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滢

因奥运而闻名的

“北京特产”

槭叶铁线莲，学名为Clematis acerifolia，在分类学上，与我们熟悉的牡丹、芍药同属于毛茛科。中国关于铁线莲最早的详尽记载，可以追溯到距今400多年的明朝天启年间，王象晋在其所著的《二如亭群芳谱》中曾记载：铁线莲与西番莲的花和叶十分相似，但“花心黑如铁线”，由此得名。此后，清代的《花镜》《植物名实图考》以及《广群芳谱》中也有相关的记载。如今，仍有说法认为铁线莲“茎棕红色似铁丝，花开如莲，故此得名”。然而，这些说法究竟对不对呢？

槭叶铁线莲的名称得来，实际是由于叶子与槭树相似，事实上，它的种加词acerifolia本身就是槭树叶子的意思，这是目前最明确的证据。这一物种的模式标本早在1879年就由俄国从事药学研究的医生布莱茨克尼德（E·Bretschneider）博士在北京郊区的百花山附近采集到，在1897年，又由俄国植物分类学家马克西莫维奇正式发表。

但百余年来，它一直籍籍无名，直到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契机：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有人提议，奥运颁奖花卉应该选用北京特有的植物，而北京虽然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但在生态上地位并不独特：在北京仅有的三种特产植物中，“北京水毛茛”是水生植物，难以应用;“百花山葡萄”的花又并不显著;最终，美丽雅致的槭叶铁线莲成为焦点。

 多年生沉水植物北京水毛茛

虽然由于引种栽培困难等原因，槭叶铁线莲最后并未在奥运赛场上崭露头角，但却成功地让公众了解到：北京还有这样一种独特而美丽的植物。

很长时间以来，槭叶铁线莲都被认为是北京的特有植物。甚至在1984年出版的《北京植物志》中，还将它表述为“特产于北京”。此后，人们在河北省的太行山区以及河南省的部分地区也陆续发现了它的踪迹，槭叶铁线莲褪去了“北京独有”的光环，但这仍然无损于它的魅力。

看，峭壁上的精灵！

大概在十年前，我在翻阅植物志的时候偶然了解到槭叶铁线莲的存在，但因为图稿和印刷的限制，并未特别留意。直到槭叶铁线莲因奥运而名声大噪，有媒体朋友找我索取图片时，才动了拍摄的念头。

最初，我曾和朋友结伴到房山寻访，翻山越岭后仍无所获，只好失望而归。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花期把握不准，才与之错过。幸而，有朋友给我指点了可能是北京唯一一处交通便利的观察点，就在某国道附近。当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槭叶铁线莲时，那粗糙厚重的岩壁与娇美花朵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禁不住感叹，也许正是在岩缝中深深扎根的坚韧，才成就了它超凡脱俗的美丽。

此后，每年的花期，我都会去探访这些峭壁上的精灵，从不同的角度去观赏和拍摄它们，看着熟悉的位置上重又绽放出新的花朵，仿佛老友重逢，格外温馨。

不同于大部分铁线莲攀爬的藤，槭叶铁线莲这种小灌木喜欢在岩石缝隙中低调地生长着，多年的成果也就是矮小的一桩。可只要春天的气息稍稍渗入了石缝，它便开出一片闪亮。当它们盛开时，整面崖壁都会被装点得生机勃勃，是早春难得的胜景。

槭叶铁线莲是直立小灌木，一般高30～60厘米，它的生存环境非常独特，大多生长在北京房山、门头沟等石灰岩山地的悬崖峭壁上，因此，被当地人称为“崖花”。由于槭叶铁线莲分布区域极其狭小，种群数量稀少，并且具有独特的生长特性和生境，在北京的野生植物中非常特别，具有很高的观赏和科研价值，因此被收录到《北京市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一级）》中。

在京郊的山谷中，槭叶铁线莲在岩石的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点点风化或堆积的土壤，就足够让它将根紧紧扎下。在平日里，它隐藏在苍郁的树木野草之后，低调地掩蔽着自己的身形;而当冰雪初融、万物萧条的早春到来，山间还是一片灰黄色调之时，它们就已经顶着料峭的春寒，在岩壁上展叶开花，成为京郊初春开放的野花之一。人们在欣赏它的美丽的同时，也不禁赞叹它的风骨。

槭叶铁线莲的花美丽优雅，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花其实不是由花瓣组成，而是由花的萼瓣组成，一般为5～8片，以白色为主，有时带有粉红色或绿色，在花的成长过程中，会变幻出丰富迷人的花色和形态。

 岩缝中生长的槭叶铁线莲         

  花儿星星点点地盛开，是孤寂的绝壁上一抹难得的亮色

由于生长环境的特殊性，欣赏槭叶铁线莲的风姿往往要到人迹罕至之处，经过翻山越岭甚至是攀登绝壁后，才能一睹它们的芳容，令很多人望洋而兴叹，而偶有生长在道路附近的槭叶铁线莲，得以让人们能在近处观赏到，便被花友们视若珍宝。

槭叶铁线莲的“邻居”也非常独特，它经常与虎耳草科独根草属的独根草（Oresitrophe rupifraga）相伴而生。独根草也是中国北方特有的物种，在本属里就只有它这一个物种。由于它的茎呈根状，又长得十分粗大，故此得名。

槭叶铁线莲的花和叶簇生，根据这一性状，它在传统上被认为与绣球藤的亲缘关系较近。不过，事实并非如此。首先，槭叶铁线莲的其他性状——灌木矮小、单叶呈掌状分裂、萼片常多于4片等——不仅与绣球藤组的植物非常不同，即使在整个铁线莲属中，都是非常特殊的，其生长环境在属中更是独一无二。其次，从地理分布区上看，槭叶铁线莲的分布区位于华北，而绣球藤组的其他种类则位于我国西南到中西部地区，差距也比较大。此外，根据最新的基于分子生物学的研究结果，科研人员也倾向于认为，槭叶铁线莲从DNA序列上来看比较独特而孤立。结合它的形态特征、适生环境和地理分布等因素综合来看，槭叶铁线莲有可能是铁线莲属中分布于北温带的古老类群的孑遗种，这样看来，槭叶铁线莲不仅有欣赏价值，更具有相当重要的生物学意义和历史价值。

由于槭叶铁线莲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严格，它只生长于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上，如果有人想一睹它的风采，则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与坚韧的毅力去翻山越岭，攀登绝壁。正是这样的挑战，才为这种绝壁之葩增添了更为神秘绚丽的色彩，也吸引着更多花友心向往之。

 铁线莲下展示着动植物的生存游戏         

庞大的铁线莲家族

铁线莲类植物在毛茛科下自成一属，包含大约300个物种，形态十分多样，它们有的属于草本、草质藤本，也有的属于多年生木质物种或者直立的灌木，类型极为丰富。线莲的属名Clematis源于古希腊语，意为“藤蔓状”，可见很多野生铁线莲和园艺种类都可以作为绿篱上的攀援花卉。因而，它们也被誉为“藤本皇后”，受到全世界爱花人的关注和推崇。

目前，铁线莲园艺品种已经超过3000 种，虽然多数育种工作在欧美、日本和澳大利亚等地进行，但铁线莲园艺变种的主要亲本大多出自中国。据日本古籍《花坛纲目》《花坛地锦抄》和《草木弄葩林》等书记载，日本的许多铁线莲属植物是由中国传入的。1776年，铁线莲经日本传入英国。19世纪，英国从世界各地相继引种了很多种铁线莲，包括中国的转子莲、毛叶铁线莲等，为铁线莲的遗传育种提供了优质的种质资源。

铁线莲的野生种是其种质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进行持续研究和开发的基础。铁线莲属约300个物种中，有147种在中国有分布，更有93种为中国所特有。在中国北方地区的野外，我们能经常见到棉团铁线莲、大花铁线莲、芹叶铁线莲、短尾铁线莲等多个物种。每年自早春至深秋，色彩不同、姿态各异的铁线莲们，在神州大地的山谷和原野次第绽开。

北京地区自然分布的铁线莲属植物有十种左右，但分布仅局限于山坡、林缘等地，几乎没有人工种植，应用形式较少。槭叶铁线莲可称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能够成功将其引种驯化，实现人工栽培繁育，将可作为一种独特美丽的观赏花卉供园林使用，这对于我们进行垂直绿化以及改善园林立体空间，将十分有价值。

峭壁上的一级保护植物

槭叶铁线莲花期是4月，果期是5月至6月。它的花朵大而美丽，且分布地点独特，主要呈零星状分布于海拔300米左右低山陡壁和山坡上，因此具有很高的观赏和科研价值，被列入北京市一级保护植物名单，同时它特有的生活习性——只生长在是石灰岩的山地，而且一定是悬崖峭壁，让它更为奇特。

槭叶铁线莲的独特和罕见，让人们对它非常珍视。遗憾的是，随着名声日盛，近年已经出现了盗采槭叶铁线莲的情况，这对它本不算繁茂的种群构成了严重威胁，希望大家能对槭叶铁线莲和它脆弱的生长环境给以呵护，让人们能长久地在山岩峭壁间，欣赏到这种精灵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