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继超

快乐剧种的正义呐喊名人题材的成功开掘
——评彩调剧《紫金袍》

●梁继超

从全国和广西近年来的戏曲创作实践来看，开掘好本土历史名人题材并非易事，能取得良好口碑的成功剧目并不多见。广西戏剧院彩调剧团将广西历史名人周渭为官的一段故事搬上舞台，塑造了“一个为民请命铮铮儿郎”的周御史形象，为彩调剧这一“快乐剧种”开掘新编历史正剧题材做出了积极探索。该剧主题深刻、人物鲜活、特色鲜明、彩调味儿浓，获得第九届广西剧展“桂花剧目金奖”等奖项。

彩调剧；历史剧；周渭；人物形象

戏曲作为我国重要的一种艺术门类，是表现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新中国成立后，在各类民营剧团转为国有，大批名角儿从社会底层的“三教九流”转变为艺术家的同时，戏曲团体创作排演剧目的题材也逐渐走进文化行政管理部门的视野。一批展现当地历史名人、重大历史事件的剧目相继涌现，成为新编历史剧和现代戏的主要素材，与传统戏一起共同谱写了我国戏曲舞台百花齐放的繁荣篇章。

传统戏一般取材于妇孺皆知的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或历史名著，主人公大多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和草根人物，他们或悲或喜的故事、或正或邪的人性，经过剧作者的妙笔生花和戏曲演员们的精彩演绎，为达官贵人和老百姓们呈现了一出又一出的精彩好戏。由于有意无意、或多或少承载弘扬地方文化和历史名人的使命，历史名人题材的新编剧目作为“命题作文”，大多过于强调人物的丰功伟绩和高大全形象，喜欢拼凑和点缀当地的风土人情，弱化故事性、艺术性乃至真实性，往往陷入政治剧、宣教剧、脸谱剧的泥淖，远离观众的审美需求，最终难逃“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悲惨命运，不仅劳民伤财，而且也无法取得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的预期目的。从国内和我区近年来的戏曲创作实践来看，开掘好本土历史名人题材并非易事，能取得良好口碑的成功剧目并不多见，参加第九届广西戏剧展演并获得“桂花剧目金奖”的彩调剧《紫金袍》可谓难得一见的成功尝试。广西戏剧院彩调剧团将广西历史名人周渭为官的一段故事搬上舞台，塑造了“一个为民请命铮铮儿郎”的周御史形象，为彩调剧这一“快乐剧种”开掘新编历史正剧题材做出了积极探索。

一、为官的典范，永恒的魅力

由于封建王朝的历史较长，儒家思想影响深远，社会各阶层的官本位思想较为严重，我国古代知识分子大多把“学而优则仕”“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然而长期以来老百姓对清官这一群体具有特殊的偏爱，包拯、于成龙等“青天大老爷”的事迹被改编成戏曲作品，广为传颂。

彩调剧《紫金袍》讲述了北宋初期周渭初出茅庐，出任永济县令期间，体察民情、扬善惩恶，不愿被三朝元老魏王符彦卿拉拢，为救灾民不惜开仓放粮，触犯大宋律令，在魏王女儿符琼的帮助下最终平反昭雪，被皇帝御赐紫金袍的感人故事。

作为从广西恭城走出的瑶族官员，周渭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一介书生。据史书记载，他因上书朝廷陈述时务，被宋太宗重视，被诏应试，赐同进士出身，授白马主簿，历任右赞大夫、永清知县、直隶州知府、广南诸转运副使等职，官至监察侍御史。因为他一生廉洁奉公，颇有政绩，死后被朝廷敕封为“忠祜惠烈王”。周渭执法如山、公正严明的作风、精神及其政绩连包拯也非常推崇并引为楷模。

该剧并没有把周渭一生的诸多光辉事迹进行堆砌和拼接，而是选取其刚入仕途，担任地方父母官的时间节点，以史书记载的关键事件和其性格脉络为依据，展开了营救民女、严惩牙将、探访魏府、乔装救灾、开仓放粮、身陷囹圄、红颜相救、御赐金袍等八场精彩戏份。

周渭初到永济县就碰到魏王爪牙刘思遇当街强抢民女的不法事件，如果当初的仗义营救可以视作新官上任的一腔激情的话，那随后拒绝卸任的县令袁达观的好言相劝，秉公执法严惩刘思遇，只身登门拜访魏王不被其威逼利诱所动，再到后来为救百姓开仓放粮触犯刑律仍一口回绝魏王包庇的好意，其执法严明、刚直不阿、不与权贵同流合污的高大形象已经巍然矗立。该剧歌颂的正是周渭“读书本意为社稷，无意强把富贵求”的为官之道。故事虽然发生在1000多年前，但历史照进现实，对于为官者仍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二、鲜活的人物，丰满的形象

一部成功的文艺作品，不仅要能讲述一个好故事，更要能塑造若干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对于舞台艺术作品而言，就是要在一度创作和二度创作上有层层递进的成功开掘。

彩调剧《紫金袍》里的人物有权臣官吏，也有黎民百姓，有小姐丫鬟，也有随从杂役，他们有善有恶，有爱有恨，既映衬了主人公，又有独立的生命，构成了该剧鲜活立体的人物图谱。剧作者摒弃了非善即恶、非黑即白的固有观念，从故事背景和性格发展的角度出发，给每个人物以灵魂和生命，特别是7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塑造得相当成功。

周渭作为一名走出瑶族大山、蒙受皇恩、意欲在官场大展拳脚的有为青年，爱民如子，急灾民之所急，为救老百姓不惜开仓放粮以身试法，即使身陷囹圄仍祈求“但愿天下苍生皆饱暖”。他执法严明、不畏权贵，面对魏王的好言相劝和拉拢包庇不为所动，即使被削去官职、判刑受审也在所不惜。但他又是一个有情有义、真诚朴实的热血儿郎，当符琼女扮男装慷慨解囊救助灾民时，他亲手打制油茶以示谢意；当符琼为了救他被误伤身亡时，他的肝肠寸断、情真意切，让人为之动容。符琼作为魏王的千金，机智多谋、爱憎分明、明辨是非，从赏识周渭的才华胆略，到女扮男装捐银票、送御扇，再到与刘思遇智斗周旋，再到最后为救周渭被刘思遇误杀，其中不单单是她对周渭的爱慕，更多的是对一个清官好官的钦佩和支持。剧作者对她父女的感情也处理得较为精准。虽然父女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她仍利用父亲对她的宠爱竭力帮助周渭渡过难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但表达了对父亲“不能尽孝在膝前”的遗憾和愧疚，还祈求他能“放过周渭，也放过自己”，希望自己的死能让自己最爱的两个人不再仇恨、各得其所。

从严格的意义来讲，魏王不是一个真正的反派，作为权倾朝野、手握兵权的三朝元老，他虽然身居豪门、爪牙众多，但他仍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也忧虑朝廷对他的猜忌。虽然他对周渭惩罚刘思遇十分不满，但他并没有对周渭采取报复行为，相反，当他发现周渭的才华和胆识后，主动放低姿态表示要将他收入门下。直到周渭开仓放粮被他提审时，仍愿在皇帝面前为他说请开恩，随着二人“十字歌”后的决裂，他才最终放弃对周渭的拉拢，其惜才之心、用才之意甚为坚决。

此外，为非作歹、狐假虎威的刘思遇，见风使舵、圆滑世故、信奉“难得糊涂是福分”的袁达观，憨厚善良、富有正义感、忠心耿耿的周文，知恩图报的彩霞等，他们个性鲜明，有血有肉，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在人物的分量和深度塑造上，该剧仍有一定的提升空间。如符琼作为二号人物，也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戏份相对较多；她在救助周渭的过程中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虽然增加了戏剧性，但也反衬托了周渭的少谋和被动。符琼被刘思遇误杀、为周渭而死成为戏剧的高潮，皇帝御赐紫金袍、周渭被免罪释放则成为没有太多悬念的完美结局，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周渭的主人公分量。再者，魏王作为一个驰骋官场多年的朝廷重臣，在剧中其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被其女儿所左右，被符琼牵着鼻子走，与其身份不太吻合，符琼死前让他放过周渭时，他竟然也就轻易答应，最后还向皇帝告知周渭为救灾民开仓放粮的真相，其丧女之痛、仕途之恨没有淋漓尽致地得以展示和安排，失去了一定的合理性。

三、壮乡的韵味，本土的气息

彩调剧是广西的三大地方戏曲剧种之一。由于深深扎根于乡村民众之间，又和当地民间俚曲小调紧密结合，彩调形成了内容谐趣、形式活泼的表演风格，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被誉为“充满泥土芬芳的快乐剧种”，已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彩调剧目多以劳动、爱情、家庭生活等为主题，有大量的口传和手抄本在民间流传。从形式上看有独角戏、对子调、大调戏、三小戏、出头戏、对台戏等。在彩调剧的发展过程中，独角戏、对子调、三小戏等小戏由于其诙谐幽默、轻松活泼、短小精湛的特点，深受老百姓的喜爱，也是目前彩调剧演出中的主要形式。大调戏积累的剧目并不多，人们所熟知的剧目有享誉海内外的《刘三姐》以及艺人们根据小说和民间故事编演的《二女争夫》《一抓抓磨豆腐》《打烂瓢》《恶媳变牛》等。

国有文艺院团改制后，广西国有的戏曲团体数量大幅减少，目前仅有广西戏剧院、桂林市戏剧创作研究院、柳州市艺术剧院等专业团体能创作排演彩调剧目。近年来，全区创作的大型彩调剧目主要有广西戏剧院彩调剧团的《哎呀，我的小冤家》《山歌牵出月亮来》，柳州市艺术剧院的《红瑶梦》《空村》，桂林市戏剧创作研究院的《一品油茶七品官》，来宾市群众艺术馆的《蔗乡女》，桂林市永福县文体局的《凤山竹》等，与传统剧目相比，这些作品更多地关注社会现实和时代发展，聚焦底层人物和普通百姓，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和格调。

同样是讲述历史名人周渭的彩调剧作品，《一品油茶七品官》中周渭的诙谐幽默、精灵圆滑，是一个活脱脱的“人丑心不丑”的丑角形象，具有较强的传奇色彩和童话成分。而《紫金袍》则收起了彩调剧的喜剧外衣，用严谨的历史态度、完整的故事结构、写实的人物手法、交织的人物关系来塑造周渭的形象，充实了彩调剧数量不多的正剧作品库，是彩调剧开掘历史名人题材的一次有益探索。

除了人物原型是广西名人，艺术门类是广西地方戏曲外，该剧也恰到好处地展示了本土文化元素，充盈着浓郁的广西味和八桂风。周渭时刻不忘的“瑶家汉”身份和严明执法、不信邪的“乡巴佬”的倔脾气，身为县令仍亲手缝制“百家衣”的勤劳质朴性格，为了感谢符琼亲手熬制家乡油茶等，无不闪耀着八桂儿女的人性光辉和独特的地域魅力。

“天地之间民为本，树高千尺莫忘根。百代相传周御史，千秋青史留后人。”周渭的故事虽然已经远去，但广西戏剧院创作演出的《紫金袍》却让我们看到了他永恒的人格魅力，也让我们欣赏到了彩调剧的独特韵味。

梁继超，广西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