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阗

我是一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每天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以及钢铁架起来的“灰色森林”，会让我不断寻找城市里那些仅存的自然元素。也许是一条清澈的小河，也许是庭院内一片不大的杂草地，也许是夏日里那围着花朵飞舞的各类昆虫……但是，到了冬天，尤其是北方的冬天，昆虫们都隐藏起来开始越冬，野花早已凋谢，河流则冰冻三尺……我坚持寻找可以让我一年四季都能接触的自然元素，直到看到了在城市上空自由翱翔的野鸟……

年复一年，四季变迁，北京似乎仍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而我在不知不觉间，守望这些飞羽精灵已近6个春秋。

春天，燕子衔来春信息

北京的春来得比较晚，别说是立春了，即便是惊蛰期间也很难找到春的气息。一般来说，要等到4月，地上才会有蚂蚁爬动，各种堇菜犹如紫色的精灵一般竞相开放。而这时，许多曾在冬日中飞走的鸟儿们也重新回到了人们身边。比如大家都熟悉的燕子。

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的确，在北京，最为常见的家燕，也就是歌词中的“小燕子”。大部分燕科的鸟类，都会在这个时候遇见。

每年自4月开始，家燕们便会忙着做窝。以前，北京的四合院众多，屋檐下便是燕子们营巢的最佳场地。而今高楼林立，很多家燕便选择在房舍的外墙壁上、保温层中甚至在电线杆上筑巢。家燕从各种地方衔取泥土，再配上枯枝草秆，配上自己的唾液，做成一个个小泥球，来充当自己巢穴的建材。

在北京，家燕有两个亚种。如果想分辨，只需看看它们的“肚皮”即可。大部分的家燕都是白色的肚皮，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普通亚种。倘若你看到了一个橙黄色肚皮的家燕，那可是十分幸运的，因为这是数量较为稀少的北方亚种。

初春时节，除了家燕外，还可以看到其他的燕类。此时的山区，溪流刚刚解冻，常常会有大群平时难得一见的岩燕在水面上低飞觅食，场面极为壮观。与一般燕子不同，岩燕没有剪刀形的尾巴。是的，并不是所有的燕科鸟类尾羽都是深叉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剪刀形。岩燕十分喜欢栖息在岩壁上，也正因这个习性，它们被冠以岩燕或“石燕儿”的名称。

仲夏：最是食虫鸟儿忙

仲夏，随着气温的升高，食物变得丰富，鸟也多了起来。有飞来北京繁衍后代的夏候鸟，也有平时不太露面的本地留鸟。

栖息于北京的优美大中型涉禽——鹭类，有苍鹭、夜鹭、池鹭、草鹭、白鹭、中白鹭、大白鹭等，常会出现在各种池塘、湖泊以及各种水面很大的公园静水水域中。每年夏季，我都会抽出几个白天，专门去观赏、拍摄它们。

我们都知道，夏天是一年四季昆虫最多的季节。因而在此时，许多以昆虫为食的鸟类便异常活跃。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啄木鸟了。在北京，常见的啄木鸟有两种：大斑啄木鸟和灰头绿啄木鸟。它们在树上东啄啄、西啄啄，并在树上来回移动，其神态真像一位医生在给病人做全面检查。

今年，我院子中的一棵柳树上意外地出现了一个大斑啄木鸟的巢。每次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向上望一眼。有时可以看到雌鸟从巢中飞进飞出，有时却毫无动静，一片寂静。我很想驻足好好地观看它们一番，并用相机记录下很多难以见到的瞬间。但是，我却不敢这么做。院中人来人往，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看到一个手持长焦的人一直盯住一个鸟巢一上午后，会冒出什么念头，采取什么行动。因而，我无数次地克制力自己拍摄它们的冲动。毕竟，拍摄对象的安全远比得到一张照片更重要。

金秋，柿子树上好看鸟

秋，伴着被风刮散的落叶，天气开始渐渐转凉……大部分植物结出了硕大的果实，农作物也到了丰收的日子。而这时的鸟儿们，也借着硕果累累的时光，开始大快朵颐。

在城市公园里，尤其是有柿子树的地方，可以看到好几种鸟类不停地品尝着那黄澄澄的果实。喜鹊、乌鸦、树麻雀和八哥是最频繁出现的常客。它们在枝头上不停地啄食着美餐，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因食物不够瓜分而大打出手。

再看湿地的周围，水面已经不像夏日那样广阔，渐渐地向着中心褪去。许多原来在水中的挺水植物群，或是芦苇荡，也变成了一片小小的“树林”。这时，在苇子丛中，有几只普通秧鸡正谨慎地穿梭其中。它们不时地低下头，用那长长的喙在泥土地上寻找着可以补充体力的食物。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家伙即使现身，也不会离保护它们的植物“屏障”太远。一旦有猛禽飞过，或是有异常的声音，这些胆小的家伙便迅速向着深处钻去了……

秋季，鸟儿们有的振翅南飞，有的尽可能让自己填饱肚子。因为即将到来的，便是长达几个月的凛冽寒冬。

寒冬：期待一只长耳鸮

北京的冬天应该算是四季中最长的了。在这几个月里，昆虫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隐藏”起来进行越冬，野花、野草也都枯黄殆尽，只剩下松柏依然青葱。而河水则万里冰封，鱼儿也都向着中心游去……

就是这样的季节，却成为观鸟者、拍鸟者最喜爱的时光。在春、夏、秋季，不知有多少次一个美好的瞬间却被叶子挡住，似乎想要观赏鸟类总是不那样尽兴。而冬天，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这时再举起望远镜、端起相机，视线里的鸟儿们一览无遗。加上每年到了冬日，很多平时见不到的冬候鸟就会像约好了一般准时抵达。

在众多的冬日鸟类中，最具盛名的便要数长耳鸮了。在天坛、孔庙、南海子等地的古柏上，细细留心，便有可能与长耳鸮邂逅。

当然，要想寻找长耳鸮也不算是容易的事情。如果你认为只要一棵一棵地搜索便会大功告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首先，长耳鸮的个头并不算大，再加上那一身与古柏色调极为相似的羽毛，以及白天一动不动睡大觉的习性，相信就算它站在你面前的柏树上，也不一定可以清晰地发现它们。然而也不必灰心，一般来说，长耳鸮一旦选定一棵树当做栖息的场所，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它们夜晚捕食，经过消化后，会把消化不了的食物残渣吐出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食丸”。因此只要在一棵古柏树下发现大量的食丸，加上稀疏的鸟粪，那么细细将其搜索一遍，十有八九会成功。

今年冬天，我又再一次地前往天坛，前往那棵每年邂逅长耳鸮的老柏树下，令我震惊的是，长耳鸮不见了，食丸也没有了……其实这也不算出乎我的意料，在这棵柏树的旁边不远处，每天都会聚集很多唱歌、跳舞甚至拉秧歌的人们，音响声巨大。要知道，猫头鹰之所以叫“夜猫子”，是因为它们夜晚捕食，而白天都在睡觉。这些噪音无疑不断干扰着它们，让它们不得不飞往别处。只是，我很想知道，这些年年都会见面的长耳鸮，你们在哪里？可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