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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母11年花费15万,最后的真相一堆白骨

2016-02-23张怡

知音(月末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救助站盘锦儿子

张怡

儿子9岁那年,离异的母亲开始带着他相依为命。护犊情深,母亲像护小鸡一样,把儿子紧紧守护在翅膀下,为儿子遮风挡雨,终于含辛茹苦把儿子送入千里之外的大学。

即将苦尽甘来,母亲却突然神秘失踪,儿子青春的天空被撕开大大的窟窿,雷电呼啸而至。从此,整整十一年,他的生活只围绕一个圆心:寻母再寻母,天涯海角,不离不弃。然而,苦苦追寻到的真相竟残忍至极——

慈母人间蒸发,儿子心碎成泥

2004年3月26日,正在重庆石油高等专科学校读大学的沈治平在焦急中等到了舅舅回复的电话:他失联两天的母亲郑玉馨仍然无影无踪音信皆无,沈治平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声音发颤:“舅,替我报案吧,我抓紧时间赶回去!”心急如焚的沈治平向学校请假后,连夜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沈治平1981年出生在辽宁省开原市。由于父亲严重家暴,在他9岁那年,32岁的母亲选择了离婚,与父亲再无联系。1992年,郑玉馨下岗,母子俩的生活陷入困境。为抚养沈治平和供他读书,郑玉馨学会了制作酱菜。她每天4点起床,将前一天腌制好的酱菜倒缸、装坛,5点半钟用三轮车运到早市叫卖,早市散市再回家腌制第二天出售的酱菜。

沈治平永远记得母亲辛苦操劳的画面:数九寒冬,母亲用双手在冰冷刺骨的盐水中不停地搅拌,双手冻得又红又肿,虎口、手背,大大小小的口子,裂在母亲手上,疼在儿子心上。每天早晨,小小年纪的他帮母亲把三轮车蹬到胡同口。望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报答母亲。

2001年9月,沈治平到重庆读大学。儿子开销大了,母亲的压力也更大了。郑玉馨除了在早市卖酱菜,还到商场门口看自行车,晚上再到医院当护工,没日没夜地拼。听说销售保健品赚钱,她又走街串巷推销起保健品。每次放假回家,看到母亲如此操劳,沈治平都心疼不已:“妈,我每月节省点花钱,您别不分昼夜卖命干了。”母亲总是笑着说:“妈多干几份活儿,累不死的。只要你好,妈妈就好。”

沈治平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母亲的,只盼着快点毕业,好让母亲享福。重庆离辽宁千山万水,沈治平思念惦记母亲,每天都打电话听听母亲的声音。可3月25日这天,母亲的手机却始终关机。他打电话问舅舅郑玉林,舅舅说,早上看见你妈出门,说去盘锦谈生意。沈治平稍稍放下心来,可第二天从早上到中午,母亲仍一直关机。沈治平的心一点点下沉,急忙再给舅舅打电话,让舅舅去家里看看。郑玉林来到姐姐家发现房门紧锁。郑玉馨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心急如焚的沈治平跟舅舅到开原市公安局打听情况,开原警方接到郑玉林报警后,已对郑玉馨失踪展开调查,民警让沈治平回学校上学等消息。沈治平不干:“不找到我妈,我哪有心情上学?”他打电话向老师说明情况续了假。

4月中旬,办案民警调查到郑玉馨失踪前,曾与盘锦大洼县西安镇桑林子村48岁男子张贺利有过电话联系。张贺利推销过保健品,后来转行利用农场水塘养螃蟹。4月15日,开原警方将张贺利传讯。张贺利说,郑玉馨的确应他之约到大洼县来谈过生意,但第二天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由于没有证据表明郑玉馨遭到刑事伤害,也没有证据证明张贺利与郑玉馨失踪有关联,警方只得将张贺利释放,并将情况告知了沈治平。

沈治平跌入失望的深渊,一颗心如断了线的风筝在早春的寒风中飘飘荡荡。孤独地躺在昔日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家里,母亲的音容笑貌遍布每一个角落,彷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沈治平带着泪痕睡着了,又在自己的哭声中醒了:“妈妈,你在哪里?儿子不能没有你,你快回来啊!”在舅舅等亲戚的一再劝慰下,4月下旬,沈治平才返回学校。舅舅心疼孤苦无依的外甥,接济他完成了余下的学业。对母亲的思念日复一日,将他啃噬得体无完肤。上课经常走神,夜里更是彻夜难眠,经常躲到无人处嚎啕大哭。

2004年6月,沈治平大学毕业了。许多同学都奔赴各大城市,沈治平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位于盘锦的辽河油田工作。母亲是在盘锦失踪的,他要回到母亲的失踪地,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母亲。

天涯海角寻不见,妈妈你在哪里?

参加工作后,沈治平四处打听母亲的下落。有人要买他家的老房子,他始终不肯卖,一直保持着母亲失踪前的样子。一来,他怕母亲万一回来了找不到家;二来,他一有时间就回去看看,母亲的影子和母亲的味道都留在这里,这是他唯一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工作之余,他将自己跟母亲的唯一一张合影带在身上,一到休息日就来到盘锦闹市区,逢人就举着照片问:“我妈妈失踪了,你见过她吗?”得到的回答全是令他失望的摇头。他将寻人启事贴遍大街小巷,逐渐将寻找范围扩大到盘锦周边的鞍山、营口等地,然而,一次次希望的火苗燃起,又一次次无情地熄灭。沈治平逐渐冷静下来,茫茫人海,这样盲目地寻找母亲是徒劳的。既然母亲推销保健品,会不会被传销团伙骗走限制人身自由了呢?或者,母亲漂泊在外,会不会身上没钱流落街头,被救助站收留了呢?他决定顺着这个思路寻找。他将寻母启事和母亲照片发到网上,请求热心人提供公安机关捣毁传销组织的信息,同时跟东北地区一些救助站联系,请救助站查找是否收留了母亲。他还先后到赤峰、太原等地继续寻母。可是,失望层层叠加,在他心上长成厚厚的茧。

2009年6月,沈治平接到网友提供的一条消息,贵州遵义有家救助站收留了一名东北妇女,样子很像他的母亲。沈治平千里迢迢赶到遵义那家救助站。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见到沈治平,女人激动地叫了一声“儿子”。沈治平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这个人不是他的母亲,但她肯定有个像他一样的儿子,或许她的儿子也正在到处寻找母亲。想到母子分离那噬骨的痛,沈治平给女人留下200元钱,含泪离开了救助站。回到旅店,沈治平捧着跟母亲的合影照片,独自垂泪。母亲失踪已经五年多了,他无数次梦见和母亲团聚,无数次哭醒,心被切割得碎成一片一片,可是,母亲究竟在哪里?这一夜,沈治平在脑海里将母亲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总觉得张贺利与母亲失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母亲是与他谈生意之后失踪的,他是母亲失踪前接触人之一,他真的不知道母亲的下落吗?但如果他知道,又为何向警方隐瞒呢?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沈治平决定接触一下张贺利,看能否获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2010年9月的一天上午,沈治平打探到张贺利在大洼县西安农场养殖螃蟹,便以水产品商贩的身份,到农场与张贺利“洽谈”业务。张贺利身高不到1.7米,面色黝黑。他对上门“收购螃蟹”的沈治平很热情,带着他在养螃蟹的稻田及苇塘周边转了一圈,讲了一大堆生意经。转悠完稻田和苇塘,又将他带到了住处。沈治平环视屋内,试图找到与母亲失踪相关的蛛丝马迹,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两人坐在沙发上交谈了一会儿,最终因价格没有“谈”拢。从张贺利住处出来,沈治平又假装买螃蟹,来到另一个螃蟹养殖户家里,侧面打听张贺利的品性和为人。对方说:“老张这个人,除了脾气不好,做买卖不吃亏,没啥坏毛病。”沈治平见问不出其他,只好买了一些螃蟹,走了。

暗查张贺利没有收获,沈治平觉得是自己手段不行,况且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想查出母亲的下落实在太难。一天,在沈阳出差的沈治平忽然看见一家调查事务所的小广告,他眼前一亮:何不借助私家侦探调查张贺利,寻找母亲?按着小广告上的地址,沈治平找到了那家调查事务所,与其签订了调查合同。随后,该事务所派出多名调查员,针对郑玉馨失踪在多地展开调查。一个半月后,调查事务所给出答复:没有查到郑玉馨失踪的线索,也没有从张贺利身上找到与郑玉馨失踪相关的任何疑点。尽管如此,沈治平还是按合同支付了10多万的费用。

2012年,沈治平与比他小三岁的当地姑娘梅舒雁相恋。梅舒雁是个漂亮内敛的姑娘,她对性格刚毅,做事严谨的沈治平爱慕不已,更为他多年执著寻母的孝心感动,两人于2012年底在兴隆台区结婚安家。新婚之夜,沈治平满怀遗憾:“今天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可妈妈却没能看到这一天。妈,你在哪儿?儿子结婚了……”说着,就泪流满面。梅舒雁知道丈夫的心结所在,安慰他:“今后,我跟你一起找妈妈。”沈治平像个委屈已久的孩子,抱住妻子嚎啕大哭。

婚后的生活虽然安定下来,却不但并未消减沈治平对母亲的思念,反而寻找母亲的愿望更迫切了。对他来说,母亲一天没有消息,他的幸福就不圆满,总是他人生一个巨大的缺口。梅舒雁理解丈夫内心的疼痛,她也发动身边亲友帮助寻找线索,只要听到一点消息,她就陪着丈夫一起去探访。夜里,沈治平时常从梦里醒来,对妻子说:“我梦见妈妈了,有人追着妈妈打,我想抓那个人,可总也抓不住。你说,妈妈会不会被坏人害了?”梅舒雁心疼地安慰他:“妈妈不会有事,她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会找到妈妈的。”

真相残忍至极:妈妈的冤魂在哭泣

2014年1月,梅舒雁生下了儿子,做了父亲的沈治平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滋味。儿子笑了,儿子哭了,儿子拉了尿了,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想起母亲,也更加激起了他寻找母亲的渴望。一次,他到外地出差,回来时飞机遇到强气流颠簸得厉害,一下就下降几百米,受到惊吓的乘客慌乱尖叫不已,沈治平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如果自己这样死了,母亲失踪之谜恐怕永远解不开了。回到家,沈治平紧紧拥抱了妻子亲吻了儿子。跟妻子讲述了空中惊魂的事情后,他语气沉重地叮嘱妻子:“真要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放弃替我找妈妈。等儿子长大了,也让他接替我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妻子无语凝噎:“不许说这种丧气话。妈妈会找到,你也会一生平安。”

这年7月,梅舒雁在电视上看到寻亲节目《等着我》,她联系到节目组,希望能够借助电视平台,帮助丈夫找到日思夜想的母亲。这让沈治平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亲自接待了沈治平,这更加坚定了他寻找母亲的决心。然而遗憾的是,节目组费尽周折也没能找到郑玉馨的下落。在节目现场,沈治平夫妇潸然泪下,失望而归……

2014年12月,沈治平向盘锦市公安局信访部门递交了求助信,请求公安机关对母亲失踪给予关注,启动案件。警方分析案情后,推断郑玉馨遇害的可能性非常大,决定成立专案组,按命案标准调查郑玉馨失踪一案。根据沈治平提供的情况警方研判,张贺利是郑玉馨失踪案绕不开的一个关键人物,决定对他重启调查。此时,张贺利已在盘锦市区经营一家足疗店。警方经过几个月的跟踪调查,虽然没有找到张贺利与郑玉馨失踪有关的证据,却获取了张贺利涉嫌吸贩毒品的重大线索。2015年9月15日,警方在足疗店将其成功抓捕。经过6个小时的交锋,张贺利终于供认真相:失踪的郑玉馨早已在11年前就已被他杀害!

张贺利交代:2003年底,经别人介绍,他在盖州认识了同样做保健品生意的郑玉馨。两人经常互换信息,偶尔也合伙拿订单。2004年3月下旬,张贺利与别人谈妥了一桩保健品买卖。因需要销售人员,张贺利便多次给郑玉馨打电话,邀请她到盘锦谈生意。3月25日,郑玉馨从开原赶到盘锦。因为价格问题,两人谈得很不愉快。第二天晚上,张贺利将郑玉馨约到大洼县西安镇桑林子村继续谈,但这次仍没有谈拢。郑玉馨气愤地指责张贺利过于贪婪,张贺利则说郑玉馨缺乏诚意。激烈争吵中,性格暴躁的张贺利捡起一块石头,将郑玉馨打昏在地。担心她醒过来去告发自己,他用石头在她头部不停击打,直至将郑玉馨打死。随后,张贺利从郑玉馨身上搜出4000多元钱,并将尸体在池塘附近掩埋后逃回住处。当年4月15日,张贺利被开原警方带回审讯,他一口咬定郑玉馨与自己谈完生意就走了。因当时公安部还没有出台“对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进行立案”的规定,公安机关只能将他放了。2008年,由于掩埋郑玉馨尸体的池塘附近要施工,担心秘密被揭穿,张贺利利用深夜将郑玉馨的尸骨挖出,埋到另外一处稻田里。他原以为自己的杀人罪行会永远不为人知。孰料,经过沈治平11年的无悔寻找和公安机关的侦破,真相仍大白于天下。

9月16日,根据犯罪嫌疑人张贺利的指认,警方在大洼县路边的一块稻田里,挖出了一堆尸骨。9月23日,在盘锦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警方将用黄布包裹的郑玉馨遗骨和DNA鉴定书交给了沈治平,告知通过辽宁省公安厅鉴定,尸体遗骨确为其母亲郑玉馨。找寻了整整11年半,沈治平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团圆的竟是母亲的遗骨。寻母11年,母亲却早已在黄泉之下。他扑倒在母亲的遗像前,痛彻心扉,嚎啕大哭……

(文中郑玉馨、郑玉林、梅舒雁为化名)

编辑/张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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