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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在昨日的世界

2016-03-02黄夏

新民周刊 2016年8期
关键词:康拉德纳博科季羡林

黄夏

1948年,马洛伊离开早已物是人非的祖国,流亡海外,就像《烛烬》中的两位主人公那样,流亡于昨日的世界。

尽管活到20世纪80年代,马洛伊·山多尔骨子里却是一个19世纪欧洲知识分子。二战爆发不久,他就写下“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光就要熄灭”。稍迟,与他一道浸淫欧洲精神传统的本雅明和茨威格先后自杀。马洛伊没有选择自杀,而是开始写作小说《烛烬》,将他多年身经目击的那个欧洲的分崩离析,尽数囊括于这部作品中。或许,这本书也是他的告别宣言。1948年,马洛伊离开早已物是人非的祖国,流亡海外,就像《烛烬》中的两位主人公那样,流亡于昨日的世界。

《烛烬》[ 匈牙利] 马洛伊·山多尔著译林出版社2015 年10 月

流亡,既有身体意义上的流亡,也有精神层面上的流亡,说来简单,其实也复杂。《烛烬》中两位老友暌违41年后聚首,于夏夜烛光的微暗之火下诉说各自的经历。本来么,好友重逢,总要热情备至、无话不谈吧?但分明,又有各种机心、策略和刀光剑影,在暗暗蠢动。

我们且看主人亨利克将军的经历吧。他是奥匈帝国军人,帝国在一战战败解体后,他仍将贵族的秩序、荣誉与尊严,视为自己生活的核心:“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依旧还在,即使在现实中已经消亡。它还在,因为我向它许下过誓言。”客人康拉德则不以为然:“我的家园是加利西亚和肖邦。它们中哪个现在还存在?把我跟它们联系到一起的那条秘密纽带已经不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变成碎片。”康拉德是平民,热爱艺术和自由,所谓贵族的纪律和尊严于他并无多少意义。

反讽的是,康拉德的自由主义激情与亨利克的母亲和妻子遥相呼应,尤其是与后者的暗通款曲更是毁灭了亨利克的世界;更反讽的是,这两个明争暗斗的世界——贵族的秩序与平民的自由——在一战后灰飞烟灭,到二战则其残留的那点影子都荡然无存了。

这就是所有流亡者共通的命运:他们都丧失了家园,但其各自的家园并不彼此共通,没有一条神秘的小径可以在两者之间相联,倒有很多额外的因素从中作梗:文明、阶级、财富、性别……这些冲突成为马洛伊大多数小说的主题,也使其文字别具一种独白式的挽歌气质。其独白让人们那交织了爱情、友谊、背叛和阴谋的内心,反射一种莎士比亚悲剧的奇特光谱。他们复杂的灵魂,在马洛伊手术刀一样的笔尖下,如剥洋葱那样一瓣一瓣展现出异常丰富的质地。

而其挽歌的气质,也使作品在横跨时空的背景下与另一个世界联系起来,宕开和扩大了小说原本的物理界限。《烛烬》中那墙上常年蒙尘为待客而擦拭一新的肖像画,那重新摆放用以还原帝国时代氛围的陈设,那在冰凉的门把手上透出幽幽情丝的诡异低语……马洛伊以哥特手法呈现的,恰恰是一幕20世纪下半叶绽放的魔幻现实主义画卷。就如加西亚·马尔克斯日后用以堆砌《百年孤独》的盛大废墟,马洛伊也建造了一座贮藏19世纪传统精神的伊甸园。或者我们不妨说得更精确一些——一座壮美的坟茔。

某种意义上,有流亡背景的作家,存在这样的两极。其代表人物,一极是纳博科夫,另一级是马洛伊。纳博科夫代表的那类作家,视流亡为创作陷阱。纳博科夫们所做的,是避开流亡,做更有意义的工作,或革新小说创作,或颠覆“刻奇”式的思维方法,等等。

而马洛伊所代表的那类作家,则以流亡为其写作灵魂,但他们同样反对廉价的“刻奇”,而汲汲于从如烟往事中挖掘种种冲突与暧昧,驱散敷衍其上的粉色魅惑,重建湮没于战争和时代涤荡中的那个世界。是的,马洛伊内心怀揣的那个世界不止容纳所有“小我”的奔突竞逐,还有高屋建瓴的宏阔视角和深入肺腑的内心观照。读他的小说,不仅能读到时代,更能读到精神。

书讯

季羡林博大精深的人文学养,质朴高华的诗人心性,将稍纵即逝的四时辰光,幻化成瑰丽万方的奇异世界,令平凡不过的花草树木,焕发出震撼人心的光彩灵性,把司空见惯的名胜古迹,再造出兴会淋漓的美之极致。瞻望国宝级大师季羡林的审美高度,体味“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人生境界。

本书作为季羡林散文精选书系中的第一辑,精选了季先生写景状物的抒情散文60余篇,这些作品均为脍炙人口的名篇名作,多篇被选编入中小学语文教材。季先生艺术人格的巨大能量,在这些作品中体现得再充分不过,每字每句都透露着一颗敏感细腻、赤诚火热、而又晶莹剔透的诗心。大师作品中朴质而高华的人生境界将会滋养和引领世世代代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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