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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有座逸夫楼(外二篇)

2016-02-29钱二小楼

海燕 2016年1期
关键词:大阪作家文学

钱二小楼

上个世纪1990年代,复旦有句顺口溜“南区的粥,校本部有座逸夫楼”。说的是当时学生食堂的菜太难吃,但,复旦南区饭堂的粥却是一流的。大锅粥总比小锅熬的粥滋润有味道。当时复旦作家班同学经常到校外小铺,去排队吃大排面。五块钱一碗面,面上放置一大块色味俱佳的猪排,够排除你一整天的无聊和寂寞。而当时校本部最漂亮的建筑最好的风景要数逸夫楼。春秋季逸夫楼前大片的草坪,让人着迷。坐在草坪上向远处眺望,建筑高低错落之间站着一棵高大枫杨树,她在有意无意之间(特别是树上结满麻花辫样的果实)向你探头招手。逢周六和周日,我和几个同学得空便在其上日光浴一天,看书写作,让时间慢下来。那时候还没兴电脑,或者说没那么普及,我们全凭一支笔闯天下。

那时候只知邵逸夫先生是个慈善家,其它不甚了解。虽然《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等电视剧都看过。当时作家班同学情迷先锋派,追求形式大于内容,与盘旋着传统文化耳熟能详的民间爱情故事势不两立,喜欢“摇滚文学”,专与旧的东西对着干。虽然余华和格非们已经退守,开始讲完整的故事。现在想来当年我们有多幼稚,可我们不后悔。情感的表达,思想的高度,没有技术支撑同样也是苍白的。有一次,a兄坐在草坪上问我你的文学偶像是谁,我回答“日本的川端康成中国的贾平凹”。他说为什么?我说我心目中的文学是耐嚼,百嚼而常新。不是解渴的白开水,而是功夫茶。川端康成小说的人物形象和语言的质慼,都是一级棒,他是日本新感觉派代表作家。而贾平凹是中国学西方先锋派消化最好的作家。不着痕迹,不是吃薯条拉薯条吃冰激凌拉冰激凌的主。他还把中国文学传统继承了下来,酿成蜂蜜,化解西方各路先锋派硬死头疙瘩……a兄听后点头又摇头,这个江西老表,他心目中的偶像与我不同。

校本部是办公和教学的场所,它与南区完全不同。虽然部分本科生也生活在这个区域。南区是研究生兼来校汫修或学者驻校的纯生活区。我们作家班同学白天大多数时间要在校本部度过。和一般作家班不同的是,我们有必修课和选修课,每学期要完成一定量的课时任务。离逸夫楼两条马路,就是一教、二教和三教(教学楼)。记得当时给我们上课的有陈思和老师,李振声老师,王振复老师等,当然本科生的课,我们也可以旁听。当然这个“也”,是秘而不宣的。郜元宝老师的课我们是一路旁听过来的。前提是在教室没有坐满的情况下。上陈思和老师的课,得先去抢座位,虽然安排的是大型的阶梯教室,去晚了难免尴尬。这堂课是本科生、研究生和如我们的进修生混在一起上的,再加上驻校学者和外国留学生,每次课皆座无虛席。陈思和老师主讲现代文学史。他以战争思维特别是运动战思维解读中国现当代文学或政治、经济、文化等现象和形态,令人佩服。顺着这条思路一下子会想明白许多事情。作为学科带头人,必须有自己独到的研究成果。他这一大胆推论,是特别的。陈思和老师讲课时很有风度,上海普通话比较有磁性的那种,那时候还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出汗时会掏出手帕擦脸。虽然当时已有人使用餐巾纸了。当他滔滔不绝讲课讲到忘情处,讲台下的女生大多是两眼痴迷。他就像一片树叶从空中飘下来,有个女孩子凑过去在上面写诗。我当时问在场的一个作家班女孩,为何是这样?她答陈老师太帅了!我要嫁人就嫁这样的男人。

记得郜元宝老师在1995年给本科生上语法修辞课(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湖北的两个同学早早地到校本部的小教室去“偷课”。那时的郜老师是复旦中文系的青年才俊,人长得细长,上课时稍有口吃。也不是口吃,形容不出来那股劲,就是讲着讲着便停顿下来,经过短暂的思索,又一泻千里,滔滔不绝。往往精华部分,就在这滔滔不绝之中;显其课时的卓而不群,才华橫溢。那时《收获》杂志刚发表山东作家张炜的一个长篇,郜老师便在课堂上面带微笑读他描写大自然的精彩片段给我们听。课例的精彩随手拈来。他也知道我们是作家班的来“偷课”,课间休息时,有时也走过来和年龄与之相仿的我们,聊几句创作的话题。那时他已经是与华师大胡河清齐名的当代文学的评论家了,

春秋之际的晴天我们在逸夫楼前的草坪上度过,赶上雨天日子就不好过了。特别是冬天的冷雨,天地间和寝室里哪才叫阴冷呢。好在南区饭堂的楼上有供人娱乐的舞场和简易咖啡厅,节假日和星期天开放。我和作家班同学去玩,讲好听一点去体验生活,通过熟人介绍,到里面打小时工。当时吃大排面的银子,大都是从这里来的。现在回想南区的粥和大排面,香气仍扑面而来。

当年我们在逸夫楼前盘桓日久,并没有开悟,愧对了那片芳草地。

荷香袭衣的意味

忽然決定身置斗室不出门了。干啥,独坐品茶看报。一个人的清静来之不易。虽然报纸是隔日隔月的,渐渐地室内弥漫开荷花的香气。怪哉,此屋离荷塘百里之遥,哪里来的呢?谢冕先生在《采薇阁记》中说,每当仲夏,菡萏映日,荷香袭衣,令人若置身江南锦绣。是言北大朗润园内夏天的景致。北京离初夏的江浙千里之外,距离上隔着时序;而我旧籍辽宁离北京也远了些,记得公园荷塘的旺季是在初秋。想当年,1980年代初鞍钢搞摄影比赛,我不知天高地厚,初端海鸥相机摄荷入镜也得了个小奖。

黄德海先生近读作家阿城《洛书河图》,在报上发感慨说“阿城却不把《九歌》当成文学,觉得‘当诗歌文学来解,太浪费了……文学搞来搞去,古典传统现代先锋,始终受限于意味,意味是文学的主心骨。你们说这个东皇太一,只是一种意味吗?”其言下之意,小说家阿城在猜想探究地球沧海桑田文明时,如此看低文学,指出诗里诗外还含藏着更高远的意蕴。比如人的起源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我觉得无论“意味”和“意蕴”之说,能从文学的小格局里超拔出来,用作它解,都是一种活学活用的创新。要不然旧的东西就死在那里,少有价值。佛教讲境界,阿城《洛书河图》境界远高出一般的写手,他站在全人类和宇宙的角度,使远古文明有了新解。值得去研读。

翻看上海古猗园正在进行荷花展的精美图片,想起于莫名的荷香刚读过谢冕先生“绕堤尽是苍烟护”,嚼咀遥望阔大的荷叶招展若碧玉浮于春江的句子,我的脑袋里又起了冲突。这采薇阁是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所在地,阿城的《洛书河图》却是文学的另类或反叛。看来书报读多了也头疼,我弃报章于案头,趺坐在垫上任荷香绕心不思不想。

睡在大阪

飞机到了日本,我才确信,终于出国了。

国外就是国外,跟在普陀山吃饭睡觉不同,有了异国情调。特别是到了这被称作东瀛的国度。睡塌塌米,清晨起来脚穿木屐,在青石板上踏出一串脆响,去吃日本料理或吃碗豆浆……

其实,我对日本还是比较熟悉的。借助文字,通过想象,有个大概印象。那是我的老师川端康成给我描绘的。京都、东京、伊豆,还有北海道。还好,因碰上了旅游季节,京都宾馆饭店爆满,我们只好参访观赏或者说玩在京都,睡在大阪。而这家准五星级宾馆,坐落在夜晚最繁华的街区上。一连四个晚上,感受无尽的风情。

当晚吃完饭,走在回宾馆的路上,异样的感觉就扑面而来。用灯红酒绿来形容,就彻底俗了。繁盛中的雅致,没有脂粉味的“脂粉”;热烈中的细膩,没有和服感的“和服”。大阪,就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精致和服。在京都游玩时,我对给我们当翻译的陈先生说,京都的园林真典雅呀,他说你形容的不对,应该说“清雅”才对味道。哦,我猛醒啦。原来日本崇尚“清纯”的感觉。什么“清酒”呀,“清丽”呀。如果用“淡雅”,也是差强人意的。你想啊,一件漂亮的和服,色彩的搭配形成的张力,不是“淡”呀,“淡”也“淡不起来”一个民族的性格,它是华美的象征,大方而艳丽;它要的是鲜艳的情意,壮烈而喷薄!于壮烈而喷薄中,那用和服裹着的小巧玲珑体内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能量,有恨的能量,也有爱的能量。

回到宾馆房间,匆匆忙忙喝了一杯热茶,就急忙走上了街头,去看风景。

有人这样形容,如果说东京就是中国的北京、京都就是中国的西安话,那么,大阪就是中国的上海。上海,我也去过,且住了四年,我感觉两座城市差异性还是蛮大的。上海的南京路和淮海路,除了购物还是购物,除此之外十里洋场还有什么?也许我在上海待久了,触角已不那么敏感,不如台湾的罗大佑,来了一趟上海,歌而曲之无以复加。

日本的大阪,让我迷恋。

街巷不宽不窄,偶尔有出租车于你身旁缓缓驰过,那是礼貌的轻轻轧地的声响。街巷两旁,一张张向日葵般的笑脸冲着你柔声细气地喊,像遇到五百年前的亲人一样招呼你,亲切中含着渴望。直到把你送出很远了,那一张张青春的脸,才转向别的路人。在喊声中,整条街喧闹起来,热热闹闹如同中国的灯节。中国的灯节,有小朋友,有老奶奶。这里没有,一整色的衣服光鲜的青壮年,而且男性居多。清雅的灯光里声色犬马。原来这里是国人说的红灯区,卖乐子买愉快的地方。大冷的天,香肩、玉臂、酥胸和粉背,像此时天上稠密的星光一样,随处闪现,灼人眼目。仰首望去,并不高耸的楼群,店铺灯箱的铭牌,一个压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长长的一大串悬挂于楼群之间。每个入口处,皆悬置这种模样的店铺灯箱,成为街区的一个景观。而每个入口处,电梯当道,你就上上下下玩去吧。如果你身上荷包里装够足以买下一条街的钱的话。

这片街区,也不是夜夜节庆、天天如此喧闹。在我们将要告别大阪的最后一个夜晚,它忽然清冷了。冷清得莫名其妙。夜里,我于街巷闲庭漫步,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发生什么变故了,是社会主义一夜间占领了这片资本主义花花世界,还是2012年提前降临这个岛国?不会无缘无故地撤摊吧。我后来想明白了,那天是星期日,男人都回家做礼拜去了。亲热自己的女人,公粮不交足,这一星期机器无法运转。至此寻花问柳,大多是已婚男人。未婚青年,哪会跑这么不经济的地方,女朋友才是他们心中的妙境圣地,其实,我说的这片上演美丽童话的地方,不过是两条半街而已。两条半街就足够了,多了,反觉其不美。

大阪,真的比上海好?

和服虽好,中国人穿不出去,当不来“出客”衣裳。

责任编辑 董晓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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