;5、学苑出版社《废都废谁?》;6、河南人民出版社《废都滋味》;7、华夏出版社刘斌、王玲主编《失足的贾平凹》(一九九四年版);8、贵州人民出版社《废都之谜》;9、陕西人民出版社《贾平凹与废都》;10、甘肃人民出版社《废都啊,废都!》;11、宁夏人民出版社《正大综艺·废都专版》;12、西安出版社《奇才鬼才怪才贾平凹》;13、太白文艺出版社《贾平凹谜中谜》。

本年贾平凹创作自述:

在与韩鲁华《关于小说创作的答问》中(《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文末注明“韩鲁华整理并经贾平凹审阅”),贾平凹在逐一回答了关于包括人物在内的小说整体形象(“山、石、水、月、动物”),“佛、道、鬼、仙”等多角度、语言“文白相间”等问题,此外重点谈了所受现代作家的影响:“最早主要学鲁迅。学习鲁迅主要学他对社会的批判精神。对社会的透视力,这一方面鲁迅对我影响大。我学习废名,主要是学习他的个性。他是个有个性的作家。我写作上个性受废名的影响大。但他气小。我看废名是和沈从文放在一块看的。沈从文之所以影响我,我觉得一是湘西和商州差不多,二是沈从文气大,他是天才作家。孙犁我学得早,开始语言主要是学孙犁。我更喜欢他后期的作品,这些作品对我影响大。古代作家有屈原、庄子、苏东坡等。屈原主要学他的神秘感,他的诗写的天上地下,神神秘秘。庄子是他的哲学高度,学他的那种高境界,站得高,看问题高,心境开阔。苏东坡主要学习他的自在。他有一种自在的感觉。还有《红楼梦》、《聊斋》,我的女性人物,主要是学习这两本书。我之所以这样,主要是我与它们有一种感应,那里面的东西,我完全能理解,两位作家对女性的感觉,我能感应到,从心里产生共鸣。”

在《安妥我灵魂的这本书——〈废都〉后记》(北京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六月第一版)中,贾平凹说——

“一晃荡,我在城里已经住罢了二十年,但还未写出过一部关于城的小说。越是有一种内疚,越是不敢贸然下笔,甚至连商州的小说也懒得作了”。

“鬼魅狰狞,上帝无言。奇才是冬雪夏雷,天才是四季转换。我已是四十岁的人,到了一日不刮脸就面目全非的年纪……搔秃了头发,淘虚了身子,仍没写出美文来,是我真个没有夙命吗?”

“这些年,灾难接踵而来,先是我患乙肝不愈,度过了变相牢狱的一年多医院生活,注射的针眼集中起来,又可以说经受了万箭穿身;吃过大包小包的中药草,这些草足能喂大一头牛的。再是母亲染病动手术;再是父亲得癌症又亡故;再是妹夫死去,可怜的妹妹拖着幼儿又回住在娘家;再是一场官司没完没了地纠缠我;再是为了他人而卷入单位的是是非非中受尽屈辱,直至又陷入到另一种更可怕的困境里,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来……我没有儿子,父亲死后,我曾说过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现在,该走的未走,不该走的都走了,几十年奋斗的营造的一切稀里哗啦都打碎了,只剩下了肉体上精神上都有着病毒的我和我的三个字的姓名,而名字又常常被别人叫着写着用着骂着”。“这个时候开始写这本书了”。“要在这本书里写这个城了,这个城里却已没有了供我写这本书的一张桌子”。“为了摆脱现实生活中人事的困扰,我只有面对了庄之蝶和庄之蝶的女人,我也常常处于一种现实与幻想混在一起无法分清的境界里。这本书的写作,实在是上帝给我太大的安慰和太大的惩罚,明明是一朵光亮美艳的火焰,给了我这只黑暗中的飞蛾兴奋和追求,但诱我近了却把我烧毁”。“这一部比我以前的作品能优秀呢,还是情况更糟?是完成了一桩夙命呢,还是上苍的一场戏弄?一切都是茫然,茫然如我不知我生前为何物所变,死后又变何物。我便在未作全书最后的一次润色工作前写下这篇短文,目的是让我记住这本书带给我的无法相认说清的苦难,记住在生命的苦难中又唯一安妥我破碎了的灵魂的这本书”。

一九九三年七月五日又作《〈废都〉就是〈废都〉》曰,“《废都》是生命之轮运转时出现的破缺和破缺在运转中得以修复的过程”。“写《废都》时,我并不刻意有什么目标,甚至准备了不发表出版”,“一部《废都》,传闻说我得了百万稿酬,曾经令我哭笑不得,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如果一部作品能获那么多钱,这钱一定烂贱得连手纸都不如了”,“《红楼梦》、《金瓶梅》是伟大的,我还不敢有那个梦想,再说,就是《红》和《金》第二,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废都》什么都不是,《废都》就是《废都》”。“漫笔写去如水逝而流。我的感觉里,‘废都’二字有太多的沧桑,又难以言传,西京城如果是中国的一个废都,中国在地球上算什么,地球在宇宙中算什么?……史诗并不是我要追求的东西……我只想写出一段心迹,但我绝对强调一种东方人的、中国人的感觉和味道的传达”。

在与《废都》责编田珍颖的通信中,贾平凹谈到了一系列有关《废都》的问题。“龚、阮、汪只是生存的状态,他们是觉悟的庄之蝶的环境,他们促成了庄的堕落,也帮助了庄的觉悟,而他们更走不出废都,他们在废都活得自如,也因此烂掉在废都。”“无章节序号是我特意处理,我的感觉中,废都里的生活无序、混沌、茫然,故不要让章节清晰”,“以前的中篇《废都》之内容与现在长篇不同。沿用此名是我对身处的时代、社会、人生之近一个时期的困惑和思考。”“阿灿是女人群的别一种,她的出现,一是为了庄之蝶的生活的自然,而减弱庄与女人们故事之有意为之的嫌疑。更是为了庄在追求美好之时而陷入丑恶,又在丑恶中追求美好的惊悟与转折。我写了她的肉香,写时我口鼻也能闻见这种香。”“庄之蝶在他的人生进入一定层次后,俱来的是一种苦闷,他总被什么阴影笼罩,他是一个觉悟的人,但觉悟了更苦闷。他是一心要走出废都,但他走不出去,所以让他人到了火车站而倒下了(并未点明死。我有个预感,不能让他死)。原写去海南,后改动。像他这样的人,去了或许比废都更觉得糟糕。庄之蝶是个闲人,他的一生在创造着,同时在毁灭着,对待女人亦是如此,所以他害了许多女人。他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在十一月四日答《陕西政协报》记者问时,关于《废都》的性描写,贾平凹说,“原因是所写的内容都是日常生活琐事,既然吃、喝、玩、乐逐一细写,写性是难免的,性实在是为了人物的描写的需要。有人以为我写性是为了迎合低级趣味,是为了钱,是一种堕落。什么骂话都可以,我说明的只是并不是为了迎合,我的作品一直卖得好,用不着怕没人出版,而要扩大发行量,我拿到的是正常的标准稿费,未多得一分钱”。“《废都》出版前,我被文坛说成是最干净的人,《废都》出版后,我又被文坛说成是最流氓的一个,流言实在可怕”。关于书中许多神秘的空格,贾平凹说,“原稿中是有的(指实际的文字),定稿时我删了许多,责编也删了许多,但因删得多,上下文接不起,故加了‘口口口口口’,出版社怕读者责怪是出版社删的,所以我在括号里注明是作者删的。如此简单而已”。关于目前生活状况,贾平凹说,“比《废都》写作时更糟糕。我曾说过以《废都》来安妥我的灵魂,但《废都》后来未能让我安妥,反倒处于内外交困之中,身体越发不好。这一切只有我知道,一切只有我去慢慢解决”。

本年另一篇重要评论是发在《当代作家评论》第三期的《孙犁论》,“读孙犁的文章,如读《石门铭》的书帖,其一笔一画,令人舒服,也想到书家书时的自在,是没有任何疾病的自在”。“孙犁一生没有野心,不在官场,也不往热闹地去,却没有仙风道骨气,还是一个儒,一个大儒”。“他是什么都能写得,写出来的又都是文学。一生中凡是白纸上写出的黑字都敢堂而皇之地收在文集里,既不损其人亦不损其文,国中几个能如此?”“评论界素有‘荷花淀派’之说,其实哪里有派而流?孙犁只是一个孙犁,孙犁是孤家寡人,他的模仿者纵然万千,但模仿者只看到他的风格,看不到他的风格是他生命的外化,只看到他的语言,看不到他的语言有他情操的内涵……孙犁是最易让模仿者上当的作家,孙犁也是易被社会误解的作家”。“孙犁不是个写史诗的人(文坛上常常把史诗作家看得过重,那怎么还有史学家呢),但他的作品直通心灵。到了晚年,他的文章越发老辣得没有几个人能够匹敌”。据孙犁女儿孙晓玲说,孙犁本人对贾平凹此文评价很高,“贾平凹出手不凡,一语中的,一句顶一万句。一九九三年那么多人写我,数他写得最好”。①孙晓玲:《布衣:我的父亲孙犁》,第55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

(本文完)

(特约编辑林源)

郜元宝,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猜你喜欢

贾平凹文学小说
落叶
捉鱼摸鳖的人
我们需要文学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西安这座城
月迹
我与文学三十年
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