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子

康拉德是英籍波兰人，21岁开始学习英文，后来成为英国文学史上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他出生于一个叫别尔季切夫的地方，这地方先由波兰管辖，后来划归俄罗斯，如今属于乌克兰，这么复杂的地域归属，本身就意味着康拉德的一生将不会只有单一的文化背景。康拉德的父亲喜欢文学，见儿子天资聪慧，就让他在家里念书，推荐他读了许多法国作家的小说，比如雨果的《海上劳工》。因此，康拉德小小年纪，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父亲在康拉德11岁那年去世，死前把他过继给舅舅，后来他进入当地的学校上学。

由于长期在家念书，小康拉德不能适应学校的课程，唯一优良的学科是地理。舅舅见这孩子学业不好，身体也比较弱，想到他以后还要独自谋生，就咬咬牙送他出国，去法国学航海。于是，16岁那年，康拉德来到了法国的港口城市马赛，上了一艘商船做学徒，算是圆了乘船游历世界的梦想。世界当然丰富多彩，但船上的生活是很单调的，康拉德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但又玩不过那些老赌棍，没过多久便欠下一屁股债，只好发电报向舅舅求救。

舅舅确实也够疼这个外甥的，每次都汇款为他还债，每次都写信对他说：“换了我自己的孩子，我是不会这样做的，可你是我妹妹的儿子，我的亲外甥，有什么办法呢？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样的信，舅舅写了好几封。溺爱往往会结出苦果，21岁那年，康拉德惹上了大麻烦，他先是参与走私，从西班牙偷运货物进法国时被查获，接着为了赢回本钱，他又借钱去蒙特卡洛豪赌，输了个精光，被债主抓住。

康拉德这回彻底绝望了，他约债主出去喝茶，说是谈还债的事，其间掏枪朝自己的胸口开了一枪，子弹从后背穿出，所幸没伤到内脏。债主慌忙把他送进医院抢救，又给他舅舅发了电报。舅舅这次真急了，千里迢迢从基辅赶来，光火车就坐了三天三夜，他帮外甥还清了债不说，还把他从法国轮船上接下来，换了一艘英国商船。舅舅觉得法国人的散漫习气不利于康拉德的成长，还是英国人严谨，跟英国人学航海更放心。当然他也少不了再次训诫外甥，他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说得康拉德满脸羞愧，这次是真心羞愧了。

康拉德的名字原先叫Konrad，为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在英国轮船上登记时，把名字改成了Conrad，拼写不同但发音一样。他开始学习英语，先后做到二副、大副和船长。一个字母的差别，赌徒康拉德变成了作家康拉德，后来写出《吉姆爷》《黑暗的心》等作品，被称为“海洋小说大师”。45年后，66岁的康拉德游历美国，住在长岛的一幢别墅里，一天晚上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崇拜者来求见康拉德，主人谢绝了，于是那两个醉汉在康拉德的窗外彻夜跳舞，其中一个就是菲兹杰拉德。