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久辉

郑州市在进行新型城镇化规划中，决定将中心城区的177个批发市场分批迁出四环以外，疏解城区交通拥堵， 重塑商贸物流业新格局。图为2015年5月2日，拥堵不堪的郑州二七商圈

临近春节，位于郑州西四环的元通纺织城内，客流如织，生意繁忙。“虽然搬迁要付出一些成本，但是非常值得。”从郑州老城区的“纺织大世界”搬来的江苏商户刘红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刘红军已在郑州“纺织大世界”做面料批发经营十多年了。他告诉本刊记者，吸引他进驻新市场的原因，不仅是新市场时尚优美的环境和便利的交通，还有市场周边多个服装产业园潜在的大客户。

“在新市场会失去原来的大部分零售业务，但长远看，新市场带来的机会是显而易见的，市场管理中心还帮我探索电商模式，我们正在建立新的更大的客户群。”刘红军说。

177个批发市场外迁

20多年前，郑州曾以“商战”领跑全国商业改革。眼下，作为国家级首批国内贸易流通体制改革综合试点城市，郑州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市场外迁行动。本刊记者获悉，郑州中心城区有177个批发市场外迁。

拥有交通枢纽优势的郑州一直是中国中部重要的物流集散中心，其中农产品及农资、服装及纺织品、汽车及配件、建材、钢材等批发市场规模及交易量排在全国前列。

截至2011年底，郑州拥有各类专业市场和农贸市场270多家，年交易额超过2000亿元。全国三大服装集散地之一的郑州火车站商圈，每天天不亮，来自全国各地商户就潮水般聚拢到此采购、提货，成为郑州壮观的一景。

然而，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郑州城区逐渐扩大，城市的边界慢慢扩展，过去位于城市边缘、交通便利的那些批发市场，已被新建的居民区包围。

与此同时，货车进出城区受限，人流、物流相互交织，加剧了批发市场所在区域的交通拥堵，居民不满，商户也不满。

曾在火车站商圈经营服装的一位商户对本刊记者说，每次进货车辆进市区后要走4个小时，物流成本大大增加。而一些特色不突出、大排档式的老旧市场在时间的推移中，也面临淘汰。

新市场力争“凤凰涅槃”

2012年，郑州市在进行新型城镇化规划中，对商业布局作出重大调整，决定将中心城区的177个批发市场分批迁出四环以外，重塑商贸物流业新格局。

3年后，截至2015年底，已有160多家批发市场迁出郑州中心城区，进驻四环外的12个新型市场。据本刊记者了解，2016年，剩下的十余家市场也将全部完成外迁。

外迁是城市空间的重新分配，但对于城市整体发展而言，更希望通过调整，就此引发新资本、新模式、新业态重新组合的商业变革。

换言之，市场外迁的核心问题是：这177家批发市场，如何在阵痛中脱胎换骨。

落户城市周边的新市场，是郑州首先呈现的一桌精品大餐，在布局和结构上给商都郑州镶上了一条全新的商贸物流“金腰带”。

比如，东南部有投资600亿元、建筑面积达1200万平方米、堪称商界“巨无霸”的华南城，承接食品、服装、建材等生活消费品和工业生产资料等市场;南四环有中西部地区最大小商品集散地的CSD国际时尚商贸中心;西四环有金马凯旋家居CBD和中部地区最大的纺织品集散中心元通纺织城;北四环有生鲜及食品集散地中部两岸海鲜果蔬物流港。

这一轮新市场建设吸引了近2000亿元资本注入郑州。然而，在电商时代，这些有形的市场如何能吸引商户和客户，提升交易量，扩大辐射力，是检验市场外迁这一重大决策成败的关键。

“家具属高价值的耐用消费品，实体店、体验式消费仍是未来市场形态的主流。”金马凯旋家居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肖凯旋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肖凯旋投资了280亿元人民币建设了金马凯旋家居。在他看来，与郑州市区里面原来的十几个家居、建材批发兼零售市场的经营模式不同，金马凯旋家居CBD呈现的新业态关键在于融合多种资源，提供最佳的消费体验。

首先是集聚了境内外及全国各地数千家家居生产厂家直销，而不是出租场地给家居经销商，因此价格上更有优势，能吸引来消费者;其次按照家居业物流成本最合理辐射半径500公里，为异地来市场体验购买家居的消费者客户提供成套家居设计、定制、组合配套等系列延伸服务。这里不仅有各个品牌的家居体验店，还有不同层次的宾馆、各种风味的饭店、茶馆、咖啡厅及影院等休闲旅游设施。

“这就是我们家居市场的供给侧改革。”肖凯旋说，郑州是其公司全国布局的第三站。

更新业态，创新经营模式是各个新市场不约而同的选择。华南城、百荣世贸、金马凯旋家居等市场，纷纷向复合型业态转型，融商品展示、物流分拨、餐饮、娱乐、住宿等为一体，而且无一例外，几乎都是融合线上、线下营销。

华南城还别出心裁，开发了商业特色休闲旅游项目。

同时，为促进批发市场转型升级，2014年底，郑州市政府与中国电信合作开发“智慧市场”，各个市场将逐步实现手机移动终端在线支付、在线交易、数据中心等功能。

郑州东南部有外迁后的华南城，承接食品、服装、建材等生活消费品和工业生产资料等市场。图为华南城5号交易广场已经开始营业

本刊记者获悉，郑州将建立郑州市场发展大数据库。目前，百荣国际鞋城“智慧市场”已面市;元通纺织城建起了网上商城;华南城的“实体+网络+物流”新型商贸生态圈已初步构建。

搬和不搬的心理较量

“大规模市场外迁是一次重大的资源重组和商业秩序再造，其难度如同壮士断腕。”郑州市市场发展局局长田跃平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市场外迁的过程是艰难而曲折的。距河南省委几百米远的纬三路水产市场因气味腥臭和交通拥堵，频遭周边市民投诉。列入外迁名单后，却受到商户抵制，直到2015年12月底，经济补偿加断水断电的强力措施后，最后一批商户才彻底搬迁。

在此期间，也有部分商户改行，一位赵姓商户告诉本刊记者，一旦离开老市场，可能会失去大批酒店、饭店客户。因为，“原先这些客户是顾客点了海鲜，发信息给我，我马上安排人送货上门。现在搬到北四环去了，做不到半小时内送货上门，就没生意了。”

赵先生说，他打算改行，与朋友合伙去农村包地种蔬菜。

投资近300亿元、占地近3000亩的金源百荣商贸中心，是按照15万人的商业社区进行规划建设的。金源百荣商贸中心总裁徐克珠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每个新商圈的形成都需要一个培育过程。

在他看来，很多老城区老市场的商户不愿搬，因为习惯于原有的销售模式，怕丢掉客户，而对新市场，大家都不想参与培育，只想等人气旺了来分享。

徐克珠向本刊记者介绍，结合商户的这种心理，他们给商家让利，并提供“智慧市场”等各种增值服务、减免租金等方式，很快就吸引了8000多家商户入驻。

徐克珠认为，郑州此轮市场外迁，软硬件普遍提升，理念更新，有利于提升郑州作为国家中部商贸物流中心的辐射力，客户的总体反映良好。

能否让郑州商业“破茧化蝶”

外迁意味着利益再分配，补偿机制不可缺。在这个方面，郑州探索实行财税扶持政策，具体做法是：拿出老旧市场外迁后土地开发收益的40%，投入新市场基础设施建设，财政每年列支1亿元外迁引导资金，对市场开发企业和商户进行补偿。

从纬三路水产市场迁出的商户中，有数百家进住了位于北四环、占地182亩的中部两岸海鲜果蔬物流港。

作为国际海鲜综合批发基地，该物流港借助郑州“航空、铁路、公路”多式联运交通优势，建立大型配送基地，市场辐射达西部和北部十多个省市区。可使澳洲、欧洲水产品、南美洲、台湾水果快速摆上百姓餐桌。

从纬三路迁来的商户李先生对本刊记者说，新市场不仅环境、设施比纬三路市场大为改善，而且能提供更广阔的经营平台和更优的国际物流渠道，同时，“也逼着你学习新的经营方式，去探索新的经营领域。”

就一定程度而言，郑州批发市场外迁，推动了老市场尝试“功能+模式”双转型。以沧桑巨变的郑州火车站商圈为例，该商圈位列全国三大服装集散地，在剥离了批发、物流仓储等业态后，这些老市场明显出现“松绑转型”。这里的新业态突出了服装展示、电子商务等新功能，也使得昔日拥堵不堪的火车站地区交通压力明显缓解。

而市场外迁后的城市中心，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最为显著的结果是，腾出了郑州主城区1.2万多亩土地上，重新规划建设了道路、公交车场站、公园绿地、零售商业、休闲娱乐综合体等公共服务设施。

城市功能相应得到较大改善。比如，原来的摩托车配件市场变身为公交车场站;而在东三街的调味品批发市场的旧址上，一座青少年公园正在建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